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1502
“苏工。”
苏小小忙抬起头,她又走神了,而且还是在项目汇报大会上。
她在想楚天成,那日他走后,等了一晚他都没发一句话来追问,她有点不安心,半夜爬起来发条信息给他,这还是头一次她担心他多想。
“哥哥,对不起,我今天到房展会弹琴去了,挣点零花钱。”
等了一会儿,终于盼来了一条,“以后周末多休息,别累着了。”
客客气气的关心,也没多余的话,让苏小小倒不好刻意去提严樾的事了,本就不好解释,他既然不问,她就懒得说了。
但她总觉得他不太开心,可又不知该如何去哄,不像小的时候,啥也不懂,反而显得没脸没皮的,得了啥好东西都屁颠屁颠地去他那儿献宝……
会议室的人都在看她,她赶紧拿起文件夹,走到讲台,播放自己的PPT,总结起最近的项目。
会议结束,总工程师单独将她留下,本来以为是要挑剔她项目设计上的问题,结果她听到了另一番话。
“苏工,周六公司二期工厂正式投产,有个开幕仪式,选了几个工程师陪同省里的领导参观调研,麻烦你来一趟吧。”总工一脸笑。
“我?”苏小小惊讶,接着低低说了一声,“好。”不情不愿的。
总工看着她离开,一摇头,这个苏小小,难怪设计部唐经理不待见她,一点不懂人情世故,设计部上下百来号人,才选了那么几个人,就属她最年轻,一点荣誉感都没有就算了,还如此勉强,像落了份苦差一样。
*
周六还真是个好天,秋高气爽,主席台上大红的绸布牵在公司行政部最漂亮的几个姑娘手里,兜着风,喜庆异常。省里来了好些领导,有外经贸的,有机械工业部的,有工商行政局的,还有一堆苏小小不知道的顾问和专家。
公司领导在台上豪气干云地慷慨陈词,大意无非就是国有资产与外资结合,这些年取得了长足发展,这家跨国集团公司在中国的投资规模和生产总值已经远超其他国家,成为了一家真正意义上扎根本土的企业。吧啦吧啦,尽是些场面话。
苏小小也懒得听,她素来对这些不感冒,只随波逐流地拍着巴掌。掌声落处,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被请上了主席台剪彩,从刚才的介绍中苏小小得知此人叫武达康,是省工业部的部长。本来她也未曾留意,但那人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颇有军姿,这让从小长于军区大院的小小心里颇有认同感。
接下来陪领导参观工厂,苏小小随同大队人马一起进入新厂房。设计部的领导,那位唐僧大人,简直是鞍前马后地忙着介绍,唯恐不周。苏小小却热情匮乏,脚步拖沓,落在队伍后。
结果没想到唐僧大人突然会叫她的名字,被人推搡到前面才发现是要拍照。为了显示技术队伍的年轻化,特意把年轻人都拉到前排,拍几张和各级领导交流的照片。苏小小也不知怎么就被人挤到了武达康的旁边。
武达康不经意地瞟一眼身旁的小姑娘,这一眼印象就是细细一条,素净的小脸,低眉顺目,算不上多出挑,但衬在这一大群男人中间,倒也有清丽脱俗之感,便随口问了句:“做设计多久了?“
苏小小听闻倒吃了一惊,她没想到领导会关心这等小事,出于礼貌,她抬起头面对武达康回答:“三年多。“
就这眼神一闪的瞬间,却让武达康愣怔了半秒,这双大眼睛,眼眸黑亮,再细瞧一眼那模样,方觉得这张脸很耐看,越是细看越觉得精致秀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人。武达康特意扫了一眼苏小小配戴的工作牌,有意记下了她的名字,怎么她也姓苏,真是巧。
*
因为站在大领导身边的缘故,苏小小的形象被清晰刊登在了第二天的市报上。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张学玮。他晨起跑完步,去报亭取预订的牛奶,顺手买了份报纸,拿回家随手翻了翻,结果就看到了那张占了小半幅版面的照片。
小姑娘瞅着眼熟,对,像苏小小嘛……,他再看看文章标题,不对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而且还穿着身浅蓝色的工作服,分明就是该企业的员工!
张学玮坐不住了,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楚天成那儿,天成刚起,还在刷牙,听到手机铃响,忙漱了口去接听。
“苏小小她到底干什么工作的?”
楚天成一愣,“你吃错药了,一大早的,问这干嘛?”
“你少和我绕弯,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是啥职业。”
楚天成一乐,“你小子,瞎琢磨啥呢?“
张学玮急了,“我可没惦记你那位啊,我就想知道她职业。“
“工程师。”
“什么?!“张学玮那叫一个懊恼啊,当初怎么就听了安如的说辞,也没去求证一下呢。
“到底怎么了?”楚天成有点心慌,“小小有事吗?”
“她没事,是我有事!”张学玮气愤道,“下楼买份市报你就知道了。”
楚天成匆匆换了衣服,抓起钥匙就下了楼,出小区门,在报亭买了份报,拿在手里翻找,一眼就瞧见了张学玮说的新闻图片,背景的一干人他没细看,唯独小小和武达康他看定了神。原来邻院的武叔现如今当了工业部的部长,倒也不奇怪,他家父母本就是高干。
可不知为何,看到小小的脸,他心里突然就添了一份落寞。他曾经那样笃定地等过一个人,她却爽约了,如今这个人,竟然让他等得有些心慌。
严樾,他是见着了,年轻,帅气,衣着考究,又开辆了原装的卡宴,想必也是阔绰。对他太挑战了,有点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他这一怅惘,几分钟的回家路,足足走了一刻钟。还未到门口,远远就瞧见一个高挑的身量,一席长风衣,淡黑的墨镜,挺有型的短发,招招手,朝着自己笑。
“我按了对讲视频,没人接,原来你出去买报纸了啊?”
