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并蒂两生花
“钟教授，您有什么办法吗？不管需要我做什么。”
他们的日常生活中，顾楚兮见识了多个人格构成的陆水月。
不管是她的哪一面，都是他喜欢的那个完整的她。
“你已经救了她一次，想救第二次，机率很渺茫。”
钟隐若有所思地沉声道：“且先不谈越发严重的解离性人格疾患。”
他站起身，眉宇阴霾。
“病人的臆想症，幻觉不断加深，意识减退、情绪障碍、自言自语、哭笑无常，注意力得不到集中的种种迹象。”
“更为糟糕的一点是，她知道自己患有精神障碍，却畏惧相信其中的一种是臆想症。
你陪她长时间逃避现实、逃离过去，如今让她勇敢面对过往带来的创伤，恐怕是个笑话。
极端的刺激不会治愈她，反而会加深终日陷入精神失常的病情。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取决于你还愿不愿意坚持下来了。”
钟隐的冷眸是满满的黑色，虽然和顾楚兮的眼睛同样美丽。
却一个是无边无际、见不到黎明的黑夜。
另一个是虽前路寒夜森森，荆棘丛生，却披着星星戴着月亮，来为伊送来并不刺眼的光亮。
“人生如棋，我愿为卒。”行动虽缓，可谁见我后退一步。
顾楚兮巧妙地照应了他前面说过的一句话，语气带着一别两宽的淡然。
“好，你和他们这点固执的性格到是很像。”
肯定赞赏的表情，钟隐也揭开了伪装的面纱。
望向勾心斗角的房梁，怅然若失地说道。
“带她回去吧，回去她还愿意面对的旧日过去，然后一点一点慢慢融化寒冰。
哪些是可以的地方、人事，她还能够触碰的，我想作为过往的‘毗邻’，你再清楚不过了。”
顾楚兮像打开很久很久之前被封存的阁楼一样。
缓缓地转动暗闩，眼底又浮现一幅两人隔着很远距离的画面。
沉思良久，才回答道，“多谢您，韩教授。”
钟隐听到轻飘飘的一个“韩”字，明显地身子一惊。
面前的这个孩子，虽然只有二十多岁。
但从他进门到现在的言谈举止的观察来看，已经有了超乎年龄本身的镇定魄力。
他了然于心地低下头，意味深长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原本的姓氏——‘钟离’。”
云里雾里地又是一番两人的对弈。
顾楚兮无所谓地抖了抖肩，笑容干净又轻傲。
没有应允他多变的姓氏，也没有反驳。
抬起手看看了腕上的手表，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就不叨扰您老休息了”。
说完，起身离去。
......
烛光摇曳的静室，钟隐取下鼻梁上的无度数的平光眼镜。
忽明忽暗的侧颜，俊美如天神。
他想起很多年前编织的一场幻境，梦里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圆乎乎的小脸蛋，不大却睫毛很长的眼睛。
他放下神仙的架子，他们在四周云烟雾绕的仙境里玩了一会捉迷藏。
长相雌雄莫辨的孩子突然抬头问他。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钟隐想了想，耐人寻味地摸了摸小孩脑袋上的短发。
“韩笙，你也可以叫我钟离憾笙。”
“憾生？你的名字好惨啊。那我什么时候能在梦境以外的地方见到你。”
他眼神惊愕，诧异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听得懂他的名字。
并且，还可以推测出他名字谐音的悲惨寓意。
钟隐还在纠结于此，思维跳跃的小孩就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梦境以外的地方？
已经知道身处梦境了吗？
他漆黑的眼眸掠过一丝狡黠，回答道。
“世人常被外表的一张皮囊所迷惑，殊不知，魑魅魍魉最喜于藏在美丽的谎言下。”
“不信你掀起我的皮相看看，下面是人还是鬼？”
他有意地在捉弄孩子。
小孩毕竟只有几岁，被吓得瞪大了眼珠，一下子躲得远远地。
满眼惊慌恐惧。
时间快到了，天就要亮了。
钟隐像仙人一般无二地腾起白云驾起雾，毫无留恋地离去。
白衣飘飘、风姿绰约渐行渐远的背影。
空灵的声音回荡在飘渺的天边。
“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
你若喜欢我的模样，他就会一直常伴君侧。”
..........
“望断云海空留意，
雁去归来伤满天；
几成桑田成沧海，
又逢枯木两生花。”
房梁上跳下一只不仅会说话，还会吟诗的黑色猫咪。
灵异的小猫爬上钟隐的肩膀，亲近地在他耳边，状似撒娇地挠挠爪子。
“大人，您说主人能完全恢复正常吗？”
童稚的嗓音。
钟隐习惯性地挥了挥不存在的衣袖，长叹一口气。
又自得其乐地道，“听天由命吧。”
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高兴的，小猫咪继而抱怨道。
“那您说她还记得我吗？她肯定记得我，她曾经在弱水岸边费尽千辛万苦才将我救下。”
杀红了的眼睛，被西风吹扬的如墨长发，一身血色的罗裙，周围堆积成山的尸骨。
它的主人，帅极了！
“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忘记了。”
钟隐收拾着桌上的残局，言不由衷地回答。
“好的吧。”拖着长长的尾音，它沮丧极了地跳到书架上。
毛茸茸的爪子像模像样地倒着翻阅一本书籍。
一页一页纸地飞速翻过。
“主人记得，主人忘了，记得、忘记了、记得......”
“她忘了！”
“哇”的一声惨叫，野猫凄厉的哭声响彻黑夜，惊飞了路边电线杆上饭后悠闲散步的麻雀。
钟隐细细地摩挲着指尖的，那枚代表她第二人格的黑子。
角落一株并蒂山荷叶，晶莹剔透的玲珑花瓣，渺小而无香气。
却勾起他深不见底的思绪
传说有一种花叫两生花，一株二艳，并蒂双花。
它们在一枝梗子上互相依存，却也相互争抢，斗争不止。
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毁灭的爱意，直到死亡。
最后，它们甚至愿意杀死对方。
因为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会悄然腐烂。
一朵必须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否则两朵都会败落。
双生的花朵啊，一起随风摇曳一起旋转。
但是，最后却只有一个存活下来，另一个消失湮灭。
（摘自文献资料）
她和自己元神破碎、心智不足的她，就如一株黑色的花蒂，却被嫁接了一朵白色的花。
两方，终有一天斗得你死我活，直至一方魂魄陨灭于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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