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关西人就是莽
这样一个综艺企划，在这个时候还是很少见的。
没有可爱漂亮的偶像明星，主要的人物全是大家平常关注得不算多的电影幕后制作人，而且全部是新人。
但偏偏这个节目在这个时间点推出来，50亿円和4亿円两个大赏太过符合泡沫时代的造梦神话。
更何况，这个节目的本身就是通过为广受欢迎的明星们和素有口碑的Wander Star出品的歌曲制作音乐录像，简直是一个别开生面的新歌发布。
而贯穿始终的，又有泽口靖子出演的年度高期待电视剧，以及下一部大制作电影。
偏偏，陶知命把岩井俊二推出来，又为整个节目制造了选拔过程本身的戏剧冲突。
第一期节目播完，中森明菜演唱的这首主题曲就开始通过其他的渠道，配合《来自星星的你》第一阶段的预热宣传铺开了。
不仅电视剧的期待值在被拉高，这场选拔竞赛本身也开始得到很高的关注度。
这都不像一个综艺了，因为它确实关系到现实世界的商业项目，不仅仅只是一场娱乐。
普通观众谁又能想到，这部电影背后还会牵涉到更大的战场，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呢？
但京都的观众却率先感受到了一份别样的参与感。
东京电视台从82年开始，就和大阪电视台组成了联播网。
霓虹的电视节目，除了NHK的放送内容，其他民营电视台都是根据自己的基础，只覆盖一定的观众圈的。京都恰好在此时东京电视台的收视圈内，而他们就发现，京都府厅开始就一份“京都影视文化旅行融合振兴战略”向居民们发起调研了。
其中就明确提到了，从《艺伎回忆录》开始，以东宝、蟠桃映画、东京电视台等诸多影视会社为代表，将用电影、电视剧的形式在京都进行取景拍摄，向全世界宣传京都。
与之配套的，自然是京都府厅要为这个战略提供一些支持，包括一些城市节点景观的打造、老街区的改造、城市氛围的塑造……
目前仅仅还是停留在意见问询阶段。虽然京都府将这件事带来的诸多好处放在重点宣传，但自然也有一些“有远见”的民间人士看出了一些猫腻。
比如说，影视拍摄显然不可能全是拍摄古代的题材。其中，就包含了会新建数个现代高档酒店以满足游客接待能力的计划，这不就是不动产开发项目吗？
关于京都那边当地的各方势力怎么解决这些问题，陶知命就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反正他也只是“应邀”拿出了一份企划案的初稿，到时候他愿意将《艺伎回忆录》那些电影放在京都来拍摄，也是有条件的。
如果京都府和关西的大人物们搞不定整个计划，他当然还是用过去的拍摄方法解决。
不过，为了表现一下对这个计划的支持，他还是给了一个新的“资源”。
东京时尚盛典89年的秋冬季，可以放到大阪去举行。
届时，也能让关西这边的人看看这种现代的“文化活动品牌”会带来的一些综合效益。
创办了宝冢歌舞团的阪急电铁，自然揽下了这个活动的合作承办。
然而小林直树却并不算太开心，因为眼下更重要的事还是京都借打造影视摄影基地来发展旅游、振兴文化经济的计划能不能推动。还有，四条通那一带能不能被列到第一批改造街区当中。至于第一劝银暂时还没答应贷款根本不重要，现在融资的渠道可太多了。
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普通市民对此有何看法，而是：对关西诸多大人物来说，他们的利益核心集中在大阪。仅仅京都这边，不仅限制众多，而且计划推进了，长期得利的更多还是挤在京都逼仄旧居里的京都居民。
只有像阪急电铁这样有明确的地铁站商业综合体收益预期的会社，才十分期待计划尽快推进。
小林直树一时之间都没细想这个计划一开始被陶知命提出来的时候，为什么只有自己的受益最明显。他只以为，那是在现场，当时只有他们几人在，陶知命自然也不会针对其他人做什么全盘的思考。
