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东坡酒楼(大结局)
吴王和靖安王凯旋,班师回朝。
玉京城内,又是一番锣鼓喧天,张灯结彩。
百姓们夹道欢迎,各种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军队一路,来到皇宫门口。
昭明帝下令,让礼部将排场,弄得盛况空前。百官跪迎,天子亲接。
当初,因为担心柴熙带兵去再战九尧山,有可能会再次吃败仗,所以,将出兵的性质,定义为剿匪。现在,打了打胜仗回来,朝廷的各种宣传物料,又将功绩大大的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将剿匪,变成了平叛。
天子车驾,立于宫门之外。
统帅柴熙、监军柴安,以及随行诸将,下马后,走到宫门前,对昭明帝叩拜。
关于本次攻克九尧山,柴安在向朝廷打报告时,将所有的功劳,都给了柴熙。
大内总管黄锦,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吴王柴熙,励精图治,率领大周王者之师,平叛九尧山,劳苦功高,兹,封赏吴王柴熙,良田三万亩,丝绸十万匹,白银一万两,黄金三千两,骏马良驹五百匹。”
“册封吴王柴熙为,威武后勇上将军,盖世太保天威大将军。萧贵妃贤良淑德,教子有方,功不可没,赏赐南珠十八颗,金钗五支、玉钗六支、珠钗九支,云锦十匹,如意一个,精瓷数箱。”
“靖安王柴安,辅佐柴熙,担任监军之职,虽无实际功劳,但劳苦功高,难能可贵。御赐着五爪蟒纹,皇宫内骑马,白银一万两,五花马以前匹,册封忠孝不屈大将军。”
“宁昭仪,勤俭勉力,踏实教子,委实有功,特将位份,升为……为皇贵妃。”
黄锦话音一出,在场的文武百官,陷入一片哗然。
别说是百官了,赏赐这么大,就连贴身伺候了昭明帝几十年拿到黄锦,都吓了一大跳。
三宫六院之内,皇后是正一品,皇贵妃是从一品,位份还在贵妃之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岂有此理,这行赏不论功啊!靖安王本次平叛功绩,在吴王柴熙之下,宁昭仪的封赏,却比萧贵妃高这么多,这也太不合理啦!”
“就是,皇贵妃的地位太高了,册封皇贵妃这么大的国事,陛下怎么可能乾纲独断,不跟百官商议就下旨呢?”
“这已经不是小功大赏了,这已经是小功天赏了!于理不合,于法不合,于列祖列宗的规矩不合。皇贵妃不可如此轻易的册封,微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终于,在文武百官的方阵中,好几个御史言官,冒着杀头的风险,冲出方队,走到场面中间,对着昭明帝跪下请愿。
站在天子车驾之内,身穿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的昭明帝,今日却表现出了极为强硬的态度。
伸出手臂,指着跪地请愿的言官们,下令道:“来人,给朕将这几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拉出去庭杖,杖毙!”
“啊?”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言官们,也是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根据他们的印象,昭明帝为了维持自己的千古明君的名声,是不会当着众目睽睽,随意治罪直谏的言官的,没想到这次,零帧起手,直接下了杀人的命令。
带刀侍卫们,将第一批跳出来请愿的言官们抓去庭杖了,原本在文武百官方阵内,打算跟风冲第二波的官员,全都不再蠢蠢欲动,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昭明帝意味深长地朝着柴安望了一眼,柴安从昭明帝的目光中,读懂了潜台词。
之所以昭明帝表现得如此强硬,无非是想要跟柴安表达,封宁弗为皇贵妃,是他作为皇帝,力排众议,冒着被骂的风险,才降下天恩。
至于说,出兵九尧山之前,答应柴安,将宁弗放出宫的事儿,虽然昭明帝再次反悔了,但是有堂堂皇贵妃之位作为补偿,柴安也该知足啦!
柴安继续跪在地上听旨,没有当场提出任何异议,并非是他认可了昭明帝的交换,而是想要回头去问问娘亲宁弗的态度。
黄锦继续宣读着圣旨,也是各种官话连篇。
大概的内容,便是册封杨玉娆为大周最年轻的一品诰命夫人、大嫂程琳琅为五品诰命夫人。
二嫂白芷霜、三嫂叶静兰、四嫂刘傲雪、五嫂虞蝶、六嫂沈雨笛、七嫂秦柔,都被封了六品敕命夫人。
赵士程被封为忠勇逍遥王,并且将当初朝廷从逍遥王府抄没的财产,还给了赵士程。
杨五郎被赐还俗,任命为车骑将军,兵部左侍郎。很明显,昭明帝有让杨五郎加入吴王阵营的意思。
免去白玉珠过往罪名,并且赐给白玉珠一枚金牌,以及一个东厂编制,具体职位,由苏山海考核后再定夺。
迎接仪式结束之后。
柴安没有先回靖安王府,而是跟杨玉娆说:“咱们一起五哥回家吧?”
