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这一天的运动量虽然没有平时大，但还挺折磨人的。实话说，秦关月觉得，还不如让她做些日常训练来的痛快。

秦关月把自己丢在了刚铺好的床上，放空思想，开始躺尸。

床垫上被重量压得猛地陷进去一块，被子上残余的淡淡的气味，让她有种一闭眼就重新回到钢七连宿舍的熟悉感，很容易叫身处陌生环境的她的精神放松下来。

她用力抱紧自己的被子使劲吸了口气，又用脸紧贴着蹭了蹭。

可能是软乎乎的床躺着太舒服了，本来就只准备躺着歇会的秦关月，衣服也没来得及脱地就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困着了。

她也确实又累又热得不行。

就在秦关月意识朦朦胧胧间，她突然察觉到有人影好像在往自己身边靠近。

这个念头刚一出，秦关月的脑袋顿时一片清明，直接一个激灵把自己吓醒了。

“什么毛病你这是？”身侧传来一声熟悉又含糊地嘟囔。

秦关月这下是完全惊醒了，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她直愣愣地盯着眼前一道披着黑色的身影，半天没说话。

“傻了？”那身影有点无奈地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像是想唤回她早已神游得无影无踪的意识。

“连长？”她有点疑惑，几乎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开口念着。

高城耳力不差，在这阵安静里自然也听见了她的话。他心情颇好地勾起嘴角，调侃她，“诶，在呢。”

他看着秦关月还是没个反应跟个木头人一样，也无奈了，“你你你怎么搞得，这是天天跟许三多呆一块，也被他传染上呆劲了？”

高城身上的气场好像变了，不再像那一柄威风凛凛、削铁如泥、寒光磷磷的出鞘利刃，而更像一柄暗藏锋芒、隐于刀鞘里的匕首。

没有骄傲，没有意气风发，只有沉淀之后的沉稳。

这是秦关月再次看着他的第一印象。

高城的身形好像也更加凝实了，像一所沉稳、可靠又高耸的山，巍然不动。

你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心安。

秦关月的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她怔怔地看着高城。

这么多天心口一直被她强压着的难过，面对七连解散的委屈失落，对同伴一个个离开的无助，守着七连的孤单……在这一刻好像被潮水冲撞下逐渐出现裂隙的堤坝，轰的一声，所有的情绪全都决堤了。

她守着七连的时候也没哭，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遇到熟人时却止不住了。

高城也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有点急了，“怎怎么了，你怎么闹别扭了？出啥事了？你……”

高城到嘴的话卡壳了。

因为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了，顺着脸颊滚落到地上。秦关月却站在原地，无知无觉。

高城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就更慌了，“你你，你别哭啊。”

这一安慰可不得了，泪水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秦关月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流泪，不吵不闹。

高城赶紧凑上去，想把手放在她背上拍一拍，觉得不对，把手放下了。他又准备帮她擦掉眼泪，手刚抬起来，又觉得不对。于是高城的手尴尬地、要落不落地吊在半空中。

“别哭、别哭。”高城比秦关月还要无措，他尽量放轻了语气，带一种他从来没有的温柔，“你你跟我说说，怎么了？别光哭啊，有话好好说啊……是受委屈了？”

秦关月就杵着光吧唧吧唧掉眼泪，眉毛都不皱一下，也不出声，可给高城看得心里拧巴得不行。

高城赶紧又着急忙慌地想拿纸，跟个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找着。他只有把手藏在衣袖里，拿衣袖笨手笨脚地给她擦眼泪。

这袖子还没落到她脸上，秦关月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转过头去背着高城捂着眼睛。

秦关月语气有点颤抖，“别看我、别看。”

高城果然不靠近了，只是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不耐烦的话让她说出种无可奈何的意思，“得得得……我不看，那你能好好跟我说说不？”

秦关月吸了吸鼻子，闷闷的，“我就是……高兴。”

听她这么说，高城脸上的无奈又明显了点，心情也稍微好一点。

其实他也察觉出来了，她这次更像是发泄，眼泪就像在她的心事一样慢慢流走。她那时候死撑硬抗，积压顶下的这一切都在这刻全爆发了。

他也能看出来这种沉重的心事来源于什么。

来源于他们共同付出心血、共同热爱的钢七连。

秦关月背着身继续抹眼泪，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高城在心里叹了口气，强硬地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

秦关月挣扎，不配合。高城只得软下声音，“我不看，我闭着眼睛了。”然后在她身子僵硬的一瞬间，一用力，把她摁在自己怀里。

秦关月顿时觉得心里一块空的地方被填满了，这是她一直缺少的某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这个怀抱让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又接着挣扎，高城用力把她摁在怀里，抱紧不让她乱动，“这多大个事啊，都过去了。想哭就哭会吧，别觉得丢脸，你连长一直在这呢。”

说完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连长又不会笑话你。你想怎么发泄都行，骂、哭、撒泼、打人，我都受着。”

谁让我是你连长呢。

秦关月不动了，身子却一直颤抖，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终于泄出难以抑制的呜咽声。

秦关月握拳砸在了高城的肩膀上，没用什么力气。

高城不恼，反倒还鼓励她，“诶，这行。心里边不舒服就跟我说，可劲往我身上招呼啊。我没事，你的事可是大事。”

高城笨手笨脚地学着她的样子，塞了个奶糖在她嘴里。

“谢谢你，连长。”秦关月带着哭腔这一句，让高城心脏都抽痛一下，“我是你连长，说什么见外的话啊？”

“我真挺谢谢你的。”秦关月反驳。

“得得得，小祖宗，你说得对。”高城赶紧顺着她的话。

秦关月终于不再掉眼泪了，她从高城的怀抱里探出脑袋，跟高城对视了个正着。

她看着高城胸口被她眼泪沾湿一片的布料，觉得有些尴尬，转过头去不看。

高城气笑了，拿手用力戳一下她脑袋。

秦关月语气弱弱地抗议，“连长，能别学我安慰你那样吗……”

高城急了，“谁要你安慰？我安慰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那什么，我就安慰过你一个……闹鬼的毛病你！”

秦关月的眼睛哭得红红的，这时候认真地看着高城。

“连长，谢谢你。”

“嘿，你这话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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