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章 娘娘怎知我不是男人
初进宫,沉香便在皇后身边当差,这是个多少人眼红的肥缺,皇后是六宫之主,在她身边,不单单身份尊贵,平时更能得到很多赏赐。
然,沉香却老大不高兴,究其原因,是雍正对皇后太过客气,那种夫妻间的举案齐眉,让她骤然而想起同雍正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内心给深深的刺痛,于是发生了黛眉见鬼的那一幕。
最终,她没敢下手杀了乌拉那拉氏,她深知乌拉那拉氏乃为母仪天下之皇后,一旦出事,朝野震动,这对雍正来说,有害无益。
接着,太监孙喜将与之对食的宫女阿顺巧计安排得以见到雍正,阿顺三分姿色,让雍正看上的,是她惊呼天人的绣工,她绣了个香囊,上面的彩蝶呼之欲出,这个香囊本是送给孙喜的,孙喜却进奉给了雍正,雍正深感此女手巧,宣来一见,人如瘦梅,又如细柳,自有那种我见犹怜的楚楚可人模样,雍正临幸了阿顺,不料此事给沉香听说,于是下手杀了阿顺,将其尸首抛入水中,旁人便以为阿顺是淹死的。
谁知,心思缜密的乌拉那拉氏得知阿顺出事的那晚,当值的沉香竟然擅离职守,便开始留意她的言行,没发现她有杀人嫌疑,却发现她对雍正时不时的偷窥,乌拉那拉氏以为这宫婢癞哈莫想吃天鹅肉了,心下不喜,寻个理由,将她打发去了储秀宫做粗使,以此隔绝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
可是,她在储秀宫时,廉亲王允祀竟然找到了她,质问她为何突然失踪,又为何偷着进宫,她极力辩解,说失踪是因为雍正猜到了什么,进宫是想伺机刺杀雍正,允祀似信非信,但怕她在宫中容易出事,从而连累自己,于是给了她一包药粉,说是服用之后便可以隐身。
她虽然不情愿,但允祀对她有恩,想当年她家破人亡给恶人卖进青楼,是允祀及时替她赎身,免除她给人玷污之苦,所以,对允祀的话她不敢不听,服下那药,所谓隐身,就是她变了形,膨胀成原来的两倍,因为外形大变,又是个粗使,她在宫中真的可以说是隐形了,没谁过多关注她。
然后,苏瑾选秀成功,册为贵人,得雍正宠爱,盛极一时,巧的是苏瑾竟住进了储秀宫,沉香正想对其下手,允祀又找到了她,要她杀了苏瑾。
正中下怀,她欣然应允,以绝密内功害了苏瑾,杀人于无形后又将苏瑾吊在树上,让人以为苏瑾是自杀。
可是后来,因储秀宫建造富丽,很多嫔妃想住进来,她就故意闹鬼,以此绝了那些嫔妃的念头,她得以在储秀宫安静度日。
只等三春住进储秀宫,她又上演闹鬼的戏法,三春却根本没当回事,这让她气恼,几次三番想害三春,都忌惮对方太聪明,怕稍加不甚会落败,于是苦等机会,终于在那晚发现三春和静香夜里散步,她就将早已制作成功的纸片傀儡驱使过去,谁知允礼及时出现,替三春打飞了她的刀,后又打伤了她,她不得已才逃走。
次日给三春搜出纸片,晓得自己再也无法隐藏,于是想杀了三春灭口,可是又怕三春有所防范,忍了忍,忍到今晚,便赶来长春宫,可是,非但没能杀了三春,还让人家给抓了。
当三春以猜测的口吻讲述出她和雍正的过往,她害人的大致经过,虽然不完全,她还是感叹:“你果然聪明。”
三春道:“你也不傻,之所以你输给了我,是因为你太急于求成,也或许,你太在意皇上了,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关心则乱,你太过在意皇上,遂乱了方寸。”
沉香冷笑:“你不在意果亲王?他可是时时刻刻在保护着你呢。”
仿佛什么东西在心口一触,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三春瞬间无语。
沉香接着道:“你和果亲王的事我早就知道,所以我也知道你是谁。”
三春有些意外:“廉亲王告诉你的?”
