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讨逆
班达克退步踏稳，举起攻城弩。抵着肩窝，平稳呼吸。
“蹭！”
钢弩矢从弩机急射而出，沉重尖锐的破空声直奔艾雷恩马前。
艾雷恩还来不及反应，马匹就悲嘶扑跌。班达克的强弩直接贯透了他的马头，战马前额只留下一个血孔，整枝弩箭就这样射了进去。
“艾雷恩，兄弟，你是知道我的。刚刚这弩我已经留情了！”班达克朗声说道。
艾雷恩狼狈地起身怒吼，却也无可奈何。他只好转身离开
“艾雷恩阁下，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亲兵问。
“先回城堡吧”艾雷恩心烦意乱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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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年7月25日傍晚布兰登瓦王朝‧哈伦哥斯堡
“吾皇，艾雷恩勇猛善战。我们是不是应该别逼得他太紧，困兽犹斗啊！”迪林纳德问道，罗多克人归还帕拉汶后，他现在满心只想回去治理这个自己丢掉的城市。顺便找寻爱儿拉法德的下落
“不无道理，艾雷恩这家伙现在一定固守在城堡内。贸然打击，损失一定不小”雷萨里特赞同。
“先派使者要他出来，如果不出来就围到他出来为止”里克下令。
艾雷恩显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应付里克的强围，所以爽快地打开了城门，亲自出城迎接布兰登瓦的里克。这反而让里克迟疑了，艾雷恩的爽快背后难保没有藏着厉害的杀着。如果里克贸然入城接受艾雷恩的投降，轻则被胁持、重则遇刺！
更令里克头大的是他还有着时间上的压力，如果他过于谨慎而不接受艾雷恩的投降。对于其统御和声望都是沉重打击。显露这位君王的魄力与胆识远远不足、无法领导起整个新政权。
“我得去”里克下定决心，他早就想把这件事情做一个了断。
“我不认为这会是个好主意…”雷诺第一个反对，身为一个禁卫军校尉都赶贸着逾越纪律的风险出言劝阻，足见布兰登瓦的提议是多令他的部属感到不妥当。
“把罗格森跟加拉德叫来”里克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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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年7月25日傍晚布兰登瓦王朝‧哈伦哥斯堡
“艾雷恩阁下，你觉得皇上会来吗？”“他一定得来”
艾雷恩信心满满地低声对幕僚说道，看着里克从阵中策马走出的身影。里克身边跟着的是雷诺、还有雷萨里特两人，以及十名斯瓦迪亚步行军士。
里克来到艾雷恩面前，这次艾雷恩行足君臣之礼。
骑士君王翻身下马，雷萨里特与雷诺两人也动作一致的下马，紧跟在里克身后。布兰登瓦的拳头在臂铠中握紧，他摘下头盔，锐利的双目紧盯着艾雷恩。
“吾皇，您谦卑的臣属，艾雷恩‧霍凡诺夫向您忏悔失职，未能守护南疆…”艾雷恩说道，抬头迎上里克的目光。却发现迎上的竟是里克的短马鞭，破空之声和甩打在面部皮肉上的剧烈声响让所有人都瑟缩了一下。艾雷恩哪想得到里克真的会当众动手，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疼痛与羞耻热辣辣地印在艾雷恩俊俏的脸庞，这让他几乎要拔剑发作。
更让他难堪的是，一向与他交恶的雷萨里特此刻竟然隐隐带着笑意。
“艾雷恩，你的封地被没收了”里克冷冷宣判。
“是，是…”艾雷恩低声回应，有些狼狈地跟在里克的队伍后方进入城堡。