但现在情况似乎不同了。
一处山中私人的庄园里，现在也聚了不少关西的大人物。
而这场会晤，着装类型一时十分丰富。有僧侣、神官，也有西装、和服。
陶知命和植野洋介一起看着这画面，脸上带着微笑。
植野洋介不禁感慨：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最开始提出这个想法时，大郎那家伙肯定想到了会发展成这个局面。
“京都府的财力有限！况且，这件事虽然是事关京都长远发展的公共事业，但毕竟也是商业上的一种新尝试。”崛川信彦看着众人严肃开口，“这样的事，最好还是通过商业的方式来实现！”
这里的人，可不仅仅只是财团势力，也有来自京都府、大阪府、关西诸县的人。
陶知命静静地看着崛川信彦操作。
高木仁八挥了挥手，一幅很大的地图被拿了出来，由手下展开、用图钉先行挂在了一面屏风上。
崛川信彦看了看其他人，目光锐利：“安田君、横尾桑，关西的神社、寺庙众多，如果要提供古代传统的场景，这样的位置就够了；但是，现代的拍摄场景同样重要。从这一点来看，大阪是不能被抛开的。最好的方法，当然还是通过公路和铁路，能够串起一些重要的节点，成为一个新兴的产业带。”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示意着：“从大阪出发，东面经过东西线到达奈良，再通过奈良线到达京都；同时，京都本线连接着琵琶湖线，也可以通往神户。”
崛川信彦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以大阪为中心，往西是神户，往东是奈良，往北从京都延伸到琵琶湖南岸。这么大的范围，神社、寺院、民居，足够多了。然后，在大阪和京都之间，岛本町，京都的大山崎町、八幡市，以淀川河中的背割堤为核心，在这里新建一个影视文化新城！”
随着他的手指在那一处重重一点，其他人一时都沉思起来。
陶知命也在揣摩着崛川信彦的用意。
很显然，其中一个重点就是京都府的八幡市。这里以八幡为名，是因为这里的石清水八幡宫，是霓虹三大八幡之一，仅次于宇佐神宫这个总本社。而且作为霓虹“源氏一族”的守护神，是京都千年的守护者，在整个霓虹也仅次于伊势神宫，可谓国家第二之宗庙。
别人对于崛川信彦为什么选择这里的目的，自然也心知肚明，认为他是非常热衷于通过这个所谓影视文化新城的战略，让大阪和京都之间这一带已经投入进去的资产，有更广阔的增值空间。
这一点，倒是符合各家的利益。京都受限于地势和历史，只能往南发展。而大阪南面就是海，现在也在往北扩。
在这个过程里，大阪和京都中间的这个区域，各家确实也已经投入了不少的资金。
但崛川信彦选在这个地方，目的……恐怕是东海道新干线吧？
果然只听崛川信彦说道：“东海道新干线，是整个霓虹最繁忙的一条高速列车专线，恐怕在全世界也是这样的。这条线路，前年被划分到了三家国铁分社共同经营。东京至热海段，由国铁东霓虹经营；热海到米原，由国铁东海经营；而从米原开始沿着琵琶湖南下到神户，则是国铁西霓虹经营。”
“诸位！如果计划按照这样去推行，那么从东海道新干线的新大阪站开始，一直到琵琶湖东岸的米原，沿途都蕴含着巨大的机会！”崛川信彦环视了一圈，随后说道，“这个计划，我们第一劝银和旗下的住宅专业金融会社，能够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我们所选择重点投入的地方也不在不动产价格最高的市区里，是非常符合京都府厅、大阪府厅需要的。另外，如果能够提升国民对整个东海道新干线的期待，国铁西霓虹上市在即，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
陶知命听懂了。
一条新干线，由背负了国铁债务的三家国铁分社各经营一段。东京之会，三井和住友与第一劝业的秘密商议，当然是要尽量背靠东海道新干线来运作。
