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厮打
少年声音低沉雄厚，如夜间的深海巨浪翻滚着袭来澎湃爱意压岸而上，来势汹汹，逾规越矩。她的心脏骤然紧缩，垂下的眼眸因震惊睁大，两人隔窗相视。
“不可以，母亲不会接受的！”
“我们从未向母亲坦白，你又怎知母亲不会接受？”
“不行，不可以说。”
宋知渝惊慌失措。
她是越州孤女，亲生父母都死于乌孙兵下，幸得宋将军收留，她才有了家，有了父母和兄长。宋夫人待她视如己出，若是被宋夫人知晓她与宋明绪相爱，对宋夫人而言，该是多么大的背叛？
坦白的后果是她承受不住的。
她不能亲手打破这承蒙天恩的平静幸福。
绝对不能。
一滴泪水滑出眼眶，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四分五裂。
宋知渝声线颤抖着，“若是兄长执迷不悟，我现在便走，天南海北，山海辽阔，我们永不相见。”
她的威胁成功震慑到宋明绪。
宋明绪后退一步，却仍是不甘反问道：“我若迎娶她人为妻，一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甘愿吗？”
宋知渝盈盈屈膝，敛下眉眼，“妹妹会恭喜哥哥的。”
宋明绪闭上双眼，可我不甘愿……
……
穆昭蕊回到月华院后没看见青筠身影，正要去问，这时白桃掀开珠帘传话道：“小姐，公子身边的云帆来了。”
穆昭蕊知道今日云帆跟哥哥一同去落霞山查探，这么快就有线索了吗？她吩咐道：“让云帆去客室稍等。”
客室宽阔，灯火如昼，斜侧一扇轩窗敞开倾洒一室月华与灯火交相辉映。
穆昭蕊踏进客室，云帆十分严肃，抱拳行礼，“小姐。”
白桃见状，悄悄退下，将门紧紧关上，守在外面。
“何事？”
云帆将青筠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诉说了一遍，“……青筠姐姐身上有伤，回府不大方便。公子担忧惹人非议，有碍青筠姐姐名节，便私自做主带她去私宅休养。”
穆昭蕊一怔，连道：“哥哥做的很好，青筠现在怎么样了？”又急切道：“我去瞧瞧她。”
云帆连忙拦着她，安抚道：“小姐不要担心，大夫说是外伤和惊吓过度，精神状态不大好，需要静养一段时日。眼下青筠姐姐已经吃过药，歇下了。您这时过去反而打扰她休息，再说了，天色已晚，您出门也不大方便。让青筠姐姐好好休息一晚，您明早再去也不迟啊。”
穆昭蕊着急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也好也好，你说的对，让她好好休息吧。”又问：“伤害她的人呢？怎么处置的？”
在手下砍去贾阔最后一只脚时，他就没气了。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疼死的，总之人已经丢去乱葬岗曝尸荒野了。
场面过于血腥，云帆怕吓到穆昭蕊，省去了步骤，只说出了结果，“死了。”
他说的过于轻巧简单，穆昭蕊一愣，“啊？”
“不能让这畜牲再去害人，我们就了结了他。”
穆昭蕊点头认同了云帆的话，“你们做的很好。”
她又关切了几句，云帆便回去复命了。
仲夏夜，素月遮，繁星明灭。
子时已过，穆昭蕊心里装着事，难以入眠。
她忧心着青筠，半梦半醒之际眼前又是前世宣旨流放那日覆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席卷开来。
从梦中惊醒，蓦地坐起，一身冷汗。
抱着膝，穆昭蕊掰着手指算着时日，五月已至。
前世九月，陛下遇刺，太子被陷害。
她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来查出宁王的栽赃陷害，扳倒宁王一派。
不要急，来得及来得及。
穆昭蕊掐着手心安慰着自己。
青萝在外塌守夜，听到床榻上的动静，隔着帐帘隐约看见小姐抱膝坐起，她关切道：“小姐，您又梦魇了吗？需不需要我点一些安神香？”
自从穆昭蕊梦到前世后，便时常梦魇。每每梦魇，就点上安神香助眠。守夜的侍女们都知晓，她命令众人不要多嘴告诉母亲，免得母亲担心。
她知道，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法医治她。