从巨大的羞辱中稍稍回复的艾雷恩开始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里克竟然没有立即指控他叛国，将他逐出封臣之列加以囚禁或处决。除了泄愤式的打一鞭、没收封地之外好像没有特别做什么事情。
艾雷恩猜测是雅米拉的求情所致，同时也笑皇帝的愚蠢。难道皇帝还相信他的忠诚度吗？就因为一个女人的求情？
想着想着，艾雷恩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在意答案，因为他已经取得了先机。
艾雷恩一吹口笛，城堡大厅的门立刻封上。二楼天井的斯瓦迪亚弩手全部探身瞄准楼下的皇帝一行。从门房奔出三十几名斯瓦迪亚军士，各挺兵刃，凶神恶煞地围上布兰登瓦。
而布兰登瓦皇帝只是淡定的闭上眼睛
“艾雷恩，你真是好猜阿”
“布兰登瓦的里克，死到临头就别再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你是个昏君独裁者，你是一个妄想着极端权力的军阀！我艾雷恩今天要为整个卡拉迪亚除去毒瘤！除去这个名为布兰登瓦的疾病！”艾雷恩抽剑，朗声说道。
“我猜到你的算计，你能猜得到我的吗？”里克张开眼，神情一变，杀意毫无保留地从五官流泻而出。里克平时有礼的骑士气质瞬间消失，成为一个疯狂的凶徒模样。他紧咬牙关，神色凶戾。连打算弑君的艾雷恩都吓了一跳，雷诺与雷萨里特更是暗自惊惧。
“混帐！他们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诺德人！”
二楼天井突然爆出骚乱，数十名诺德皇家侍卫与资深士兵忽然出现，他们用手中锋利的短斧以及贴身作战的霸道优势将天井的弩手们杀了个措手不及。艾雷恩更是恐惧万状。原以为自己设伏，想不到里克更先一步设下杀手。而且他完全无法猜到这是怎么办到的。
“吾皇！城门已开！梅尔特率队接管了城防”罗格森在天井探头报告道
“二楼清空了！吾皇，接受投降吗？”浑身血红的加拉德扛着双手斧问。
“我看起来…像是想接受这些人渣投降吗？”里克冷笑，这一笑更是狰狞的让所有人心里发寒。
“明白了”加拉德应诺，跟着楼上便传来斧刃砍入皮肉的可怖声响。
艾雷恩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挺剑冲上，往里克的后心砍去。里克抽剑回身挡住了艾雷恩的突击。运劲一提，艾雷恩失去重心，前胸空档大开。里克双手运剑横劈，若不是艾雷恩剑术底子高强，也许打斗早就已经结束。他攻中有守，退步挺剑从上往下刺去，既闪避里克横斩的那一剑、也直取里克因为出招而露出的咽喉破绽。
里克不得不收势避过敌招，但也趁势凶悍地转身欺近。剑取艾雷恩前膝，艾雷恩长剑快速灵活，右手剑指地和里克的剑招针锋相对，两人兵刃相交绽出点点火星。而艾雷恩的剑力似乎远远胜过里克，这全力交手下竟将里克的长剑击开。而艾雷恩趁势挥出左拳，套着骑士臂铠的拳头便要轰在里克脸颊。
里克咬牙，瞳孔缩小。
金铁交击声中，艾雷恩感到左拳一阵剧痛，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的拳头轰在里克的左拳上。他没有预料到原来皇帝竟然会出拳相抗。在惊讶中，里克的招式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艾雷恩感到下腹一阵剧痛，里克抬腿一踹边将他踹退数步，板甲靴与里克的腿力让这个贵族青年感到有些烦恶。
此刻艾雷恩的部队挺起兵器一拥而上，雷诺与雷萨里特领着护卫们奋勇抵抗。虽然人数劣势，却依然毫无畏惧。楼上的诺德战士们急忙下楼助阵，一场混乱的群斗便在大厅中展开。
罗格森与加拉德想要打开厅门让友军进入，却被艾雷恩的部下拦阻。两组人马惨烈厮杀。