这样的话且不论长期前景如何，至少现在先把消息一公布，东海道新干线西侧有关西这个影视文化新城，东京那边有神乐町，这条新干线至少是备受瞩目的。作为三家国铁分社的共同核心资产，它至少能为即将上市的三家国铁分社带来一波股票上扬的机会。
这自然也是大割韭菜的好机会！
另外，分布在这条新干线两侧的关西神社、寺院，他们所拥有的产业，因为与旅游直接相关，都有一波直接升值的机会。
在场的这些僧侣、神官们，不是一个个忍不住眼睛里都露出了喜色吗？
霓虹的神社和寺院到底有多少？拿便利店举例子。后来为人所熟知的霓虹三大便利店品牌，7-11、全家、罗森，它们全部的便利店总数加起来，也比不上寺院多，更比神社少。神社和寺院加在一起的总量，比三大便利店总和可能要多出3倍。换句话说，霓虹人去神社或者寺院，比去便利店还要更便利！
尤其这里是关西。
崛川信彦抛出了这个想法，后面大家就都围绕着这个想法展开讨论了。
小林直树同样爱这个想法，因为他阪急电铁旗下的京都-大阪本线，在这一个路段本身就是个东海道新干线重合的。而只要外来的人到了关西，一直在这边深耕的阪急电铁，从整体上也是一个最受益的大手私铁。
其他各方同样如此，新大阪站建成时，周边还是田园乡村。但作为一个新的枢纽站，新大阪站的周边，各方早已投入了不少的资金，开发了一些不动产项目。
现在如果以大阪、京都交界处的岛本町、大山崎町、八幡市为支点，可以说京都到新大阪站全线都能被大大盘活，至少大阪和京都之间的人员流动会更加频繁。
只要人们动起来，就要消费嘛。岛本町的西侧有很多高尔夫球场、野球场，背割堤的淀川河川公园是关西最负盛名的赏樱场所，如果能够提档升级，潜力自不用说。
对芙蓉、三和来说，虽然明知现在经济的泡沫越来越大，但他们是银行、是财团啊！在霓虹，哪有倒闭的真正大银行？
玩砸了的那些，都是地方小银行而已！
何况崛川信彦暗示得很清楚：住宅专业金融会社。这件事，大可以让关西的住宅专业金融会社去投入嘛，他们正愁关西没有真正亮眼的巨大项目。
陶知命一直听得非常感慨，尤其是看到僧侣和神官们也热烈参与讨论，只觉得不愧是财帛动人心。当然了，关西这边的风格，确实也比东京那边的人要莽不少。
泡沫时代巅峰期的霓虹人，也许心里也隐隐觉得危险。但他们此刻在这里密会谋划，都觉得自己是下棋的人，是肯定会大赚特赚的那个。这种情绪，在这关西感受得更加明显。
所谓住宅专业会社，往往都有银行的背景。最开始，是霓虹的大银行把那些不够贷款条件的客户分流出去，让这种小额贷款业务由他们出资了的住宅专业金融会社去做。但是泡沫一来，住宅专业金融会社哪管那么多限制，不仅依旧经营着住宅的小额抵押贷款，让普通老百姓和中小企业拿着钱去投资；而且，也摇身一变，自己下场投资一些不动产项目了。
到了房地产暴跌之后，住宅专业金融会社同样成了压垮霓虹金融业的一个重要原因。虽然不是大银行，但住宅专业金融会社最后形成的累计坏帐余额也达到了10兆円的级别，可以说是霓虹版的“小贷危机”了。
这些住宅专业金融会社的坏账，最后必然也会传导到大财团旗下的大银行那里去。毕竟，这些财团才是住宅专业金融会社的主要资金来源之一。
崛川信彦的这一通操作，首先是把这件事拔高到了整个关西核心区，其次是接过了政府进行投资的压力，最后也让其他各方一起投入到这个大计划里来玩。
与之相配套的，自然是京都、大阪、滋贺、奈良等地方府县对这个计划的政策支持。
其中就有一个特别的点：对宗教法人利用现有神社、寺院帮助做成这件事在税务方面的特别支持。
在霓虹，如果没有认证成为宗教法人，那么僧人也是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的。但是，如果是宗教法人，那就有种种优惠了。
首先，纯粹的宗教行为收入是免所得税的。其次，宗教法人进行的公益行为，比如经营医院、学校等，所得收入也免税；最后，宗教法人的其他收入，在税收比例上也有优惠。
