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乌克斯豪尔保卫战

　　1253年7月11日正午萨兰德苏丹国�6�4加米耶德堡

　　“能够有你这样的姐夫是我的荣幸”拉库姆收下聘礼，接受提婚。

　　布兰登瓦的里克虽然是一国之君，但由于并没有亲人在这片土地上，所以婚礼将由拉库姆酋长张罗。事实上，里克没有表现出来的是：婚礼非得由拉库姆张罗不可。因为这个刻意装阔的提亲几乎用尽了里克的私人储蓄，布兰登瓦国库和军饷刚好勉强维持运作而已。

　　而且更糟的是雷萨里特捎来罗多克进犯乌克斯豪尔的战报。虽然入侵军队被雷萨里特击溃，但谁也不知会否有后续的入侵行动。种种消息都预告着布兰登瓦非得提早结束自己的假期。

　　“下次再见面，就是婚礼了”里克爱怜地抚摸萨菲亚脸庞。

　　“我会很期待的”萨菲亚红着脸说，她不习惯在胞弟旁边与里克有这么亲密的行为。

　　姐弟俩目送着里克和大队骑士远离的剪影，扬起的烟尘好大一片。萨菲亚在心中默默祝祷自己未来的丈夫可以一切顺心。而骑士扬起的烟尘最后变成了一片战云，聚拢在大平原南方上空。

　　＊

　　雅米拉被罗葛斯伯爵按在长桌上，而在场所有宾客只是他妈的看着。里克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捏碎，但却动都不敢动，因为罗葛斯手中的锋利匕首正在雅米拉的脸颊边轻晃着。

　　这里是德赫瑞姆，哈伦哥斯女儿，维拉女士的十八岁成年宴会。会弄成这样，完全只是因为雅米拉身上的洋装颜色和维拉的衣服同色系。就因为这种蠢理由，主人哈伦哥斯便命令儿子对里克的女伴当众暴力相向。在场宾客闷不吭声，因为哈伦哥斯是哈劳斯国王的爱卿，更是王国元帅。权势给了他跋扈的本钱！

　　几乎所有宾客都不喜欢哈伦哥斯，其中更有不少人如：克拉格斯、蒙特维尔、普拉伊斯在上周都还曾雇佣部队和他激烈火拼。但既然国王主动替他发帖子，就得来捧场。而里克，这个在众多雇佣军中最具实力的佣兵头子当然也受邀。雅米拉则是他的女伴，也可能是卡拉迪亚史上最倒楣的宾客女伴了。

　　“维拉，你先别哭了。哥哥已经在帮你处置这无礼的小妮子…”哈伦哥斯安慰着无理取闹的女儿，维拉只是哭道：“她已经比我漂亮，还故意穿跟我一样颜色的洋装！我不要大家只看她不看我…”

　　“大家以后再也不会盯着她看，爹爹保证。罗葛斯！把她脸给我划花后杀掉！”哈伦哥斯安慰着，同时恶狠狠地下令。

　　“救我…”雅米拉留着恐惧的眼泪，用唇语对着里克求救。

　　里克一个箭步上前，搭住罗葛斯伯爵的肩头。

　　“干什──”罗葛斯不耐地转头，然后就被里克一拳轰歪下巴。

　　1253年7月20日深夜布兰登瓦王朝�6�4德赫瑞姆行省-提斯泊丁南部野地

　　炸雷适时地把里克从梦境拉回现实的床上。帐外闪着电光，大雨敲在帐面就像打鼓一样震耳欲聋。就如同每个从恶梦惊醒的人一样，里克有些呆滞地想抓回梦境的片段。拳头此刻好像还燃烧着，就如同那个晚上轰在罗葛斯下巴一样。

　　那晚，也是里克踏上称王之路的起点。他拉着雅米拉在众多宾客的骚乱中逃出城堡。为里克断后的十个至交伙伴全数阵亡在哈伦哥斯的剑下，里克至今还记得他们所有人的相貌和名字：雷克斯、安德烈、霍夫冈、维侬、修伯特、吉伯特、埃尔温、柴克、约瑟夫、萨托里……悲愤的骑士随即点起在城外待命的部队攻进堡垒，用极大的伤亡换取了根据地。

　　里克好一阵子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那么冲动，要那样一口气走上没有退路的征程。直到后来他才逐渐明白，原来当时的自己其实是吓坏了…他多怕当时心爱的雅米拉像所有伙伴一样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当时只想杀死哈伦哥斯，让这个恶魔般的敌人永远无法找他们一行麻烦。

