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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看着满脸通红然后又沉寂下去的宋典,拍了拍船老大的脸,说道:“为了钱可以把行装怪异的人运到对岸,那为了钱一定可以把我们卖了,我可不信袁家那帮人到了这时候,还不派人把我们‘通缉’。”
刘辩靠向何氏更紧了些,两只眼不敢看已经妖魔化的的赵忠,赵忠打量着皇帝,叹道:“先帝如此英明,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胆小的儿子,虽然我看不起何屠户,但观他所作所为,大将军这个职位也没辱没了他!”
何氏怒喝道:“赵忠!有什么本事冲我来!先帝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中山狼!”赵忠鞠躬道:“奴婢失礼了。”赵忠阴着脸,声音越发的发冷,只是看他的脸上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隐藏着的那双眼睛有些红了,娇美的容颜配着那一头白发,怎么看都令人心痛。张宁虽然“顽劣恶毒”,但至少她还到不了说杀就杀那种地步。张宁素手凭空画出几个圆圈,一张符箓舞动了起来,符箓上暗伏着红光,似乎一只朱雀正展翅待飞。
“小娘子这又何必!”一名道士突然插了句话,使得张宁心神大乱,符箓失去了准头,自然也就偏了。一道红光突然在河岸旁烧了起来,好在离着“内廷逃难组”有些距离,没有人伤着。
何氏护住了少帝,两只腿缓缓地远离火海,陈留王有些羡慕,刘辩一拉,陈留王也来到了何氏的身后。饶是张让赵忠“见过了大世面”,但突如其来的火焰还是给了他们莫大的震撼,刚想逃跑,就听得林中一阵声音传来。
“兀那道士坏了我的好事!”女子的声音越发的清冷,****不停的起伏,只是手里并没有清闲反而取出一张符箓戒备着什么。道士年纪不大,一点都不感到惊惧,声音如同湖水一般平静,道:“同是道门中人,何必见面就砍砍杀杀呢?更何况修行中人对皇帝出手可是大忌,道友难道要轻生么?”
“大仇未报,生有何恋!道士最后警告你一次!速速离开,莫要自讨苦吃!”张宁的脸已经变了形,眉毛似乎簇成到了一起,然而依旧在释放着无限的魅力,令人心折。
道士变了脸,说道:“原来是太平道道友,道友竟然要逆天而行,休怪贫道一展手段!”道士变得无比严肃,两只“晶莹透亮”的手此时却是无比的引人注目,但张宁此时更加紧张,她依稀记得父亲跟他说过,有些修行者修炼到了极致,身体会发生一些异变。她小的时候跟着父亲见过浮屠教的安世高安大师,他虽然一直笑呵呵的如同邻家老汉,但在传教的时候,额头发起了微光,甚至没有布下阵法,仅凭自身的威能就能使得所有的信徒将他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就连张角后来“道术有小成”时,也自称比之安世高等人还是差了一筹。
道人叹了口气,双手竟然是凭空画符,令人惊奇的是道纹复杂苦涩,但若是有对此道有研究的人看了会发现,这其实是两种不同的道纹。张宁的脸越发的难看,口中喃喃道:“坎一,巽四?不好!”张宁脸色一变,手里的符箓猛然打了出去,化成一团金光护在自己的身上。
道人的速度很快,两道符箓已然画完,一道狂风猛然向张宁卷了过去。偌大的声音使得内廷逃难组不得不把视线转了过去,但是呼呼的声音以及一名非常狼狈的女子滚了出来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女子的脸十分惨白,身上全是树叶杂草,倒是遮掩了她的样貌。道人随后跳了出来,轻喝一声:“疾!”一道水龙凭空升舞,尾巴一甩,整个地方变成了泽国。
张宁苦涩的一笑,事到如今她也知道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更恐怖的是,年轻道人第二道术竟然是布下了“地阵”,隐隐间有着几分“天阵”的意思,那些仇人看似很近实则是天涯之遥。阵的周围慢慢升起了雾气,使得张宁更加“气苦”,连仇人都看不到了么?
