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叫嚣
清风透过窗子吹入梅字号雅间，轻轻撩动花瓶中盛放的芍药。
沈如筠眼神直勾勾地盯视着窗子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片刻后收回目光，抬脚行回桌前坐下。
“如筠？”崔水彤紧跟着好友坐下，关切道：“怎么了？”
“千香楼内有萧亦然的人，已然去箫府通风报信回来了。”沈如筠语气淡淡，说话间执箸夹起一块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往口中送。
闻言，崔水彤蹙眉，骤然想起好友跨入梅字号雅间前的回首一撇，当下有些不确定地追问道：“那人可是竹字号雅间里的食客？”
“不是！”沈如筠摇头，声音压低几分：“若我没看错，今日竹字号雅间内坐着的，当是左云桉左二公子。”
“左云桉？”崔水彤双眸微微瞪大，起身快步行至紧闭的房门前，轻手轻脚将紧闭的房门拉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向外张望。
走廊转角处的柱子挡住了竹字号雅间的窗子，从她所在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窗子微微向内倾斜，显然被人拉开了一条缝，可究竟窗后有没有人，却是不得而知。
倏地，一抹天青色衣裳出现在梅字号雅间与竹字号雅间之间的楼梯转角，一肌肤黝黑强壮的男子直直朝楼上行来。
崔水彤一个激灵，连忙将房门关上，提着裙摆快步跑到好友身边，有些慌张道：“如筠，外头来了只熊，一头九尺来高的熊，瞧那气势，好像是来找你麻烦的！”
话音方落，屋外响起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崔水彤被惊得打了个哆嗦，睁大双眼惊恐地看向紧闭的房门，那用料扎实的木门此刻正随着屋外男子的拍动而轻微晃动，似随时能被对方一掌辟开。
“咕咚！”崔水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往好友身后挪了挪，轻声道：“看这身高气力，外头砸门的熊应当是萧亦然的右副将高雄，那个传言中一拳可锤爆敌人脑袋的巨力神将！”
闻言，沈如筠“噗嗤”笑出声来。
伴随着她的笑声，屋外的敲门声更响了。
“有人吗？”粗犷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
“如筠！”崔水彤一把按住意欲起身的好友，压低声音提醒道：“高雄是萧亦然在边疆捡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听从于萧亦然一人的指令，如今出现在千香楼，明显来者不善，咱们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怎么？”沈如筠挑眉，仰头看向身边人，有些意外道：“你认为我打不过他？”
“不是！”崔水彤摇头，小声提醒道：“你忘了吗，你今天下午要来葵水，若来葵水前出了大汗，恐会腹疼难受好几日！”
“呵！”沈如筠莞尔，轻松道：“萧亦然亲自登门我都能按着打，区区一个右副将，还不至于让我出大汗！”
言罢，她冲屋外淡声道：“门没锁，进吧！”
声落，“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一九尺来高蜂虎背熊腰的汉子如一座小山般杵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两个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的小将，将意欲上前阻拦的千香楼掌柜和小二一行堵在楼梯口不得寸进。
沈如筠视线扫过满脸慌乱担忧的掌柜，唇角微弯，温和地摆摆手：“不妨事，掌柜下去忙吧！”
“可……”掌柜的视线扫过堵在身前的壮汉，高声道：“沈大小姐可需要小的遣人通知沈国公府，亦或者报官？”
声落，不待沈如筠接话，那九尺大汉便冷笑出声：“报官？沈大小姐如今自己便是从八品大员，同僚间交流感情，上哪报官去？莫不是，沈大小姐身为武将却害怕我？”
他刻意咬重“从八品大员”五字，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此言一出，汇聚此处的目光瞬间暴增数倍。
“沈大小姐竟入朝为官了，还是做的武将，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沈大小姐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就算要当官，也当做的文官，怎被划入武将行列，莫不是有人故意针对她？”
“……”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自围满看客的楼梯上传来，沈如筠唇角轻扬，抬眼迎上壮汉的视线，这才从容不迫道：“将军也说了，你我是同僚，同僚之间，便是如将军这般打招呼的？”
“怎的，怕了？”九尺大汉上前一步，几乎将两扇宽的房门堵了个严实。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身形过于瘦弱的女子，唇角勾起讥讽弧度：“怕就别做武将，武将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口舔血的活计，不是娘们唧唧地哭上几声，卖上几句惨便能胜任的，敌寇和山匪可不会因为你被男人嫌弃退亲便同情你！”
闻言，沈如筠半点不恼，自顾自端起桌上酒壶，姿态优雅地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置于唇边细细品味。
“沈如筠！”九尺大汉骤然拔高音量，不悦道：“你聋了吗？”
“回将军的话，下官耳力甚好，没聋！”沈如筠轻飘飘地应了声，慢慢将杯中酒饮尽。
“没聋你为何不接话，莫不是被我戳中心事，无从辩驳了？”九尺大汉浓眉上挑，眼中嘲讽愈浓。
“将军因为萧小将军受罚一事对下官有偏见，下官解释再多也无用，又何必辩驳。”沈如筠淡然言罢，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我的确对你有意见，但不是因为萧小将军，而是因为你沈如筠德不配位！”九尺大汉抬手指向女子眼睛，高声道：“沈如筠，你要借沈家功绩荫庇僭越祖宗规矩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我管不着，可你不该做武官，男子汉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岂容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女子儿戏？”
“呵！”沈如筠轻笑，转手将酒壶递给身侧好友，端着酒杯施施然站起，抬脚朝男子行去：“那依大人之见，下官如何才算德配其位？”
“只要你能与本将过上两招不死，本将就算你有点本事！”九尺大汉挑衅道。
闻言，沈如筠但笑不语，径自朝雅间外行去。
须臾，她在走廊上站定，抬眼环视四周，确保位于一楼的食客也能看到自己，这才抬左手做请：“将军，请赐教！”
“狂妄的娘们，你不会以为本将不敢伤你吧？”九尺大汉暴喝一声，抬拳朝女子攻去。
沈如筠抬左手格挡，轻松卸力，不仅脚下步伐不曾挪动半分，就连右手酒杯中的酒水都不曾洒落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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