“啊?嗯。”杨玉娆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旋即露出了笑容,对柴安点头道。
在杨玉娆的印象中,自己在娘家居住期间,柴安总是火急火燎地想让自己早点儿回靖安王府,没想到,现在该忙的都忙完了,终于可以回家了,反倒是柴安主动提出,要陪自己回娘家。
杨玉娆,杨五郎和七名杨门遗孀,一路上,春风得意,满目含笑。
大家在路上,还打趣地,不断将虞蝶跟杨五郎往一起推,把虞蝶害羞地满脸通红,杨五郎也是心跳加速,被弄得老脸一红。
柴安脸上挂着笑容,目光却充满了唏嘘喟叹,因为他知道,从皇宫走回杨府这一路,他们欢声笑语,满怀期待,也许是,他们最后的快乐了。
当众人终于走到了心心念念的杨门府邸之前,却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呆立原地。
只见杨府外悬挂的灯笼,换成了白色,杨府的牌匾下方,也挂上了白布,府内气氛压抑,传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娘……”杨五郎心有所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冲进了杨府之内,所有人也都快步跑了进去。
一路来到杨府正厅,只见杨氏一族的亲戚们,布置好了灵堂,小辈们,都在守灵烧纸。
棺材放在灵堂上,棺材南侧,放着一块灵牌和一个香炉,灵牌上写着:“杨氏华月英之灵位。”
棺材还没有封盖,代表华老夫人,刚死了不足三天。
“娘,呜呜……”杨玉娆、杨五郎以及七名遗孀,全都哭着跑了过去。
柴安也跟了过去,看到棺材内的华老夫人,安详的躺在其中,面容苍老,皱纹斑驳。
掐着日子算,依照黄太医所说,华老夫人油尽灯枯,至少在五天前,就该寿终正寝的。
“华老夫人,真乃英雌也。”
柴安突然想明白了,华老夫人之所以能多活两天,是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她想见到自己的孩子们回来,哪怕只是见他们最后一面。
然而,可惜,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便与世长辞了。
操劳一生的华老夫人,躺在棺材之中,再也不用为了杨府这一大家子而操心劳累了。
“唉……”柴安自责地叹了一口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自大,为什么要默认华老夫人一定活不到她的孩子们班师回朝?如果自己早知道华老夫人能够硬挺这么久,自己也许可以早胜利两三天呢?
“娘,你睁睁眼,儿子回来了,儿子,回家来了。”杨五郎泪眼婆娑的扶着棺材,哭得伤心至极。
这时,杨氏家族的一名辈分很高的祖叔,拿着一封遗书,来到了杨五郎的身前,同情的表情,说道:“五郎,这是你娘留下来的遗书。”
杨五郎接过遗书,颤抖着双手,展开查阅。
遗书上写着:“五郎,娆儿,琳琅、霜儿、小兰、小雪、小蝶、小笛、柔儿,我的孩子们,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建功立业,从前线上凯旋啦,杨门以你们为骄傲,为娘的,也以你们为傲。
“五郎,儿啊,当年都怪娘训斥你,导致你负气而走,一去就是二十年,娘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你盼回来。可惜,娘没有机会再哄你了,儿啊,回家来,好好跟小蝶过日子,杨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你们都长大了,凡是,应该以国家大事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咱们杨家的人,世代簪缨,深受国恩,不可仗势欺人,不可害怕牺牲。这些道理,娘跟你们唠叨了无数遍,怕你们烦,就不再说了。”
“宁娘娘对我杨家有恩,如果宁娘娘有难,杨家断不可袖手旁观,如果杨家不够分量,就拿着这封遗书,去找其他老国柱,相信他们也看在咱们杨家满门忠烈的份儿上,出手相助。”
“娘要走了,你们好好活,娘在天上,看着你们呢,如果你们想娘了,就冲着天空,笑一笑吧。”
看完遗书,不但杨五郎杨玉娆和七个遗孀,在场之人,无不泪目。
遗书之上的字,颤颤抖抖,不难想象,华老夫人在亲自书写的时候,身体状况,已经到了何等糟糕的程度。
“泰水大人,本王,也是你的孩子。你放心,今后,只要有本王在,杨门再也不会没落。”
当柴安看到华老夫人,在短短的遗书之上,还要占用那么多的篇幅,交代后代要报宁弗之恩。柴安就在内心暗自发誓,要将杨家之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杨家的儿女们,悲伤过度,已经无力操持华老夫人的后事,杨门的亲戚们都来帮忙,柴安也不闲着,花大价钱,请来梁徽因,为杨家陵园,设计修缮。
……
皇宫之内。
昭明帝心情大好,换上了一身戎装,来到了咸福宫。
宁弗出来跪迎道:“臣妾宁弗,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爱妃,免礼。”昭明帝眉开眼笑地上前搀扶宁弗。
而宁弗向后微微一倾,躲闪一下,便自己站了起来:“谢陛下。”
面对宁弗的躲避,昭明帝皱了皱眉,瞬间不悦了,说道:“宁妃,咱们两人,就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当初,朕年少登基,总想着御驾亲征,做一番丰功伟绩,你不是还鼓励朕吗?”