宋典看见那名狼狈的女子竟然在“原地不动”,有些好奇,不过道人看起来也是很凶恶的样子,他拉了拉张让,张让会意,手指一点,众人就准备逃跑。
那些人的狼狈样自然是印在道人眼里,道人冷冷一笑,没有管他们,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宁。
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张宁眼睛一亮,辨清方位,手里却不闲着,一道符箓悄悄的打了出去。道人一怒,喝道:“事到如今还是执迷不悟么?”话刚落下,却是又一声惨叫,显然已经有人中了招。
原来宋典等人的步子有些大,宋典一只脚踏入了阵法范围,只是道人之前的本意就是让他们逃脱,自然是用了一股力把他“托”了出去。道人没有想到,平常娇生惯养的宦官体质究竟是差到了何等地步,宋典吃不住痛,一声惨叫却指明了位置。一道火球,送了卿卿性命,然而好心扶起宋典的张让更是凄惨,同样归往地府。
道人有些恼羞成怒,右手食指轻舞两下,一只大蟒顺着水面浮了上来,恶狠狠地盯着张宁。然而出奇的是张宁竟然发现道人往前迈了两步,随后也“浮”在水面上,水面瞬时起了阵阵波澜。
张宁冷笑一声,素手又掏出了一张新的符箓,暗暗戒备。道士出了神,准确的说他听到河对面传来了隆隆的声音,阵法是封住他人而并非是连他自己也一起封掉。剩余的“九常侍”大吃一惊,赶紧拉着母子三人就跑,他们知道袁家的追兵已经来了。
张宁看着道人似乎出了神,轻步向前,左手取出了把匕首,她不敢施放符箓,因为那瞬间的道元波动会让道人躲了过去。
大蟒的眼睛猛然睁大,身子一震竟然向张宁咬去。蟒蛇身子虽大,但不失灵巧,身子扭了几下恰巧将张宁的路线完全封死。
张宁有些气苦,这几年在道术方面下了不少苦功,但眼前道人召唤的大蛇竟然把她自傲的步法完全克制住了。张宁一咬牙,侧着身子轻巧的滑了过去,她在赌,赌道人布下的阵法是以幻阵为主,她修道多年还没听说有谁能练成“水上飘”。
大蟒嘴里的腥臭近在咫尺,女人天生畏蛇的本性使得她犹豫了一下,时机稍纵即逝,她只好打了个扑,随后跳入水中,只是这一跳却救了她的性命。
道人“醒”了过来,轻飘飘的移了两步,大蟒一口咬了个空,仅仅是擦着张宁的袖子。衣服的长袖碎了,张宁揉了揉胳膊,留下的红印更是令她慌张不已。
道人笑得有几分诡异,踏波而行,走到了张宁不远处,看着张宁在水里挣扎的模样,低下了身子。他自然是不会拉张宁一把,只是将发了光的食指伸入了水中,数道电弧闪了几下,随后道人得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宁遭受了电击,喉头一甜,吐了一口鲜血,浑身更是无力,本来就是旱鸭子的她,此时竟有万念俱灰的念头。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道人看相她的目光竟带了一丝欣赏……
这片小天地突然震了几下,道人有些好奇的望着一个方位。果然一名白发老翁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老翁咳嗽了两声,说道:“用不着下此狠手吧……”
道人皱了皱眉毛,说道:“听声音,是南华么?六年之前犯这么大的事,都没死成?”老翁,也就是南华,慢悠悠地道:“你都没死,何况是我呢?”
