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零、此事必成
在这间杂货店里买了些东西,蔡洁生返回了住处。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一切正常,若说有不正常的,就是那些大食人。
他注意到大食人是和他同乘一艘船,一起前往华夏。
次日开船,蔡洁生心情轻松了许多。他相信以吴加亮和方毫的手段,大食人的异动,应该可以解决掉。
接下来的航程不是很顺利,因为遇到大风的缘故,船偏离航线,避入了伏波港,在伏波港修了三天船,然后才再度出发,赶到流求金山港。
伏波港和流求金山港,蔡洁生都是第一次来。这两处地方,让他更为感慨,因为这两座城市,都是人口超过二十万的大城,特别是金山港,因为有金矿、煤矿、铁矿,又临着大平原,人口多达三十余万,若不是城中有城内铁路将数个城区连在一起,交通都会极不便利。
过了金山港之后,船又开到了华亭港,这座城市的规模,更让蔡洁生意外,原本华亭并不是大县,可如今它已兼并邻近的昆山县,人口达到了令人震惊的百万,成为华夏在江南的一大重镇。
在华亭换乘江轮,先入长江,再经运河北上,不过两日功夫,便平稳地抵达了华夏帝国的帝都应天府。
因为见过华亭这样的大城,所以再到应天,蔡洁生反而没有什么惊讶。他身为金国使节,自然是要入住驿馆的,驿馆隶属于外务部,规模甚大,占据了一个小区,由多达三十余幢的别墅组成。蔡洁生的随行人员未被允许来华夏,他孤身一人住在一幢别墅之中,心里不免有些孤单。
“贵使在此且等候,外务部会安排时间,请皇帝陛下接受贵使送达的国书。”负责招待他的,早就不是虞允文了,而是外务部的一位小吏。
“有劳有劳,区区有一件事情想打听一下,这片地方,如今住了多少国家的使臣?”蔡洁生见到这一片区域有不少外邦人在活动,便向那小吏问道。
小吏呵呵一笑:“总有二十余国的使臣吧,都是如同贵使一般真正的国使,如今华夏接待国使,可不象是旧宋之时,都要核实身份才会将之送来……哦,你隔壁那边,是吐蕃诸部的使臣,你若想和他们聊聊,我也可以替你们安排。”
“吐蕃诸部的使臣?他们来此,不知是为何,莫非是纳贡?”蔡洁生讶然道。
自唐末之后,吐蕃部分崩离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那小吏又是一笑,笑容中有些讽刺之意:“纳贡?如今华夏帝国可不是要他们纳贡了,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自然是来谈在吐蕃设行省事宜。”
“在吐蕃设行省……嘶!”
蔡洁生吸了口冷气,同时心中又觉得一喜:他可是知道,吐蕃不好治理,若是华夏将精力放在吐蕃身上,或许金国的压力就会少许多!
“域内岂容别封疆,吐蕃及其藩属,尽会化作行省。”那小吏傲然答道,话语里有一种蔡洁生望之生畏的自信。
大宋长期被人打,先是被契丹人打,后是被党项人打,就连南面的交趾人也戏弄挑衅大宋,大宋的百姓对此麻木不仁习以为常。虽然大宋士大夫们心中怀着某种骄傲,可这些骄傲在军事上的失败面前一钱不值,哪里象现在这小吏一般,满是豪情与自负,他说这话,仿佛将吐蕃化为行省,就和挥一挥衣衫那样简单。
“不以吐蕃人为官,治理吐蕃人?”蔡洁生略一犹豫又问道。
他知道华夏的行省与总督区的区别,行省是要直接由中央任命官吏的,而总督区除了中央任命的官吏外,一般还允许地方上的土著贵族们存在。
“自然不如此,若行此策,如何能显示出吐蕃归属中枢?陛下有言,吐蕃人若是有本领,自然也可以同汉人一般,到中枢来任尚书、侍郎,或者在地方任行省尚书,若没本领,休想只凭着他们是吐蕃人就能有什么优待。”
周铨一直以为,便是优先,也应当是身为华夏帝国统治基石的主体民族优先,而不是为了纸面上的公平去优待非主体民族这本身其实是对非主体民族的一种不信任:一是不信任他们对华夏的归属感,以为唯有靠优先收买他们,他们才愿意留在华夏之内;二是不信任他们的能力,以为他们唯有依靠优待,才能和主体民族并存。
听得小吏这样说,蔡洁生心中一动,暗暗将此事记下来,觉得这是金国可以利用之处,或许金国便可以挑动吐蕃人叛乱,牵制住华夏的精力,为金国争取更多的时间。
“贵使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小吏见他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道。
蔡洁生点了点头,当下便送走那小吏。
那小吏倒是和气,言语中客气,但实际上,却是将蔡洁生晾在这里。
连接着数日,都没有任何消息,蔡洁生也从最初的担忧,到慢慢适应,再后来,他竟然隐隐有一种想法:日子若能就这样过,那可就好了。
然后他开始来熟悉周围的环境,偶尔他可以在自己别墅周围散散步,与被小吏称为吐蕃诸部使者的人见面。那些人通汉话,多见了几回,便与蔡洁生聊起天来。
在得知蔡洁生是金国使者之后,他们都是大感兴趣。因为吐蕃离北天竺甚近,与金国也接壤。
在与吐蕃诸部使者的聊天中,蔡洁生不经意中得到消息,周铨这段时间都在见一群来自大食的使者,故此没有空余时间安排出来见他们。
这个消息让蔡洁生心中一震,那种悠哉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紧迫感。
他不知道“无面”的人有没有将他的信传回金国,若是没有,他必须尽快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返回金国,当面向金主完颜亮报警。
只是如何才能见到周铨,完成自己的使命?
