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萧云落带着苏家琦回到古柏缓坡正对的那条小河边，耳朵很灵的三小只在树洞里听到他们的声音，蹦蹦哒哒而来，挨挨蹭蹭地粘在他们脚边，四虎一人闲适地散步消食。

        有萧云落的灵力庇护，危险兽类和吸血蚊虫都绕着他们，苏家琦勾着心上虎的脖子，看蝙蝠“叽叽咯咯”地在半空中觅食，小巧玲珑的大眼鼯鼠妈妈肚子上挂着袖珍宝宝从一棵树滑翔到另一颗树上，虎崽们嬉闹着扑进芦苇丛，惊起成片的萤火虫。

        莹虫们振翅旋飞，汇聚成流淌的绿色光带，辉映恋恋勾留在山脊的粉紫晚霞，景象如梦似幻，确如陆上银河。

        苏家琦舍不得眨眼，小虎们开心得“嗷呜”叫唤。

        -星星们飞起来啦～

        -不对,那是火的幼崽啦。

        -火烫爪爪，可这个落我鼻子上都没……哎呀，你打我？看我挠花你！

        “哈哈，三个小笨蛋。”苏家琦笑起来。

        萧云落扭头，终于见到他干净无忧的笑颜，比夏之森中的晚星萤火还要美好。

        他昂起头“呋呋”着蹭他的颈窝：我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但愿我离开后，你也能笑口常开。

        山里的夏夜有些凉，但苏家琦身下是一一虎皮褥，身上是小米粥虎皮毯，脑袋边放着虎崽们的礼物，被无言的关爱包围着，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怡然和满足。

        挨个亲过小虎子们的额头，苏家琦揽住一一的麒麟臂闭眼呢喃：“谢谢你们，可爱的大猫猫。”

        “噗呋呋”的回应此起彼伏：你也很可爱，还有，你笑起来真好看~

        和萧云落预谋的一样，撸猫爽，一直撸猫一直爽，撸东北大橘爽似仙。

        一夜过后，苏家琦也不张罗回站点了。

        他被一一拐来时，是高博团队进山的第三天，算算时间他还能和心爱的虎子们住几日，期间勤回去打扫维护就可以了。

        今天他们这个跨越物种的重组家庭醒得很早，萧云落便决定在清晨出洞狩猎。

        苏家琦睡了一宿，发现腿和脚踝已经不痛了，见四只老虎要出门，也手握匕首跟了上去。

        晨雾中的长泽山神秀不似人间，却时刻上演着生死搏杀。

        苏家琦学着小米粥，迈过被夜行动物啃剩的雪兔头，在上树掏鸟蛋的紫貂注视下，蹑手蹑脚坠在一一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一一忽然悬停前爪用三足站定，仰头在空气中嗅闻。

        出现猎物了？在哪里？

        苏家琦左观右望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瞧见，只得僵在原地cos木桩，唯恐自己的脚步声惊扰到潜在的目标。

        人类久居文明世界，不穿鞋艰于行走，无论他再怎么小心，也不能做到祖先光着脚丫追踪猎物时的落地无声，更别说他还瘸了。

        一一似乎与他心有灵犀，回头再次驼起他，继续前行。

        感觉背上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不由抖动胡须：傻孩子，这些都是演给崽崽们看的，当然，也是演给你看的。

        作为一只有半个元婴修为的老虎，被他盯上的猎物是不可能逃脱的。

        长泽山是原始森林无人区，每走一步都有遭遇危险的可能，苏家琦跟他们出来，无非是想见识东北虎捕猎的雄姿，萧云落就遂他心意，在一颗大树前将他放下。

        苏家琦滑下虎背迅速蹲好，视线穿过灌木丛，正好可以看到前方绿地上采食的豚鹿群。

        国一对国一，难道他即将成为国内第一个目睹东北虎狩猎全过程的饲养员了吗？

        人类拍到过狮子、孟加拉虎、乃至高原精灵雪豹的猎食过程，唯独缺失野生东北虎的视频资料，它们在野外的密度太低，栖息地有长达八个月的雪封期，追踪难度太高了。

        想到这些，苏家琦控制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摸出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打开摄像功能，给一一递了个“可以行动了”的眼神，表情像是在执行任务的特工。

        萧云落在心里笑开，庆幸虎脸神经不够发达，但凡他的外形是犬类，现在指定已经咧嘴吐舌“呵嗤”傻乐了。

        透过手机画面，苏家琦见一一弯曲四肢，伏低身子，脖子下压，尾巴悬空，条纹皮毛下发达的肌肉隆起，帅得要鹿命。

        三小只也有样学样，耳朵前拢，胡须前指，虎视眈眈，哪怕根本不知道师父盯上了哪头鹿，气质这块还是捏得死死的。

        一大三小的动作好像定格动画，无声接近一无所知的鹿群，苏家琦脑中自动播放《动物世界》节奏亢奋的片头曲，举着手机的手渐渐用力，指尖压得不见血色。

        可就在一一后肢蹬地的千钧一发之际，又一只虎崽熊劲上头了。

        也许是师父的猛男虎尻让小小想到了鲜嫩多汁的鹿后臀，他像只被黄瓜吓飞的猫，前爪开花一跃而起扑向萧云落，猛拍他的虎屁股。

        草叶的悉索惊动了豚鹿哨兵，它前蹄踏地，发出一声急促的鹿哨，鹿儿们猛然抬头，“呼啦啦”撒踢奔逃，瞬息便隐入密林不见踪迹。

        “哎！”苏家琦懊丧地拍了下腿，却见一一直起身瞅瞅前方尚未落定的尘埃，而后没事虎一样就地一歪，侧躺下来纵着小小把它当作假想猎物，在它鼻筒上又挠又咬，它还给小小舔肚皮。