“你根本就不配当贵族，你只是个佣兵！如果比剑术，你才不是我的对手”艾雷恩踉跄起身，摆开架式。
“谁说我剑术不如你？”里克剑交左手，艾雷恩浑身剧震。
他想起里克在批阅奏折时，用“左手”振笔疾书的样子；想起里克在瑞泊莱特村接过他手中首相派命时，用“左手”签上批阅；想起里克在宴会时，用“左手”端着酒杯向宾客致意…
“你连我用右手时都打得勉勉强强，凭什么敢说剑术比我行？”里克。
剑尖一晃，上好剑身的银光霍霍。只让艾雷恩感到气滞。艾雷恩改用双手握剑，丝毫不敢轻敌。心中的不甘和绝望却像涟漪一样激起波澜。
难道我样样都不如他？
里克一声低吼，冲上前自左斜劈。艾雷恩挥剑格挡，却发现里克只是虚招。他一个回身，剑刃砍中艾雷恩肩头，血花飞溅。艾雷恩只觉得心灰意冷。里克的左手剑比右手还快上一个档次。自己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里克长剑刺出，艾雷恩侧身避过，挥剑反击。里克让过颈侧要害，锋利的剑刃在他肩胛砍出伤口。但他同时剑柄往艾雷恩脸上击去，艾雷恩被打得鲜血直冒，踉跄退开。
“死吧！”里克一剑斩出，这一剑的力道刚猛无俦。艾雷恩战甲破碎，血珠与破碎的战甲碎片喷溅在里克面前。
艾雷恩呕出鲜血，往窗外仰跌而出。
他感到失重与坠落。艾雷恩不服自己的野心与算计到最后竟然是这种结果，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值得更高的成就、更荣耀的结局。他的思绪被脑后突然传来的重击给打断。冰冷的护城河水灌入他的口鼻，身上的战甲直将他往深处拉去。
雷诺双手剑架开来袭的敌方兵器，俐落地割开对手喉咙；雷萨里特剑盾交替使用，身边早已躺满艾雷恩的部下。布兰登瓦的诺德部队用战斧残酷剁杀仍然拼死抵抗的斯瓦迪亚军士们。
然而再长的乐章都会有休止符，最后一个艾雷恩的军士捧着正冒出鲜血的喉咙倒下。
“布兰登瓦！”浑身浴血的雷萨里特嚷道，手中长剑一甩。
“万岁！”众将士们齐声短呼，气势万钧。
里克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厅中，为他浴血奋战的封臣和将士们。打从刚刚艾雷恩跌落护城河后，他的愤怒和杀意瞬间没了目标，现在反而看起来有些委靡，一点都不像个胜利的王者。
“吾皇，现在如何呢？”雷诺问。
“打捞护城河，我要看到尸体。然后我把哈伦哥斯堡交给领主瑞伊斯管理，过两天我会正式派下册封”里克回过神，将命令一个个派出。他抬头，对上罗格森的目光。他知道罗格森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会知道有这条密道。
思及此，里克忽然觉得悲凉。因为这条密道就是他命人挖的，早在将哈伦哥斯堡封给艾雷恩以前，里克就已经在为他的反叛做准备，想不到竟然真的用上。他感叹自己与艾雷恩从主仆变成君臣，关系却始终充满敌视和猜忌。虽然明知艾雷恩个性本身就有极大缺陷，但也质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位好君王。
隔天一早，里克未能在此多做停留。因为来自瑞泊莱特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北上亲自处理。
瑞泊莱特的一群村人组织成了『诺德瑞泊莱特议会』，呼吁村落将税金北送诺德本土。整个村落陷入极大的分裂，情势逼得里克得亲自以君王之姿驾临。其实这样的行为早已经构成叛国，但里克总希望在使用镇压手段前尽力的和平解决。伯兰兹已经先领部队前往指挥，他的密探网也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组织。
而在哈伦哥斯堡的护城河中，始终没有捞到艾雷恩的尸体。
1254年7月30日傍晚布兰登瓦王朝‧瑞泊莱特堡领东南