楚天成默默将手里的报纸卷了卷,捏着“这么早,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不来怎么请得动你呀。我爸身体刚好些,就张罗着请你去家里坐坐,拗不过他,你就和我去一趟吧。”安如目光殷切。
“不必了,”楚天成忙谢绝,“工作上的事回院里再说。”
“就知道你会推辞,我才特意一大早赶过来,你别多心,去了你就知道了。还有冯主任和蔡副主任都来的。“
楚天成立刻明白有些话需要私下交流,医院因为卢副院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而且现在这个副院长职位出缺,安院长肯定需要尽快安排。但这些人事上的变动,与他何干?转念一想,估计是安如说了什么,他想借机缓和一下之前的僵持。既然这样,再拒就是矫情了。他一笑,“我回去拿车钥匙。”
“别去了,让我来接你,少不得陪他们喝两口。”安如笑着拉住他,“我的车就停前面了,快走吧。”又忍不住抱怨一句,“你们小区也真是的,说这是景观路,偏不让我把车往里开。”
楚天成想推开她,她却拉得紧紧的。时装鞋指头粗的细跟,踩着花砖的路,咯噔咯噔,走得挺不稳当,结果没忍心,就让她绕着手臂了。
身后的目光直愣愣地尾随着,一丝寒凉,那是苏小小。手里还拎了两盒昨日参加公司庆典发的土产。她想他了,便给自己找了个登门的借口。第一次那么主动,满心欢喜地来了,以为出其不意,会给他个惊喜,熟料惊到的人却是自己。原来他和安如还藕断丝连。
苏小小从心底叹口气,十四年啊,隔得太久了,久得可以拉出一条宽宽的河床。他的喜好,他的习性,他的脾气,她全不知道了,比如那海带丝,她就不知道他是不爱吃的,又比如那件浅紫色的衬衣,她就觉得特别闷骚。
苏小小慢慢往回走,路过小区门卫处,想了想推门进去。保安倒是热情,一听来意,知道小姑娘是访客不遇,要留下东西,便一口答应了。给她递了张字条,苏小小笔握在手里,踌躇半刻,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风和楼,1502,请查收,小小。字很漂亮,是从小练的。天成练的行书,她练的正楷。
*
回到家,苏小小就开始弹琴,弹一首母亲教的曲子,许久没弹过了,不知道为何今天特别想弹。也许是受了点刺激,想那位哥哥了,在她心里他才是纯粹得不染一丝俗气。弹着弹着,楚天成和安如同行远去的背影在苏小小脑海里细细碎去,心里那股酸不溜秋的醋意也稀释淡化。人,是她吊着的,矫情兮兮让人家等,结果弄得关系不明,回头自己还妒忌,真是作!
苏小小手指加点力道,将思绪拉回乐声里,曲调起起落落,清婉悠扬,似乎在诉说一种回忆,美得感伤。
事故最初的半年,小小特别喜欢躲在黑黑的角落,晚上睡觉也不能有一丝光亮,她觉得这种环境可以触摸到他。可又常常半夜惊醒,手伸出去空空荡荡,眼泪不自觉就流下来,一哭就停不了。心理疏导课上了不少,却毫无用处。
她妈愁,怕孩子憋坏了,教了一首曲子给她,那曲调一点一滴都能落进心里。她妈说,‘别憋着了,想他就对他说,用音乐说,他就能听得到。’这是一种自我疏导的Psychotherapy,在医学上被证实有效。从此,她就一遍一遍地弹奏,弹进了大学。大学四年,她常常跑到音乐社去弹,瞒着施思。
门第一次被叩响时,苏小小根本没在意,她今天挺任性的,将电子琴的伴奏乐声开得老大。第二次被叩响是在两段曲调的间歇处,她听见了,心想一定是邻居投诉。她拉开门,一脸歉意。
门外站着楚天成。见她开门,直接就进来,没寒暄,也没笑脸。苏小小表情有点僵硬,愣神之间,门在他身后被扣拢,眼前的光线一暗,身体已经被结结实实包裹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他搂得很用力,小臂箍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揉。苏小小全身都僵住,玄关处幽暗狭窄,她也没敢挣扎,第一次经历这样强势的搂抱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晃神间,他已经将她轻轻松开了一点,抬起她下颌,悠悠地说,“我不叫1502。”
话落的一瞬,唇已经被一片柔软温润贴敷住,快得让她的心连续跳了好几个高音阶,血液被泵压得太猛,红透了脸颊。还没来得及喘息,一股陌生的炙热,带着些许酒气,旋即就攻城略地,气息撩拨得她一丝眩晕,整个人直往他怀里坠。原来他是喝了酒过来的,难怪如此霸道。
‘小姑娘一早来的,九点二十分,我帮您记着呢。给您留了东西和字条。’门卫热情地送货上门,这个金主,门卫记得清清楚楚,他入住的时候是苏华的董事长亲自送来的。
楚天成看着手里的字条,1502?!冰冰凉凉的称谓,如此拧巴,似乎透着说不清的小情绪,这孩子就不能好好说句话?但她能来,说明她想他了,天成心里涌出一丝酸甜,叫了车就往她家赶。她一定不知道他更想她,思念压抑了太久,今天借着两分醉意全宣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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