　　“吾皇”雷诺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进来吧”里克应道。

　　“噢！您还没睡阿…”雷诺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么快就会被请进去，骑士走入。身上的板甲还滴着雨水。里克披衣起身，点起油灯，替自己和骑士都倒了一杯热麦茶。

　　“乌克斯豪尔的特使送来战报”雷诺呈上防水牛皮的信封。

　　“罗多克人又来？”里克感到一阵烦闷，自从兴兵倾覆斯瓦迪亚后，诺德与罗多克就没有放弃过趁乱将势力深入大平原。

　　“雷萨里特阁下又击退一波进犯，但是元气大伤。已经向其他的领主们求援”

　　“我们很快就会到了”里克说道

　　但是里克却感到苦恼，尽管此时率领两百名斯瓦迪亚骑士这样强大的军事力量，在这种天气却完全无法发挥。平原南方湿软的草地会因为密集的大雨变成沼泽，身披重甲的马匹与骑士行动不便，就只能成为罗多克强弩的活靶。

　　“雷诺，能否帮我送个信呢？”里克叫住了正准备出帐的骑士

　　“随时候令，吾皇”

　　＊

　　1253年7月21日上午布兰登瓦王朝�6�4乌克斯豪尔城郊

　　在大雨中痛苦地行军一天一夜后，里克的部队总算抵达了乌克斯豪尔城下。

　　拂晓时分，阳光微弱地在云层中挣扎。部队们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但当他们抬眼看见列阵备战的罗多克部队时又感到疲惫无奈。梅尔特与米乔德两位领主先里克一天抵达，他们看到君王亲自带来这样浩大的部队都感到稍稍踏实些。一场军事会议立刻召开。

　　雷萨里特头脸还带着伤，足见上一场战斗是多么惨烈。他在地图上简单地用兵棋摆出情势。

　　“罗多克的元帅，格特拉斯伯爵和他的子姪辈是这次进攻的主力。部队精良，素质出乎意料的高。四百人的部队之中，有半数都是顶尖精锐。加上天气恶劣，我当时都已经做好困守城内的准备了，幸好你们来到”

　　“你和他们两度接仗，有查觉到什么吗？”里克问。

　　“他们很能应付骑士，似乎准备充足”领主梅尔特道，他一头短发蓬松，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但是熟识他的人都知道，战场上的梅尔特绝对是令人胆寒的。打从里克起兵对抗哈劳斯，素来与他交好的梅尔特就立刻投奔。因为里克还是雇佣军的时候曾经从盗贼手中将他救出过。

　　“我们的骑士一靠近，就因为泥土与草地而不得不减速。这时，图比顿伯爵便会下令罗多克的强弩兵射击，让我们不敢贸然前进。”米乔德补充道，里克曾救过他的胞妹伯纳图斯，让他十分感激。所以里克一开口，他也领军投奔。

　　“我俩还曾经配合作战，梅尔特用重步兵冲锋吸引火力，我则用骑士绕到他们侧翼，想奇袭这些强弩兵。可是随即冲出罗多克的重步兵，他们用大戟和钩镰枪阻断我们的攻势。幸好雷萨里特及时发动城内的投石机，让我有时间撤退”

　　“真要我说，应该是调度。他们变换阵型的速度十分缓慢”雷萨里特补充：“若不是他们阵形改变得慢，我根本就来不及让投石机开火”

　　“恩，那便如此吧。我已经从德赫瑞姆周围征调一百多民兵与轻步兵南下，等他们到达。我们就发动攻势”里克已经大略想出了基本战术。

　　“吾皇，我们这里已经有近五百人的部队了，您还是觉得需要支援吗？”梅尔特不解的问。

　　“他们不是支援”里克郁闷地说道。

　　1253年7月22日清晨布兰登瓦王朝�6�4乌克斯豪尔城郊

　　一天后，雷诺与舒茨领着来自于德赫瑞姆周边的轻装部队来到。他们只得到短暂的休息便奉命列阵。来自御前优渥的封赏让他们士气高昂，每人都可得到两千第纳尔。这对于这些出身贫农的征召兵源来说，这样的赏赐可以抵上一个六口家庭整整一年的开销！当然，这些封赏都是里克暂时向雷萨里特的采邑借来的。