布兰登瓦的禁卫骑兵在村外驻扎，维持一里外的距离，避免村人们的情绪过于紧张。
“这群愚夫愚妇，你猜怎么着？他们竟然在征募青壮民兵！”伯兰兹带来密探的口信，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报告着。
“既然都开始征兵了，那不就是叛乱吗？”死硬派雷萨里特沉声说道：“难道真的要等他们开始发武器才采取动作？那样之后所有的村落都会有样学样”
“稍安勿躁阿雷萨里特，镇压会让这些人变成烈士，那是我最不想要看到的”里克在马背上喃喃说道，他对于这一切一切的政治风暴感到疲惫。他强烈思念着还在家中的娇妻。
“不然该当如何？”蒙特维尔问，他也是个老派的将领。对于里克不采取镇压不以为然。在他眼中，这些斯瓦迪亚人放弃了原本的血缘认同，自认为海盗后裔，这样的『堕落』是他无法原谅的。
“让他们小丑的本质显露出来”罗格森说道。
里克点头，心中暗赞罗格森的心思。
“罗格森，其实说到底，这村庄这样子应该是你该负责吧”里克开玩笑地问
“呃…是的”这话只让罗格森寒毛直竖：“我会以布兰登瓦王朝之名建设磨坊，让他们知道布兰登瓦王朝对于他们的经济建设。实施粮食优先配给，让他们即使在战乱也能享有富足，并明白这是布兰登瓦王朝的恩惠、同时也会在学校的内容上稍微修改…”
“是『修正』”里克平静但是明确地纠正道。
“是，修正！”罗格森心脏漏了好几拍
“那么，对于这个什么见鬼的诺德议会，你该如何处置？”
罗格森更是一阵语塞，他清楚若是严格处置，那么这些人势必成为烈士，不合里克的想法；若是不立刻说出严格处置的方式，又怕显得自己心怀诺德，不够忠诚。
不只是他的君王，蒙特维尔、梅尔特、雷萨里特等封臣也都盯着他。
罗格森回望里克，深呼吸回答：
“这些自认为是诺德人的村人，其实都奢望着温饱。他们期待诺德王国，是因为对于布兰登瓦与斯瓦迪亚的内战感到厌烦，期待着诺德的相对一统。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到底哪里像诺德人了？所以我认为，这些人在有具体攻击行为前，不该遭到武力对待”
“这真是荒谬，这些人在破坏布兰登瓦的王权！”“那是因为你仍然用诺德人的眼睛在看这件事情！”蒙特维尔与雷萨里特立刻出言反驳，却被里克示意住口。
罗格森看着他的君王，这位他赋予深深期待的君王。他相信里克终结卡拉迪亚乱局的决心、也相信他绝对不会像旧主拉格纳一样昏聩愚昧。
“罗格森说的有道理”里克一句话就把所有质疑给封掉：“罗格森，你需要多少第纳尔去完成你说的那些，都尽管告诉我”
“传下命令，我明天要入村”里克又补充了这一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的君王竟然打算在村人们情绪最高长的时期入村！大家忙着劝阻，只有罗格森隐隐约约捕捉到里克的打算，而这样的算计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里克用一句话简单应付了封臣们的疑虑
令罗格森感到害怕的是，里克这句话是对着他说的。
＊
1254年7月31日上午布兰登瓦王朝‧瑞泊莱特堡领-瑞伯莱特
雷诺抬头扫视着每个建筑物、每个农舍的屋顶。又看往身旁的皇帝，然后是群众…。皇帝正和村长比手画脚地为磨坊选址。
其实瑞泊莱特还真的是座发展先进的村落，这都要感谢诺德人的建设，尽管大家都知道诺德人的费心建设是为了将瑞泊莱特省当作跨入大平原的前线城镇。他其实心里并不难理解为何这些村人们想当诺德人，因为诺德人没有辛勤耕作的风气、他们自由自在的狩猎冒险，和路过商队以物易物便能享有富足的生活。不像其他大平原上的村落，得靠着农业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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