蔡洁生开始寻那个陪他的小吏打听情形,可那小吏也只是隔一两天才出现一次,每次听得蔡洁生的问题,都以自己位卑权轻不知道上面的安排为由推搪。蔡洁生被耗得近乎绝望了。
就在这时,那小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喜事,喜事,蔡贵使,你的好事来了!”
“莫非陛下有空见我了?”蔡洁生跳起来问道。
“不是陛下有空见你,是外务部尚书安排了人手,将令郎找了来,你们父子十余年……不,都有近二十年未见面了吧?”那小吏笑道:“来来,蔡贵使,快随我来!”
蔡洁生跳了起来,整个人都茫然了。
他有一子一女,女儿天资聪明,又颇有姿色,故此为文维申所用,成了诱惑宋行风背叛周铨的重要筹码。儿子则比较愚钝,虽然成了文维申的学生,却因为才能有限,反而没有卷入文维申的阴谋之中,故此得以保全。只不过,蔡洁生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心目中,自己的这一儿一女,必然是都死了的。
茫然失措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颤声问道:“我儿……我儿可好?”
“受你连累,好谈不上,不过凭着自己气力吃饭罢了。”小吏道。
蔡洁生跟在他身后,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不知见到儿子之后说什么好。
他这边见儿子之时,皇宫大明堂外,虞允文一脸肃然,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深吸了口气。
虞允文原本以为,自己能做到处变不惊,却没有想到,这次得到周铨的召见,还是让他如此紧张。
“陛下有空了。”
周铨的秘书郎走了出来,向虞允文一笑道。
虞允文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看到周铨笑吟吟地站在那边,见他到来,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式:“虞公,请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招呼,却让虞允文心中微微一松:果然,周铨如同传说的那般礼贤下士!
“不敢当陛下如此礼遇!”他三两步上前,弯身长揖下去。
三年之前,周铨彻底废止了跪拜礼,虞允文见到他,也只需要长揖就可。
周铨扶起他,还了他一个拱手礼,然后又笑道:“虞公请随我来此。”
他将虞允文引入大明堂的一面墙前,那面墙上,写着不少字迹,虞允文有些莫名其妙,周铨却指了其中一处道:“虞公请看。”
虞允文看过去,上面写的却是他的名字。
“这是……”
“近五年间,虞公的名字,在西天竺总督府给我的奏折中出现了八次,虞公提的巩固西天竺总督府五策,我看了之后,便将虞公的名字写在这里。”周铨笑道:“我事情多,怕忘记了,故此将一些有才能的人名字写在墙上,每有所思之时,便对着墙看,或许便能寻着替我分忧之人。”
这就是所谓“简在帝心”了,虞允文记得自己的那五策是四年之前提出的,也就是说,四年之前,他的名字就被周铨记了下来。
“此次召请虞公,是想问虞公,你给宇儿所定的计策,究竟有多大把握。”周铨见虞允文面露感激之色,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神情肃然地道:“那大食神教,必成后患,你所献之策,当真能借金国之手,将之彻底斩除?”
虞允文毫不犹豫地点头:“若兀术尚在,必然不成。但以臣对金国新主完颜亮此人的了解,在他手中,此事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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