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局势

望着院里低眉顺目的小丫鬟们，穆昭蕊温声安抚后，又吩咐管家与管事娘子处理好后续事宜，管理好手下的丫鬟小厮私下不要议论，按照荣氏母女的想法压下了此事。

回到月华院，穆昭蕊对长风吩咐道：“长风，私下找仵作去验尸找出死因。把流珠带去郊外的庄子上秘密安置，找人看管着，别让她寻死。她只是个替罪羊，过几日我亲自去审她。”

素萍姑姑亲眼目睹着流珠的头伸过麻绳，踩掉脚下的凳子人不再挣扎后，趁着玉芙院里发现尸体一片混乱时悄无声息地溜去了后院。

在素萍姑姑离开后，躲在暗处的江雨带着长风给她的两个小厮及时将流珠救下。

流珠自小服侍荣嘉卉，必然知晓荣嘉卉一些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也许，芳菲就是不小心听到了什么，被杀害灭口丢了性命。

穆昭蕊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报官，刑不上大夫。按邺朝律令：主人无故杀奴，不过是杖责一百。若是奴婢有罪或主人有正当理由时，主人不必入罪。何况芳菲为死契，荣夫人是三品命妇，身上带着诰命。哪怕罪证确凿，于她们顶多名誉受损，到时倒打一耙随意给芳菲编排个莫须有的罪名，为奴为婢者，命如草芥，算不得什么。

想到荣氏母女，穆昭蕊眸光幽深，前世荣氏母女搬离太傅府后便向宁王投诚，后来再听闻荣嘉卉的事迹时，她是肃王侧妃。肃王在边关与敌国暗通曲款，泄露军机害死了荣将军以及前往漠北抵御侵袭的宋小将军。

据说，肃王最宠爱的侧妃是突厥王的小女儿。实情败露时，两人双双自尽殉情。

荣嘉卉呢？

当时向哥哥询问，哥哥话中的寒意凄冷入骨。

“问她做什么？蠢笨如猪，却心肠歹毒，死有余辜。”

前世，到底隐藏了什么？

现在想来，荣嘉卉与哥哥自幼许下婚约，荣家一直默认为太子的党羽，她们拿什么向宁王投诚？

穆昭蕊心中一惊，书房中搜出的罪证难道是荣嘉卉放的？！

若她的猜测是真的，前世穆家上下百余条无辜性命，她定要荣嘉卉血债血偿！

看着青筠红肿的双眸，穆昭蕊承诺道：“青筠，我一定让荣氏母女为芳菲的死付出代价。”

青筠既恨又懊悔，芳菲是她唯一的表妹，若不是怜爱，她也不会去请求陈娘子让芳菲入府。原以为为芳菲安排了个好去处，没想到却是害了她，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埋在冰冷的泥土下……都怪她。她知晓真凶不是流珠姑娘，可那又如何？荣小姐与大公子有婚约，是未来的穆夫人，小姐未来的嫂嫂。她怎能让小姐因她的错去向荣氏母女寻仇？

青筠摇头，揽下责任，心死如灰道：“小姐，是我没有照看好芳菲，都是我的错。尊卑有别，报官都是无用的。”

“不。”穆昭蕊双手捧起青筠憔悴的容颜，望着她雾气氤氲的双眸，语气坚定：“在我眼里，没有尊卑，没有贵贱。人命就是人命，一命偿一命。青筠，告诉我，你想为芳菲报仇吗？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青筠身子一颤，眼眸里升起的雾气凝聚为珠水滑落，心弦崩断，她彻底失态，扑进穆昭蕊的怀中，“我想！我要报仇。小姐，芳菲那么小，她们怎么忍心杀害她啊……”

青萝站在一旁暗暗抹泪，带着哭腔道，“小姐，青筠姐姐，青萝也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午后，穆父回府派人将穆昭蕊喊去书房，正巧哥哥也在书房陪同议事。

穆昭蕊独自进了书房，站在哥哥身旁，还未行礼，穆父摆手免去她礼节，“你明日进宫贺寿，贺寿礼品准备好了吗？”

穆昭蕊道，“女儿准备了一串东珠项链，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穆父点头，“如此便好。”如今太子这边因宣平侯一案风声正紧，太后又是宣平侯的亲姐姐，太后心胸狭隘，想来也不会给女儿什么好脸色。穆父看着女儿气定神闲的模样，夸道：“此次进宫任他东西南北风，荣宠不惊。前朝之事，永绥不必担忧，父亲会帮助太子殿下达成所愿。”

穆昭蕊惊讶地看向父亲，父亲误会了，以为她还在牵挂叶季屿。她心中感动，为了她的少女心事，穆家早早下场站队太子，做了出头鸟。

前世，她蠢。

看不清局势。

她与叶季屿从不是简单的两个人。

她身后是父亲门下一众寒门新贵，叶季屿的支持们是元后遗势和东宫门客。前世穆家倒下后，叶季屿懦弱地选择了崔氏得五姓七望之势夺下帝位。

她寒心，也恨过。

那些旖旎心意，情深缱绻在皇权帝位前都是笑话！

穆昭蕊豁然开朗，她早该明白的。她自嘲道，真蠢。读了万卷书，还是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眼中只有方寸之地。枉读书！

她轻声询问：“父亲，您是为了女儿支持太子殿下吗？若是，女儿不喜欢太子殿下了，穆家还会支持他吗？”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屋里霎时间静得令人心中发慌，穆父与穆南徐面面相觑，过了半晌，穆父冷声道：“胡闹！朝堂斗争岂是儿戏！太子仁爱，明君之相，众望所归。宁王势大，野心勃勃，妄图夺嫡。你死我活的斗争你竟视同儿戏？！”

穆父第一次厉声训斥女儿，眼里满是责备。穆昭蕊心中一震，连忙跪下，“父亲，女儿只是觉得，宁王势大，太子式微。淑宸皇后早逝，这些年郑贵妃掌管六宫，笼络各方朝臣，朝内局势隐隐偏向宁王，如今太子揭发了宣平侯，得罪了太后娘娘，往后只会愈发艰难。父亲举力支持太子殿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斗争加剧，穆家显于人前树大招风啊。”

穆父听到女儿的解释，女儿心系穆家，他却不明原因地斥责她，有些懊恼。

他扶起穆昭蕊，“是父亲的错，父亲误会你了。”他耐心解释道：“太子殿下是元后所出，乃是正统嫡出。从父亲受淑宸皇后所请担任太子太傅一职时，穆家的命运便和太子殿下捆绑在一起了。至于未来如何，无非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若穆家不幸成了功成前的枯骨，父亲必会尽全力保全你们兄妹二人。永绥不必担忧。”

穆昭蕊越听越心惊，穆父是良臣，他根本想不到那些人的手段是多么恶劣歹毒。

栽赃，嫁祸，暗杀……他们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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