        好吧，是他这个人类小题大做了。

        虎的捕猎成功率只有5左右，但是他的一一可是魔法小虎啊，从它和崽崽们的块头和它昨天的战绩来看，一一应该是个捕猎高手，这么一想这次因为熊崽崽导致的失误就更让人意难平。

        苏家琦的成长过程是部个人的血泪史，他欣赏一一的温柔耐心，但它是不是有点太惯孩子了？

        苏家琦俊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搓着粥粥蓬软软的脑袋瓜无可奈何地摇头。

        萧云落听到他叹气，起身过来用下巴蹭他。

        猫科的下巴腺体发达，这样做即表示亲昵，又能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告诉别虎：这个两脚兽是本王的，你们少惦记。

        苏家琦给他搔下巴磕，听着他厚重的呼噜声，弹了弹他的大脑门：“那么大一群自助餐就这么没了，你还美呢？怕不是个呆的。“

        萧云落：我要是呆，世上就没有机灵虎了，年轻人呐，不要看到什么就轻下断言。

        很快苏家琦就认识到了自己的肤浅。

        一一担心他的脚，驮着他领着三小只巡视领地，间或停下来放下他在树上杠爪子，用向后滋尿的方式做标记。

        天知道萧云落滋尿时有多勉强，但有缘人一直在录像，魔法小虎也是虎，虎设这块不能崩。

        就像纪录片中所讲，东北虎的领地很大，苏家琦一路随行，看到了许多成群结队的虎食，光是鹿就不下五种，还有各种禽类及小型哺乳动物，但一一都视而不见，巡视完江山，就带队回了古柏缓坡。

        小虎崽们天真烂漫，一上午边走边闹，看似不知疲倦，其实早就饿了，到家后就跟着师父去小河边灌水饱，学着师父样子，喝水时亦不忘抬眼警惕周边。

        苏家琦也有些低血糖，他早上粒米未进跟着一一走了两万多步，好在乡下娃认得野菜，没粮食也饿不死。

        河那边传来轻微的水声，苏家琦以为一一下河去泡澡了。

        虎是少数几种喜欢水的猫科，夏天最爱泡澡降温。

        苏家琦想象着一一那么大只虎，以倒车的姿势虎虎祟祟入水就觉得逗，勾着唇角拔草丛中的苋菜。

        刚拔好一把，耳边便响起一一的“噗呋呋”，一听就能听出来，比虎崽们有中气多了。

        苏家琦回了声，扭头就见虎子嘴里叼着条大鱼。

        苏家琦：……

        “鱼不比陆上动物难抓？你这么能怎么不给崽崽们打食？崽崽们还……”

        话到这里他忽然住口，悟了。

        魔法小虎下山之前就有450斤，除了基因好，一定从妈妈那里继承了高超的捕猎技巧，三只小虎一天的食量至多6斤肉，它绝对供得起。

        可是它想让小米粥长教训，明白捕猎攸关存亡，必须严肃对待，严禁追跑打闹，而让小家伙长教训的最佳方式不是体罚，而是承担犯熊的后果—饿肚子。

        左右它们昨天吃了那么多鹿肉，一一又是个负责任的便宜爹，不会把娃们饿坏的。

        “一一啊，”苏家琦接过大鱼，一刀把敲晕，边处理边和他的魔法小虎聊天，“你可能不觉得，但你比许多人类父母更合格。

        我小时候做错芝麻大点的事就会挨骂挨打，好像我生来就该明辨是非，万事精通，不然就不值得被爱。

        错了，我家里并没有爱也没有尊重，像我这种笨小孩，根本不值得他们正眼相看。

        可是你的做法刚好相反，你接管了毫无血缘的小米粥，无条件的爱它们教养它们，同时放它们去探索去尝试，闯祸了也不吼不咬。

        承担后果归承担后果，但你给它们的疼爱一点没少，因为你知道它们是崽崽，要在犯错中成长，对吗？”

        “哞”，萧云落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舔舔，却不赞同他的自我评价。

        他眼中的苏家琦是个极聪敏的孩子，只要给他一点爱一点安全感，一段放下生活重担喘息的空档，他就会自行观察领悟，矫正观念。

        不幸的是上一世的他一直活得栖栖惶惶，无暇停驻，也没人告诉他，许多事不是他的错，有些人不配做父母。

        “所以，你是上天给我的弥补，要你把我当小老虎，重新养育我一次吗？”苏家琦将头靠在一一的毛颈间，弯着眉眼问。

        萧云落用温柔的舔舐代替微笑：如果你愿意，我也当你的虎师父。

        苏家琦亲亲他毛茸茸的脸蛋子：“那我真的很荣幸。”

        萧云落：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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