沉香并不回答,只道:“你假冒舒小姐进宫,无非是想行刺皇上,你罪恶滔天,你必然会死的更惨。”
三春轻蔑一笑:“可惜,你为何不及早告诉皇上这件事呢?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将此事告诉皇上了。”
沉香暴怒:“我没能把你的事告诉皇上,是不能让皇上知道我是小莲,而廉亲王也说过,你与他是同谋,你的意思,你敢杀我?”
三春摇头:“我杀你,怕脏了我的手,想杀你的人是皇上。”
沉香不自信的摇头:“皇上怎么会杀我,皇上最喜欢的人是我。”
三春哂笑:“皇上喜欢的是小莲,而你是沉香,小莲是纯情的,沉香是暴虐的,小莲身姿矫健如狂野之花,沉香臃肿不堪似一坨肥肉,小莲是毫无心机的好姑娘,沉香是杀人如麻的恶魔。”
沉香突然怒吼打断她的话:“别说了,小莲变沉香,我何尝不是无奈。”
三春点头:“你是无奈,因为你是廉亲王的一颗棋子,你当初与皇上相爱亦是他布置的一盘棋,可怜皇上对你念念不忘,还以为这世上的女子,唯你对他是真心的,是那种不为荣华富贵,只喜欢他那个人呢。”
沉香眼透渴望;“我是真心喜欢皇上的,否则我也没必要偷偷混进宫里,只为多看他几眼,也不会因为他,而杀人。”
三春啐了口:“你这种喜欢,是霸道,是想霸占,你该知道他是皇上,即为皇上,怎么可能单单与你两两相对呢,你杀了一个又一个,你杀不尽天下女子,每三年选秀一次,你喜欢的男人,身边会有无数的女人,所以,你这是在自讨苦吃。”
沉香使劲摇头:“不对,你刚刚还说皇上对我念念不忘,他只喜欢我一个。”
三春笑了:“他只喜欢小莲,可是假如他知道他喜欢的小莲,其实是廉亲王的一颗棋子,接近他是为了想杀他,你说,皇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还会对小莲念念不忘吗?”
沉香惊愕:“你想将我的事告诉皇上?”
三春缓缓摇头:“不,我懒得说这些,我想将你交给皇上,以你之口,亲自告诉他曾经的一切。”
沉香奋力一挣,纵使她功夫高深,怎奈捆绑得太紧,没能挣脱出去,怒道:“你不能将我交给皇上,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小莲。”
这是她的软肋,三春深知。
当初,她给允祀安排认识了雍正,她假装不知雍正是皇帝,假装只为他的学识风度折服,雍正对她视为至宝,疼爱有加,雍正说她像山野间的一缕清风,让人舒爽,说她像草地上自生自长的花,美的自由,说她像一块没有琢磨的璞玉,一切都是浑然天成。
字字句句,她都记着,假如以现在这个样子见雍正,身体肥硕,样貌丑陋,还杀人无数,那曾经在雍正心中最美好的形象一落千丈,受不了的或许不是雍正,而是她。
所以她道:“你不能把我交给皇上,我想这辈子都以最美的样子住在他心里。”
说完,不待三春开口,她竟然用力咬了下,齿间的毒药破了,她随即咽了下去,等三春发现她目光有异,她莞尔一笑,露出些许昔日的风华,轻声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求你件事,别让皇上知道我是谁。”
话音落,人也颓然倒在地上,轰隆一声,使得外面的宫女太监悉数跑了进来,纷纷喊:“娘娘!”