　　“吾皇万岁！”他们一波波地高呼着，敲打着盾牌。舒茨和十多名斯瓦迪亚军士在队伍之中，鼓舞着士气，将这些民兵的情绪煽动到最高点。本来镇守凯尔瑞丹的斯图亚特也领着数十名斯瓦迪亚游击射手，回到战场。而里克，他们的君王赫然在阵中央。百余禁卫骑士同时下马，紧紧护卫着里克。

　　“好了，弟兄们！皇上就在身边看我们表现！”“杀！”

　　“前面的罗多克矮子虽有强弩，但我们不怕！”“杀！”

　　“只要贴到他们面前，就把手中的剑刺出去！”“杀！”

　　“我们还等什么！”舒茨喊着，城墙上的守军挥出进攻旗号

　　“杀─────！”

　　这批轻装部队一边呐喊一边簇拥着禁卫军向前冲锋，里克的板甲靴踩入松软的草间。再奋力拔出，奋勇向前狂奔着。跟随他的禁卫军骑士们叫苦不迭，厚重的装甲让这些马背上悍勇的骑士此时看起来就像愚蠢滑稽的罐头小丑一样。反而轻装部队很快就冲上前去。

　　里克解下背上的扇形盾挡在身前，手持战士剑。

　　“吾皇，您一定是疯了”雷诺低声抱怨道。里克没有回应，他早就押上一切。

　　罗多克神弩手从掩蔽后冲出，他们手上的狙击弩发出强劲的钢弩矢。钢铁的锐风一道道射进冲锋中的斯瓦迪亚部队中。轻装的斯瓦迪亚民兵与轻步兵纷纷哀号倒毙，没有立刻气绝的也因为陷入泥泞而被后方的同袍践踏，在湿黏的泥土中窒息。这样蛮干的冲锋让所有罗多克部队都吓了一跳，他们拼命射击，就像打猎一样狙杀每个企图冲近的斯瓦迪亚人。罗多克的弩大陆闻名，他们的强弩可以百步外贯穿木盾，若装上钢弩矢更可以直接射透链甲。当头这样乱矢齐发，斯瓦迪亚人死伤惨重。若非这些庄户人近乎盲目地效忠里克，早就已经溃不成军。

　　斯瓦迪亚的轻步兵们试图举盾，但是钢弩矢直接在他们简陋的筝形盾上打穿一个洞，当场将他们击毙。罗多克神弩手杀得性起，越来越多弩兵凑上前射击。

　　罗多克将领，图比顿伯爵是这其中唯一感到恐惧的人。

　　“重整！重整！该死的，全部停火！组织起射击阵列阿──”图比顿气急败坏的骂着，但是罗多克部队们见猎心喜。有些人甚至还打算抓俘虏，将射击的目标改成了非致命的腿部。

　　“机会难得！回击呀！”里克想不到罗多克人竟然如此大意，连忙下令。

　　斯图亚特一声大喊，跟随他的禁卫弩队喊了声整齐抖擞、短促响亮的“杀！”他们甩下背上的轻弩，一边奔跑着一边回击。

　　罗多克神弩手们没料到这些冲锋的部队并非全都只是寻常杂兵，反而被这些禁卫军精准的射击所伤。十多名站得最前面的神弩手当场被射杀。罗多克军连忙重新装填，想重新组织射击阵线。他们的强弩虽然厉害，但是每一次射击后都必须依靠腿力与臂力重新上矢。这就是个要命的空隙，而反观斯瓦迪亚弩手，虽然贯穿力不如他们，但是却能更快地装填。

　　就这样一个延迟，在集射下幸存的斯瓦迪亚轻步兵们已经撞上他们。这些斯瓦迪亚轻步兵手持短剑，将罗多克军精心训练的神弩手按在地上猛刺。一些神弩手虽然抽出近战用的战斗钢锄企图抵抗，但他们身上的大盾让他们动作过于迟缓，只能被擅长贴身作战的斯瓦迪亚战士虐杀。斯瓦迪亚民兵作战更是勇猛，他们毫无章法。浑身污泥与鲜血，像地狱来的恶灵一样用简陋的军镰与短剑砍杀不住后退的罗多克射击阵列。

