55. 篮球赛
张学玮得到职称申报表时，脸上挂着喜色，嘴上却和楚天成满不在乎的客套，“都是些虚浮的东西，院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副主任医生除了挂号费贵几块钱之外，就那么回事。”
楚天成笑着恭喜他，心里却清楚整个事情的原委。那日，他被请去安院长家就是因为职位动迁的事。安院长有意提拔蔡副主任为心外的主任，毕竟是老资历了。让冯主任出任副院长。之前的卢副院长就是心外科出身，他重视心外，这也是省院最出色的科室之一，所以他不愿这个副院长的职务旁落。
冯主任年纪大了，手术分级制度后，他也只做最重要的缝合，平时多是带学生和一周一次的专家门诊，是副院长最合适的人选。而对于楚天成，如果按资历让他晋升副主任医生是有点牵强，但是无论他的学历还是能力都完全够格，所以他有意破格提拔。
楚天成一听这提议，却一口回绝了。他太清楚目前医院的体制，破格这种事在国情下似乎就等同于人情。自己没到那个资历，不愿意成为全科眼红的标靶。况且他对于职称素来看得平淡，业务能力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他向安院长推荐了张学玮，虽然他不是留洋的博士，但是他的能力和资历却是全科年轻医生中无人能及的。冯主任当然赞同，毕竟张学玮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但经过此事，他对楚天成又有了一番新认识，这小子，谦逊，懂进退，做事扎实，的确是个可以栽培的好苗子，加上他不畏强权对医疗改革方案的据理力争，更是合他的脾性。这样的孩子，他很看好，心里便存了个打算，愿将平时所学倾囊相授。
*
“嗳，我说你报名了没有？”张学玮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问。
楚天成也在收拾，随口一句，“报什么名？”
“你这人，我说你平时的好记性哪儿去了？早几天就和你说过了，月底院里的篮球赛啊，我们科室一直半死不活的。骨科和肾病科年年包揽一二名。”
“既然这样我还报名干嘛，陪你们一起丢人啊？”
“你这人……，我可听说了，你读书那会儿篮球打得挺好的啊，你总不想眼睁睁看着我们今年连妇产科都打不过吧？”
楚天成一声笑出来。
“你也不想想妇产科简直把所有性别为男的都翻遍了，才刚凑齐一队人。我们要是再输，估计得成全院最大的笑话了。”
“行，我报名。我可不想听你唠叨。”楚天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转身洗手去了。
张学玮瞅他一眼，不甘心，光报个名凑数怎么行，得真枪实弹地帮忙，“我可告诉你啊，你可别小看了咱这个篮球对抗赛，挺有名气的，是省院文化特色！还特别邀请家属参加。小小也能来看。”
满是泡沫的手顿一下，没急着去冲洗，似乎在侧耳倾听。
“到时那姑娘往场边一坐，看着我们打得和软蛋一样，啧，啧，啧”张学玮装出一脸鄙视，又尖着嗓子模仿小姑娘，“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家看韩剧呢，至少都是长腿欧巴。”
楚天成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学玮没去演戏白瞎了。笑归笑，他却中了着，明明知道是个激将法，他却毫无破解之道。
他记起了大学时代，那些阳光的午后，和同学们一起打球的时光。经常就有某某的女友在旁观战，看见男友进个球，又跳又叫，简直跟遇见乔丹亲临现场一样。虽然看着挺作的，他却忍不住暗羡。小夕和他有七年的年龄差，大学的五年，她还是个孩子，不对等的时间，不对等的地域，让他从不敢奢望她能与他经历共同的渴望，齐头并进，比肩成长。
如今，有机会去弥补这个缺憾，真让他心头一动。
～～
展元均一个侧身躲过楚天成的拦截，球在他两手间翻飞，虚晃一个假动作，巧妙避开堵截，人已经到了篮板下，干净利落的一纵身将那球高高地抛进了篮筐，楚天成摇着头，拍着巴掌，“漂亮！”他不得不佩服，找他来陪练真是找对人了。
“再来。”展元均将手里的球一把推向楚天成，换他攻篮板。
楚天成多年未打，有些生疏。他双手交替运球，看着眼前这个灵活得似乎无处不在身影，再三犹豫，他真的找不到突破口。硬着头皮进攻，却被展元均风驰电掣地一把将球截下。楚天成几乎绝望地一甩满头的汗，球已经被展元均远远抛进了篮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甚至没撞到篮筐，中空落地。
“唉……”楚天成无奈地叹气，真的技不如人。
“你不能这样攻，”展元均双手运球示范给他看，“要这样转身，你要护住你的球，不能让对手有可乘之机，像这样，……，”球简直和长在他手上一样，“始终让你的身体挡住对手。还有，学会找到对手的弱点。”
