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的睡了?
当小雨站在秋叶原电气街一家漫画店的柜台边,捧着本《独占我的英雄》BL漫画翻看时,她发现自己竟看不下去。不仅眼里的日文如拆解了的无字天书般让她烦躁,漫画中的线条也仿如在脑中散了架,没翻几页,她便又放了回去,反反复复地在书架前游离着。
“好不容易来到这儿,兴奋起来啊喂!”
小雨在心里呐喊,就差灵魂出窍来把自己摇醒了,可尽管这样,她的身体还是诚实的,本来看到那些经典漫画专区时该发出的惊叹句,现在一律被她改成了陈述句。比如,看到《进击的巨人》手办时,她本该是这个反应:
“哇!巨人哎!三爷和兵长!赛高!”然后兴奋地跑过去东翻西看,泡上个十几二十分钟。
可现在呢,她的反应却是这样:
“啊,巨人啊。”拿起,放下,结束,走开。
所以她是怎么了?
一切还得从昨晚说起。
当昨晚小雨和程放回到酒店时,正撞上在大厅Check in的何姗姗。没错,她提前赶来了!
见小雨和程放一起回来,何姗姗稍稍吃惊了下,不过随即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说着,何姗姗挽起程放的胳膊,动作连贯自然。
小雨看见,心中瞬间五味杂陈,刚刚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偶然碰见的。”
小雨别开脸去,本想尽量挤出个礼貌的笑,但脸上的表情一时实在不受控制,于是低下了头。
程放见状,心里一阵不耐烦。他是要说多少次何姗姗才能死心?这样一味地在小雨面前演戏破坏有意思吗?瞪了何姗姗一眼,程放将手臂抽了出来。
“干嘛,看到我不开心吗?我为了早点过来,可是拼死加班才提前一天的!”
何姗姗旁若无人地撒着娇,一副热恋中的正牌女友模样,看得小雨胸口一阵窒息。
“那个,我先上楼了。”
对两人打了声招呼,小雨低头往电梯走,程放刚要跟过去,却一把被何姗姗拉住。
“你放开!”程放忽然放大声,惊得小雨停住了脚步,她以为程放要跟过来,却听一旁的何姗姗有些委屈地继续说道:
“没有房间了,我今晚能住你那吗?”何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声音明显小了些,但仍不影响她说出这句话。
小雨听闻,惊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也瞪得溜圆——什么意思?何今晚是要跟程放住在一起吗?
脑子一团乱麻,万千疑问涌上心头,小雨只觉心里觉得又生气又憋屈。可她又能怎样呢?轻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她真的不想再听下去。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她又忍不住抬头稍稍看了程放一眼,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他仍被何姗姗拉着,远远地,似乎要对小雨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电梯门就紧紧地关了上。
“你有完没完?”
眼看小雨上了电梯,程放不屑地甩开何姗姗的手,声音里满是冰冷与鄙视,听得何姗姗一阵后脊发凉,一瞬间觉得面前的程放宛如一个陌生人。
“呵,这样她就受不了,怎么配得上喜欢你?”半晌,何姗姗冷笑了声,不甘示弱地强撑。
“我说过,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觉得你已经超过边界,惹人厌恶了吗?”
程放冷冷地说着,眼神如一道寒光,犀利逼人,刺在何姗姗的心上——她兴冲冲地提前赶来程放身边,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的。
明明,刚刚在飞机上时,她还打算着不管怎样,这次只是想跟程放度过一段愉快的旅行,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剩下的事等回国再说。可现在呢,为什么才刚刚到日本就这样?为什么他见到她连一句欢迎都没有,就要被他说厌恶?
“没错,都怪她!都是因为她”
何姗姗心想,心中的难过由委屈变的嫉妒,继而又变成了恨意,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都是因为她,要不是看见她跟你在一起,要不是看你们两个有说有笑地一起回来,我也不会一时把控不住!”何姗姗怒气勃发,一种嫉妒与恨意交织的情感在胸腔升腾。
她本不想承认嫉妒小雨的,可程放的态度却一步步紧逼着她。为了与程放有更多接触的时间,她将公关部里能跟程放牵扯上的案子全都揽了过来,哪怕那些案子极难解决,天天搞得她头大,但为了能每天陪在他身边,她拼了。只是没想到工作负荷过大,差点延误了这次旅行,可她还是加班加点地提前弄完赶来陪他了,可他呢,明显一副并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她真的不懂为什么?
如果说程放喜欢一个比她强很多的人,她也觉得OK,可他喜欢的却偏偏是那个小雨,她到底哪里出众?哪里强过自己?为什么他偏偏看上了她?
她何姗姗不是不明白爱情本毫无道理可言,可身在此中她却就是转不过这个弯。而且最可气的是,为什么自己偏偏要嫉妒一个在她眼中一无是处的人?为什么自己要去恨一个不如自己的人?明明她已足够完美!
“我不懂,你到底喜欢她哪里?”