道人哈哈大笑,说道:“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啊!”南华拄着拐杖,看向深陷阵法的张宁说道:“早在十年前世间传闻你不堪哀痛,随父而去,想不到十年之后竟然精进如斯。如果你父泉下有知,定会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道人摸摸蟒蛇,大蛇吐着信子,有些不太安分。道人说:“愚昧的世间传闻你也信?(《蜀记》记载张衡之父张道陵被蟒蛇吞之,明朝张道陵后人记载则是张道陵在156年去世,此处取张陵178年去世,勿深究。)更何况家父如今还活的好端端的呢!”南华苦笑几声,这可都是老“化石”了,元一和张道陵这两个大杀器只要一天未去世,其他的道门就永远抬不起头。
道人自然就是天师道第二任天师——被封为“正一嗣师太清演教妙道真君”的张衡。张衡拍了一下大蛇,蟒蛇赶忙下了水,随后把张宁拉出水面,张衡拿出一丸丹药就给她服了下去。
张衡说道:“怎么,你的记名徒孙如今死不成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想和我打一场么,先不提你这个身体,就算你完好如初,我可不想被道门中人说我以大欺小。”南华再一次苦笑,张衡的实际年龄其实和他差不多,但是他老爹张道陵的岁数和辈分实在是太大了。说起张道陵,世间也就仅有丹鼎派的元一道人和他同辈。
南华苦笑道:“本以为你会下死手,如今看来还是多虑了,你依旧是那般骄傲!”道人瞪大了眼,说道:“行啊!我不得不说个服字,如今天机紊乱,你竟然还能算的出来?”南华有些惭愧,有些欣慰,说道:“被天师说个‘服’字,看来我这辈子还算是没白过!”
道人冷笑一声,说道:“我看未必,你若不是看在黄巾改了天数,气运悠长,恐怕也不会来这阻我一次吧!”南华的脸变得更难看,说道:“你这张嘴啊!”道人说道:“我本就不是尘世之人,何必再给你留口德!”
南华此时宛如死人,苦涩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今人竟也能……好一个天师道!父子两人都为俊杰!”道人看着张宁眉毛动了几下,对南华说道:“你可以走了!”
南华哀叹一声,说道:“看在……”道人说道:“你当初也不是安了什么好心,如今何必假惺惺!我不会伤了她,更何况她也是故人之后……”
南华目露精光,说道:“真想不到,世人都小觑了你们,天师道,哼哼!好大的一盘棋!”道人眯着眼睛,露出了一丝危险的光芒,食指轻轻一点,说道:“你既然不想走,我就送你一程!”
一阵飓风迎面而来,南华不自主的就被风卷起,亏得道人没下狠手,否则风把南华卷到天上,跌也跌死他了。右手一指,风吹十里,但南华被这一吹,弄得十分狼狈,浑身脏兮兮的,甚至有不少擦伤挫伤。
南华挣扎的站了起来,心里难受极了,最悲哀的是,他从方才的交手中感知到了道门中人所追求的无上境界——真正的天人合一!南华看了看正在升起的太阳,有所悟,哈哈大笑道:“朝闻道,夕可死焉!世间再无南华!”南华,或者说是无名道人,扔掉了拐杖,走路有些蹒跚,但一步一个脚印,尽管他的前方遍布荆棘。
张衡仿佛变成了石像一般望向远方,此时他已经撤了阵法,张宁也醒了过来。不过令张宁恼恨的是,一旦她的腿迈向皇帝逃跑的方向时,张衡会哼上一声,那条大蟒就立刻恶狠狠地盯着她。
张宁跺了跺脚,说道:“你为什么拦着我!”张衡说:“没什么理由,真要较真的话,我的父亲的字是‘辅汉’,你满意了吧!”张宁狠狠地盯着张衡,随后展开了步法,如同轻烟一般离开了林子。张衡没有阻拦,只是望向皇帝逃难的方向若有所思。
张宁气鼓鼓的回到了住所,一名绝美小娘子迎了上来,道:“师傅!”张宁望着这即使是女人看了也会心动的小娘子,心中的火气不自觉的消了不少,说道:“唉!失败了!再等下一次吧!”少女拍手跳道:“只要不杀人,就太好了!”
张宁用力地点了点小娘子的额头,看着这如同白纸般的小娘子的表情,心又软了下来,说道:“父亲叔叔的仇,我是忘不了啊!”小娘子皱着脸,说道:“哦!那我再向义父多打听打听吧!”张宁笑了起来,说道:“真乖!”小娘子严肃道:“如果师傅答应姎,以后不杀人了,姎会更乖的!”张宁看着她板着小脸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
张衡的顾虑并非是毫无道理的,袁氏的军队碍于没有船会被拖住一段时间,但这一追,十常侍就快被逼疯了。唯一有点理智的张让已经死了,另一个头子就是赵忠,可想而知,何氏三人这一路上“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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