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良药苦口

　　将门窗都关好，瑶红吩咐外面的丫鬟守好屋门，任何人都不准进入，方才回到房中。

　　璧青和瑶红都是伺候顾清若多年的人了，二人已然十分默契，对视一眼，便同时动手褪去顾清若的衣衫。二人的动作和速度都保持着一致，以免会弄疼顾清若。

　　褪去了衣衫之后，要揭开被鲜血染得殷红的纱布。这才是最棘手的。

　　顾清莀隔着几步，除了看到那道从蝴蝶骨一直贯穿到腰腹的伤口之外，还见到了顾清若身上其他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

　　这些狰狞的伤口出现在顾清若雪白如玉的肌肤上，更让人心惊。

　　比起人们口中传说的英勇，顾清若身上的伤痕，才更加真切地说明着战场的凶险和九死一生。

　　顾清莀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喊出来。

　　只是泪水有几颗不受控制，忽然便涌了出来。

　　趁着顾清若背对她，璧青和瑶红也没有往这边看，顾清莀迅速用帕子拭去了泪水。

　　璧青烫了剪子，沉声问道：“姑娘，我要动手了。”

　　“嗯。”顾清若轻轻应了一声。

　　璧青手脚麻利，几下便将缠绕着的纱布都剪开了。那些没有沾着伤口的纱布都小心的撇开了，很快就只剩在那些还粘着伤口的纱布。

　　璧青放了剪子，瑶红便默契地上前一步，与璧青一左一右地立在顾清若的身后。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动手，动作尽量轻柔地将粘着血的纱布都撕慢慢撕了下来。

　　虽然并不是什么体力活，璧青瑶红二人的额头上却都沁出了细细的汗水。

　　待最后一块纱布揭开，璧青和瑶红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这才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才是处理伤口的重头戏。

　　璧青仔细看了看伤口，放下了一半的心，“还好，只是有些微裂开，出血量并不算大，伤口也没有化脓。傅大人的药果然厉害。”

　　“喝的汤药方才进屋之前，我已经让她们熬上了，一会儿便送进来让姑娘服下。”瑶红道。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出声的顾清若闻言，默了一默，“那你有没有记得去领一些蜜糖？”

　　两个丫头闻言相视一笑，又怕顾清若看到，迅速收了笑意。

　　“姑娘放心，已经备下了，待会儿会一块送进来的。”

　　“那就好。”顾清若放心了，“继续吧。”

　　一旁坐着的顾清莀听到顾清若跟瑶红的对话，不由得心中吃惊。

　　在她跟顾景蘅的眼里，二姐姐是何等厉害的存在，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谈笑间便能取敌方首级，乃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将军。

　　没想到私下里顾清若还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

　　要知道就算是从小长在深闺的顾清芷，因着是镇国公府嫡长女，自持端庄淑慎，从来不曾在人前有任何一点不妥。永远都是端庄得体，进退有度。

　　从小跟顾清芷亲近的顾清莀，自然是受长姐影响颇深，处处以长姐为榜样，举手投足，活脱脱便是照着顾清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正是如此，顾清莀才越感到惊讶。

　　哪怕平日里看着二姐姐沉稳敏慎，原来二姐姐私下里竟是这幅模样啊……

　　顾清莀突然想起来，二姐姐为数不多在府里的日子，跟娘亲一起用膳的时候，桌上总会多出两盘甜食。现在想来，应是二姐姐爱吃的缘故，娘亲特地给二姐姐准备的吧。

　　顾清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孩子气嫌药苦还要蜜糖哄着才吃药的二姐姐，她竟觉得分外亲近起来。

　　瑶红湿了帕子为顾清若轻柔地洗净伤口，擦去之前残留的药粉。

　　足足换了两盆水，瑶红才抹了抹额头的汗，“伤口已经清理好了。”

　　也不需要顾清若再发话，璧青已经拿了药瓶过来。

　　“姑娘且忍忍，我要给您上药了。”

　　“动手吧，又不是第一回上药了，我心里有数。”

　　顾清若嘴上这么说，等药粉撒到伤口上的那一瞬，便也立刻捏紧了方才褪下来的薄衫。

　　真的很疼啊啊啊！

　　虽然她大伤小伤受过无数，但是每一次她都没有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毕竟每次都是一样的疼！

　　顾清若觉得傅红月绝对是蓄意报复。不然为什么给她开的药用起来比受伤的那一刻还要疼！

　　而且开的汤药喝起来还如此苦！简直比黄连还要苦上十倍。

　　顾清若一想到那个味道，就觉得方才晚膳用的那些美味都消失了，嘴里只剩下那苦涩的味道，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要是传出去，她堂堂一个将军，还要喝个药还要配着蜜饯才能喝下去，她以后还怎么混？

　　璧青为顾清若上过许多次药了，熟能生巧，这一次便也处理得很快。

　　璧青动作熟练而轻巧地给顾清若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以后，擦了擦手上残留药粉，道：“已经上好药了，姑娘。”

　　顾清若这才将方才提着的气缓缓吐了出去，配合地抬手让瑶红为她换上新的里衣。

　　虽然会忍不住嫌弃一番傅红月，但是傅红月的医术确实远在旁人之上。

　　这药才上身一会儿，顾清若之前灼痛的伤口如今已经变得清凉，也不再出血。若是能好好养上几天，定能行动无虞。

　　趁着顾清若换衣服的功夫，璧青出去端了汤药和蜜饯进来。

　　药罐的盖子一掀开，浓烈的药味便扑鼻而来。

　　就连旁边的顾清莀也闻到了这股冲鼻子的气味。心中暗道，不知这是什么药，闻起来竟如此浓烈。

　　顾清若身子一僵，缓了缓才转过身来。

　　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像是在嘲笑她。

　　罢了，看在药效的份上，她就忍了。但是下次！她绝对要让傅红月换一服正常一点的药方！

　　这都是不知道谁惯的傅红月的破脾气，非要把药方整得稀奇古怪，别人看不懂学不来才算是厉害，就不能给她开一点正常人喝的么？

　　搞得她上次去南疆守城统领的账中，正好遇到守城统领再喝药。见到她的眼神，守城统领默默捂住了药碗。

　　顾清若当时就怒了，什么意思！

　　难道她有这么丧心病狂到要抢属下的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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