这是心魔所致，只有消去前世怨恨，除去前世害她的人，才能解去心结，消去心魔。
帘帐内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好。”
青萝在香炉中加入两个香片，心中微微叹气，最近小姐睡眠越发轻浅了。
在安神香的加持下，穆昭蕊才缓缓合上沉重的眼皮得以入眠。
翌日一早，穆昭蕊随着云帆急急出府，留青萝在院里应对。
她前脚离开没多久，荣嘉卉后脚便寻来。
青萝听到动静出来应付，“荣小姐，真是不巧，我家小姐去庄子上理账去了，不在院里。”
荣嘉卉柳眉倒竖，愠怒道：“昨也不巧，今也不巧，明呢？还是不巧吗？”
青萝脾气硬，也不惯她，回怼道：“荣小姐何必拿我一个奴婢撒气？昨日小姐去了骠骑将军府上赴宴，您是知道的？明日的事，主子自有安排，奴婢也不知。”
荣嘉卉抬手就是一巴掌，怒目圆睁，“呵，你一个小小婢女，也敢不恭不敬，阴阳怪气地对主子说话？我今日就来教教你什么是尊卑！”
青萝跟着穆昭蕊，见过的各家小姐都是温柔模样，纵是小姐间有过节也是口角相争。从未见过有人动手，她着实没想到荣嘉卉会动手，没有躲避，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不服气道：“太傅府姓穆，荣小姐姓荣，寄居太傅府，八字还没一撇呢！荣小姐算哪门子主子？又替谁来教训我？”
荣嘉卉气的发怔，抬手又打。
青萝已经受了一巴掌，决不会笨到再受第二巴掌。
荣嘉卉见她躲，气不打一处来，她在荣家喊打喊骂，从没有丫鬟敢躲。拉着青萝便厮打起来，青萝不敌。
可这是在月华院，青萝身为大丫鬟极具话语权，招呼一声，院里的大小丫鬟听到动静都围了上来帮着自家人。荣嘉卉有些功夫在身上，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连腰上的鞭子都没来得及抽出来，就被一个小丫鬟夺下扔进了水池。
月华院门口众人扭扯撕打，尖叫辱骂。很快便引来众人围观拉架，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荣嘉卉平时耀武扬威生事端，给下人立规矩，这时也没几个人真心帮她。
事情插着翅膀很快传到广德郡主那里，来者是客，为着脸面，广德郡主也要走一趟主持公道。她无奈放下手中佛珠，施施然到了现场，看到荣夫人也在其中闹得不可开交。
广德郡主将众人喝住，问其原故。一阵无语。
荣夫人吵着要发卖了这群欺主的丫鬟。
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满脸涨红。月华院的丫鬟们动手有分寸，只往头上、身上招呼，不敢伤脸，因此荣氏母女脸上完好，反倒是几个小丫头被伤了脸。
广德郡主无奈推脱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发卖婢女传出去不让人笑话？何况这些都是蕊儿院里的人，如今蕊儿管家，她不在府上，不声不响将她院里的丫鬟全部发卖也不合适。等她回来，让她做主吧。”
显而易见的偏心。
荣嘉卉不服，广德郡主先发制人道：“孔氏，您怎么管教的女儿？也能和下人们扭在一起？下人们不会做事，知会一声自有人去管教。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荣夫人讪讪。
荣嘉卉争道：“这关我母亲何事？分明是这群贱人欺主，若是穆昭蕊不会管，我替她管教！”
广德郡主顺着她的话，沉声道：“也好。过几日怀洲闲下，我和你母亲带你们去上凌寺算八字定时日。也是早晚的事，你明日来我院里长规矩学管家吧。”
荣嘉卉愣住。
荣夫人心中一喜，这婚事也没个动静，原本还担心穆家想反悔，眼下见广德郡主主动提出，她连连应声，拉着荣嘉卉让她道谢，“郡主娘娘肯主动教你，是你的福气，快，谢谢郡主。”
荣嘉卉呆呆道谢。
广德郡主点头，“只要你肯用心学习便是。”
广德知道女儿有要紧事忙，荣嘉卉总往月华院跑也不是个事，干脆把她栓到自己眼前。找个嬷嬷教导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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