“你有弱点吗？”楚天成接过展元均传来的球，玩笑道。
“是人就有弱点，再来！你自己来发现。”展元均已经弓下身做好了拦截准备。
楚天成带球一路过来，他已经开始领悟了要点，始终以身护球。弱点？是的，是人就有弱点，他不紧不慢，进进退退，迂回着，几个假动作。虽然都没瞒过那如影随形的人。但他渐渐发现，他快速左转身时，最灵活有力的右手，会有瞬间的接洽空缺，所以背着他从左侧突破时要用左手运球。楚天成调整好姿势，虚晃一个假动作，侧身绕过了元均，球成功躲过围堵，被送到篮板下。身影一下就窜到他面前去拦截，他毫不犹豫，直接回身一跃，用一般人最不擅长的左手扣篮，动作利落干脆，一气呵成。元均微讶，这一招出乎他的意料，只能看着球在篮框里打了几个转，最终落下来。
啪，啪，啪，展元均为他鼓掌，伸出了大拇指，真心赞赏，“孺子可教！左手篮板，漂亮！”他不知道曾经的楚天成为了做好手术，练就一双灵活的双手，多年来一直坚持训练自己两手协调并用，所以平常人不擅长的左手，却是他的强项。
楚天成摸一把脸上的汗，三个小时，他就攻进了这么一个球，可由衷高兴，“教导有方！”他真诚地拍了拍展元均的肩。
“我可不是吹啊，我这是伤落下的毛病，不然你还得练几天！”展元均拍拍右胸口说。
“放心，你胸肌和右肺叶都会恢复如初的。”
“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展元均看看表，九点半都过了。
“行，听你的。”
楚天成捡了地上的球往场外走，两条人影在灯下越拉越长，横过早已空空荡荡的场地，突然一条影子停了下来。
“天成，”展元均欲言又止，他已经犹豫了许久。
楚天成停了脚步看着他，一脸不解，他从来就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
“天成，这本是违反规定的，但我觉得我得给你提个醒啊，”展元均从心底认定楚天成这个朋友，关心他，无法视而不见，“苏小小可能有些复杂的背景。”
楚天成一惊，“你什么意思？”
“上次卢忠民的案子，一个涉案人员在被提审中交代，他们几次进口的药品是通过蛇头走私，这个人有香港黑势力背景。他曾到N市多次，下榻的酒店都是鼎新，很有可能与鼎新高层有联系。结果追查这鼎新，我却发现了苏小小。”
展元均回忆起那天去鼎新了解情况，得知总经理并不常住本市，只是偶尔过来视察。一个叫梁明辉的后勤部经理挺配合，提供了很多信息，尤其是关于这名总经理的，还热情地给他看一张照片。这一看让他震惊不小，这位总经理身边的女孩不就是苏小小嘛，被楚天成捧在心尖上的人。她怎么会和他有瓜葛？他不动声色地追问了梁明辉，才得知苏小小和这个严总交情匪浅，最近她更是频繁出现在鼎新。看着两人亲昵的照片，元均默默地替楚天成担心。
“他叫严樾，是不是？”楚天成猛得记起了那个送苏小小回家的男人。
展元均惊道：“怎么，你认识他？”
“不，只是见过一面。”楚天成面色凝重，手指扣紧了手里的球，他不喜欢严樾看着自己的眼神，更不喜欢他望着苏小小的神情，那么恣意，仿佛一切他都能玩弄于股掌。
“因为涉及苏小小，我多问了他同事一句，才知道小小是他们酒店泰式按摩部的客户，每次光顾都是这个严总亲自安排。他们的关系……”展元均没再继续，因为对面的人脸色已经难看得让人不忍直视。
“一次SPA，价格多少？”楚天成突然问。
展元均知道他在切入问题的关键，“一次一千多，她是会员，拥有白金卡。”
楚天成苦笑一声，“一次一千多，她怎么可能舍得花这个钱？”他认识的苏小小根本没有一件奢华的装饰，就连衣服，也时常穿着企业制服。这样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奢靡的消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严总无偿赠送，而她泰然接受，这才是他最痛心的，如鲠在喉。
展元均不知该如何劝。话说出来，是尽了一个朋友的义务，可心里却沉沉地压了块石头。他看得出楚天成对苏小小用情至深，“天成，话到此，我已经违反规定了。此事你留个心，切不可打草惊蛇。”
楚天成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但是我不相信她是爱慕虚荣的人，更不相信她会涉案。一定有缘由。”
展元均张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只沉沉地拍拍楚天成的肩，自己也不知算是安慰还是更加担忧。他无法确信楚天成的那个‘一定’，他是刑警，只能用事实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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