三春静静的看着沉香,淡淡道:“此贱人大逆不道竟意图行刺本宫,给抓住,怕杖毙,自裁了,找个物事把她裹上,埋了吧。”
言罢续道:“这是咱们宫里的事,别声张,说出去怪丢人的,是本宫没有管教好下面的人,日后皇后那里,本宫去说。”
太监宫女们应了,七手八脚将沉香抬了出去。
三春仍旧盯着沉香倒下的地方看,同是女人,她可怜沉香对雍正的痴情,假如她当初没动情,或许不会有今天的下场,所以,感情是美好的,料理不当,何尝不是可怕的呢。
继而想起允礼,叮嘱自己,可不能犯沉香的毛病,该断不断,必留后患。
心一狠,便努力去想忘记,只是那颀长清雅的身影如云霓萦绕在心间,无法挥散。
心中有些透不过气,走过去推开窗,凭窗而望星空,却见面前闪出一个人影,是成云天,隔着窗户,成云天打个千:“娘娘,奴才回来了。”
三春嗯了声,扭身回到大炕上坐,等着他进来奏事。
成云天走了进来,再施礼:“奴才已将沉香的底细查明了,原来她根本不是罪臣之女,是假冒而已。”
三春没有表现出惊喜,神色淡然:“你查到的一切,都已经没用了。”
成云天一愣:“娘娘何出此言。”
还以为三春责怪他耽搁久了呢,心下有些惶恐。
三春解释:“沉香已经死了,就在刚刚。”
接着简单叙述了过程。
成云天心有余悸:“都怪奴才回来晚了,差点害娘娘出事。”
对于他的好意,三春不敢接受,一想起他那晚炽烈的目光,三春就非常不舒服,一个太监,假如对主子动了念头,这不单单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厄运,也是自己的厄运,虽然两个人都怀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刺杀雍正,但三春亦不想与之有太多交集,因不单单听说过太监宫女搞对食,还听说过太监与女主子相好的事,比如某朝有个公主,喜欢上个太监,为了成就美满姻缘,竟同那太监私奔了,这事成为历史奇谈,所以太监即使净过身不再是完整的男人,凡事都有意外的,三春遂淡漠一笑:“当初我家人都没了,我一个人能够活下来,这不是奇迹,我还怕她沉香不成。”
成云天明白她的意思,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讪讪道:“奴才知道,娘娘聪明绝顶。”
三春睇他一眼:“我不是自诩聪明,我只是喜欢未雨绸缪,若我没备下那布囊,如何对付沉香,所以,我今天的一切都不是侥幸,而是小心。”
成云天顺着她的话道:“是,娘娘行事稳妥。”
论说成云天样貌不俗,初识三春对其深有好感,只因为允礼,彼此发生隔膜,三春摆摆手:“都这个时辰了,本宫该就寝,你也一路奔波,回去睡吧。”
成云天脚步滞了下,最后还是施礼告退。
解决了沉香,三春仍旧不能安枕,距离雍正出巡没几天工夫了,她在想以何种手段在路上至雍正于死地。
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次日却听说一件让她震惊的事,那就是此次出巡,允礼随扈。
当成云天将这个消息告诉三春的时候,她正在庭中赏花,此时节花朵并未饱满,却别有一番风韵,成云天意味深长的道:“听说,皇上出巡,果亲王会随扈。”
三春手一抖,从地上拾起的一瓣落花飘了出去。
成云天发现她的吃惊,道:“娘娘说,这事该怎么办?”
是啊,允礼在,便有人对自己掣肘,三春极力保持镇定,道:“皇上出巡,亲王随扈,多么正常。”
成云天叹道:“这里没有旁人,奴才方如此说,果亲王文武兼备,城府又深,他在,恐难下手。”
三春轻笑:“他在又能怎样,我不信我侍寝的时候,他也在。”
成云天点头:“话是这么说,可阖宫都传皇上身上有恙,就不让嫔妃侍寝,大家都笑嫔妃们的绿头牌都发霉了。”
他言下之意三春明白,恐雍正不近女色,自己就近不得雍正身边,三春不以为意道:“阖宫都不懂,皇上惦念小莲而已。”
成云天半信半疑:“即是这样,皇上心中唯有小莲,娘娘如何接近呢?”
三春款款往前走,成云天慢慢跟在后面,到了棵古木取下,三春抓起一根细细的绿枝给他看:“男人都像松柏,却架不住茑萝的纠缠,只要用心,总会打动他的,哦,你现在已经不算男人,当然不明白个中道理。”
成云天嘴角抽动,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总之很是难看,随即挺起了腰身,自打进宫做了太监,成日的低头走路,一旦挺起腰身,重现了他昔日的风采,笑了笑道:“娘娘怎知,我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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