更特别的一点是，宗教法人可以进行哪些类别的其他经营活动，税率怎么定，地方行政机关是有这个权力进行规定的。这些行为里，就包括经销物品、经营不动产。
第一劝业银行带头把政府要投入一部分财政资金改造旧房子、公共设施和节点景观的压力扛了过来，政府自然要交换一些政策优惠出来。
他们要的就是这些政策优惠。
只要计划通过，整个关西地方，哪怕不在这个所谓影视文化新城范围里的神社和寺院，因为处于某个宗教法人体系里，自然也能享受到优惠。
这些神社和寺院的数量，可是以万为单位的啊。
陶知命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和这里的数个宗教法人先签署了一份战略合作协议。以蟠桃映画、集英社、次元文化的名义，后面自然是影视拍摄、文学和漫画作品出版、提升到“关西风物”层面的文创产品宣传等全方位的合作。
这一部分才是实打实的，至于什么影视文化新城，恐怕最大的目的还是崛川信彦用来坑芙蓉、三和投入到金融和不动产领域的资金。三井和住友会在外围怎么配合，陶知命就不管了。
他额外正式确定的合作，仍然是与小林直树阪急电铁旗下东宝及其他物产关于《艺伎回忆录》的摄制计划。
小林直树当场得到了以富士银行旗下住宅专业会社为主的贷款意向，在四条通尽头的八坂神社北侧一块地改造出一个长有150余米、宽有60余米的一个老街区。这块地，他本来就已经掌握大半了，原本是准备在这里做一个宝冢歌舞团的新剧场的。
反正他已经被坑了进来，陶知命便暂时心满意足。
“陶君，那个《昭和时代最后の回响》，什么时候能播出关于《艺伎回忆录》制作计划的详情？如果能够提到将在京都四条通附近的老街区进行拍摄就更好了！”走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小林直树最后问。
陶知命笑着反问：“小林桑，在你收购完最后那十来户居民的土地之前，这个消息不宜公布吧？”
“没问题的！”小林直树自信满满，“一个月内，就能全部完成！”
“那就更没问题了。”陶知命微笑脸，“现在，第一轮的选拔都没完成。第二轮选拔还有拍摄过程，至少需要1个半月，来得及的。到时候，会让两位优胜者到京都来进行现场考察，到时候这个考察过程，就能制作出一期专门的特别节目。”
“那就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安排宝冢歌舞团进行一场传统剧目的专门表演，给两位优胜者取材！”
“那当然就更好了，先多谢小林桑！”
和他告别，坐上车子之后，植野洋介不禁感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一些内幕，今天这样的场合，我也只会顺着崛川会长的思路去思考啊……”
陶知命没理会他的感慨，反而问道：“尤马那边，有没有消息？”
“有！要在哪里见他？”
“道场吧。我和稻川家的关系，别人又不是不知道。尤马作为稻川家关西拓殖计划的总负责，来请教一下我很正常！”
阪急电铁已经掉到坑里里，第一劝银的崛川信彦正在吆喝着别人给他们自己挖坑，不知道有没有对东京那边遥遥注视他的目光感到警惕，意识到那也是给第一劝银挖的坑。
不管如何，陶知命希望能摸清楚一些崛川信彦自己的黑料。
反正以他将来不得不自杀的情况来看，他身上的黑料足够多、也足够有用。
住宅专业金融会社、总会屋、月光庄、以宗教名义进行的暗中逃税、金权交易……这个家伙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脚下不知道多少尸骨啊。
陶知命想起春野遥将自己掌心握出的血迹，神情平静。
她为什么会对当年的春野雪依喊着：妈妈，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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