沉默半晌,何姗姗终于回问道,尽管心里波涛汹涌,她还是尽量保持平静,装作满不在乎。
“在我看来,她根本配不上你。”
“你这话说得太可笑了,没想到从你嘴里竟能频繁听到‘配不配得上’这种话。既然这样,你怎么就认为自己配得上我?”
“我很完美,我有自信如果我们在一起,一定是最佳组合。”何姗姗一脸笃定,在她看来她并非骄傲夸耀,而是真的在陈述事实。
“呵…”
程放听闻,不由得笑了出来,低头沉吟片刻道:
“你不觉得太过完美的东西,特别无趣吗?”
“我不是个完美主义者,对于绝对完美的东西,我都敬而远之。所以,抱歉。”
看着何姗姗,程放一字一顿地说道,转身要走。对方听闻,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哑口无言,只是下意识地去拉程放。
“你别走...”
何姗姗带着哭腔,可程放却头也不回,只是冷冷地将她的手拿开,背对着她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不要再做不符合你知识体系的蠢事。你明明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如果你觉得放弃我很难,我帮你。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辞职,不在一个公司里你也好办些。”
“我们以后,真没必要做朋友。”
程放一句一句,说得果断决绝。何姗姗听闻,惊得眼眶泛红。
“你要离开博扬?为了她?”
见程放转身走向电梯,何姗姗在他身后追问道。
不愧是何,猜得够快,程放心想,可还是头也没回地上楼了。没错,这才是他,面对小雨时的优柔寡断,绝对是他的非正常状态。
何姗姗呆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无比失落。
她为了程放去的博扬,可还没几个月,他却说他要辞职?怎么想,他都是为了小雨吧?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跟那家伙在一起了…
程放说的没错,何姗姗的确在做蠢事,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不像她了,可她能怎么办呢?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了,因为早在大一,她其实就已喜欢他了。
尽管那时的她还并不很上心,尽管她后来说那只是合作,可何姗姗的潜意识里知道,她其实就是喜欢程放,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去接近他,只是迫于毕业要去留学的压力,她不得不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
而现在,何姗姗回来了,经过了几年的沉淀,她对他的喜欢不减反增,已经无法自拔。所以,尽管程放那样说,她却仍没办法放弃。
既然放手也是痛苦,不放手也是痛苦,那她何不放手一搏,管他是执念还是占有欲,她只要拥有他就好。
从小到大,她没有什么一定想要得到的东西,因为都能轻易得到,而现在,她只想要程放。正如,程放只想要小雨一样。
她与程放真的太像了。只是,何姗姗的心魔已经觉醒,而程放的,暂且还没有罢了…
“抱歉,我还是想做你女朋友。”
半晌,何姗姗对电梯的方向,亦回了程放一句“抱歉”,她已经做好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觉悟。
的确,她也应该说这句抱歉,因为接下来她的行为已经完全是意气用事,任性而为,不再与她的学识理智沾边了。所谓的“被爱情冲昏了头”,她也没能幸免。
回到酒店房间后,小雨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也不知滚了多久,直到布丁回来。
“你还挺快!”
进了房间,布丁有些醉意。小雨早前发消息告诉布丁自己先回来了。
“你说你,还先走了,后面才有意思呢!有个牛郎小哥,就是之前坐你旁边的那个,后来还给我们跳钢管舞了呢!还模仿迈克尔杰克逊,什么都会!”
布丁晃晃悠悠,一边换衣服一边给小雨讲刚刚牛郎店里的事儿,兴奋地说着,可小雨却完全听不进去。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布丁说道:
“差点忘记跟你说,我看见何姗姗了!”
小雨听到,心想她早知道了,而一听她提起这个名字,又一阵心烦,于是拿被子蒙住了头。
“哎,你听我说呀!爆炸新闻!”布丁将小雨的被子拉下来。
“我刚刚看见她进程总房间了,还穿着条性感睡衣!”
“哎哟,那叫一个凹凸有…”
“你说什么?”小雨一下子身体僵直,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起得太猛,心跳明显有些快。
“我说我看见何姗姗,进了程总的房间,还穿了…”
“你确定你没看错?”小雨打断布丁,不想相信。
“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我没醉!我可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那个小蹄子嘛!你是没看见,那家伙穿得那叫一个…嗝…骚!不过不得不说她还挺有料的…嗝…”
布丁边说边打嗝,很确定的样子。小雨听完却觉身体一阵瘫软,后来布丁再说什么她都没再听清。
“所以,真的睡了?”
小雨想着程何二人,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她只觉得脑子里仿佛上个世纪的老式电视机,断了讯号般,满脑子都是滋滋啦啦的雪花噪音,思绪乱成一团。
翻来覆去,直到早上才睡着,却连梦里都不断蹦出这个问题。就这么到了早上,恍恍惚惚起床,强撑着意志去了秋叶原,在一家家漫画店里游魂一般地逛着。
“这一次,是真的该放手了吧。”小雨眼神空洞,自言自语地说着。
“嗯,是该放手,你抓着我是要怎样?”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雨感觉手里正抓着的东西一下子挣脱了开,抬头一看那张脸,差点惊得一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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