　　“愚蠢啊！”图比顿伯爵跌足怒骂，下令后退。传令军士连忙敲起鼓号。他自己则整装上前，与亲兵迎向凶猛的斯瓦迪亚人。一向爱兵如子的他，此刻依然贯彻着自己的带兵理念。

　　罗多克神弩手如获大赦，向格特拉斯元帅所在的中军逃去。而此时两翼警戒的尼尔恰伯爵与法拉基伯爵纷纷向中军聚拢，前来援护败退中的堂兄图比顿。格特拉斯元帅护子心切，也将中军一部分重步兵推上前线支援作战。

　　罗多克王国在大陆上并不只有强弩厉害，他们还有令人畏惧的重步兵。这些罗多克精锐们由军士率领，身披重装链甲、头戴铁盔，铁盔则以铁网护住面部提供最完善的保护。他们手持长重兵器如战戟、钩镰枪、长砍刀斧与长枪，即使面对骑士冲锋也能凭着部分牺牲将冲锋瓦解。

　　这些令人畏惧的战士一到前线，立刻将胜败之势逆转。轻装的斯瓦迪亚民兵在惨叫中血肉横飞。舒茨和里克主仆两人领着精锐的禁卫军和骑士勉力抵抗，掩护着民兵与轻步兵且战且退。

　　“布兰登瓦的里克在阵中！”“活捉他！”

　　当罗多克精锐步兵发现布兰登瓦的皇帝战旗时，都兴奋地大吼着。挺着长兵器冲上前。里克的禁卫军举盾迎上和罗多克人贴身搏杀，每有一人被长戟刺穿、斯瓦迪亚人就会趁隙冲上，发狂似地凶砍罗多克步兵。

　　此时战阵已经被罗多克的重部队压到了充满泥泞的战场中央。无论是斯瓦迪亚人或者是罗多克人都深陷其中。在最恶劣的战地死斗。

　　里克闪过当胸一记钩镰枪，战士剑猛力回斩。将罗多克军士击退，但是胸口也因为罗多克军士收枪退走而被钩镰扣住。身子顿时失去平衡，被拖倒在地。周围的罗多克精锐一声欢呼，有人挺枪刺上、有人将战戟劈落。里克狼狈地在地上闪避着。他凶狠地一声吼，抬手回夺将那名手持钩镰枪的军士拉倒在身上。同袍的长兵器全数刺在军士背上，军士痛苦地哀嚎着。

　　里克从怀中摸出锋利的短匕首，狠狠刺入罗多克军士头盔的颈侧空隙。浓稠的温热血液从覆面铁网中流泻而出，湿了里克的脸。此时慌乱的禁卫军赶到，一边击退敌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将他们的君王拉起。

　　“梅尔特在等什么！”里克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怒问。

　　他话音刚落，罗多克本队就出现混乱。原来梅尔特的百名骑士趁乱从空虚的左翼切入，狠狠地重击了刚才败退下来的神弩兵。虽然地势仍然让骑士无法冲锋，可是他们还是用重剑、钉棒等骑乘兵器在阵中肆虐。罗多克告急的鼓号越打越快，前方的重步兵急着想回救本队，却在泥泞中彼此践踏。

　　一切就正如里克计画的一样，利用轻装步兵急袭弩队、引出重步兵前来救援。而骑兵则趁势直取中军。

　　米乔德此时也率领了一队斯瓦迪亚重骑兵来到，他们践踏着已经陷入混乱的重步兵。刚刚让他们当者披靡的重战甲此时变成了最要命的弱点。他们被骑士撞倒，被铁蹄踩踏。凶狠的斯瓦迪亚步兵则不会放过其他幸存者。

　　战争最后以斯瓦迪亚人的大胜告终，罗多克大军南归，图比顿伯爵被俘虏、尼尔恰逃离。遭逢这样的惨败，应该短时间内很难再复原。相信南方可以暂时享有一小段日子的和平。

　　至于斯瓦迪亚方，除了负责冲锋吸引火力的征召兵团以及禁卫军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士兵们高呼着“布兰登瓦皇帝！”以及另外三位并肩作战的领主之名。

　　“你们今后可以指着身上的疤痕，对你们子孙炫耀：『曾经在乌克斯豪尔我与布兰登瓦的里克并肩作战』”里克在马背上，对着全军朗声说道：“今天在场所有人，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忠臣”

　　“万岁──！”里克简短的话语让全军情绪沸腾到最高点，欢呼声撼动了整个南方平原。

　　但是尽管言词激昂动人，只有里克最清楚他本来打算牺牲掉这些征召的村庄青年。这样充满算计的操弄让他深深地对自己感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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