“当初,你给朕讲民年的趣闻轶事,朕也听得津津有味,如今,你对朕,就只有循规蹈矩和一张冷脸。”
宁弗微微低头,请罪道:“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然而,脸上还是不带一点儿笑模样儿。
“怎么?朕封你为皇贵妃,你还不满意?非要皇后之位不可啊?”昭明帝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问道。
听了这句话,宁弗的内心更加失望了,回答道:“臣妾绝无此念,请陛下不要乱猜。”
昭明帝脸色顿时变得阴冷,凑到宁弗的耳朵旁,低声说道:“朕知道你这些年,心心念念的都在想谁,放心,你这一辈子,都不用想再见到他,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宫内,享用你的荣华富贵吧。”
这时,黄锦走了进来,禀报道:“主子爷,靖安王殿下来了,在殿外求见。”
昭明帝皱着眉头,站直了腰板,说道:“叫他进来吧。”
柴安进来后,对着昭明帝跪了一下,随口说了句:“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没等昭明帝喊平身,就自己站了起来。
“嘿!你们母子,还有没有个尊卑贵贱的规矩啦?”昭明帝当场就不乐意了。
然而,换来的,并不是柴安的诚惶诚恐,柴安甚至没有搭昭明帝的腔。
宁弗注意到柴安的脸上有泪痕,关切的问道:“儿子,你哭过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娘,华老夫人她……走了。”柴安悲伤的说道。
“啊?这怎么……唉。”宁弗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华老夫人的死,对于昭明帝来说,并不是一个坏消息,至少,执掌先皇御赐荣誉道具龙头拐杖的人死了,对于昭明帝来说,多多少少也是减轻了一些束缚的。
“陛下,请恩准臣妾,出宫去杨府吊唁华老夫人。”宁弗对昭明帝请求道。
“胡闹!杨老太公生前虽是国柱,但只是个国侯,并未封王。他的夫人死了,你身为皇贵妃,身份至尊,怎么可以亲自去吊唁呢?赐一块儿满门忠烈,或者,巾帼英雄的牌匾过去,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昭明帝斩钉截铁地说道。
宁弗一听,走到昭明帝的跟前,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对昭明帝,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请陛下,废去臣妾皇贵妃之位,只求能去亲自吊唁华老夫人。既然陛下,还记得年轻时之事,那更不该忘了,当初是谁,拼的全家年轻死尽,才换来陛下回朝御极?”
“宁妃!你好大胆,你敢提那件事儿?”昭明帝当初被北燕抓走,如果不是杨门虎将,付出沉重的牺牲代价,将他从北燕救回大周,他只怕要当一辈子留学生了。
这件事儿,一直都是昭明帝最深的耻辱,最不愿被提及的逆鳞。
如果不是看在柴安在现场,昭明帝肯定会反手就给宁弗一巴掌。
毕竟,现在柴安刚刚在剿灭九尧山一战中,立了功勋,当着他的面儿,责罚宁弗,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昭明帝绝对不是个明君,但也绝不昏庸,九尧山之战,真实情况是怎么回事儿,昭明帝早就通过自己的情报部门知道了。
根据昭明帝对柴安的价值评估,大周强敌环伺,以后需要用到柴安的时候还多着呢,没必要为了一时意气,跟柴安把关系闹得太僵。
“哼!宁妃,朕就罚你,禁足闭门思过,没有想明白之前,不得离开咸福宫一步。”昭明帝说完,看了柴安一眼,气冲冲地离开了。
待到昭明帝走后,柴安将宁弗搀扶了起来,问道:“娘亲,你真的宁愿不要这皇贵妃之位?”
“虚名一个,何足惜哉?儿子,你长大了,以后要学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知道吗?”宁弗有些心灰意冷的语气,对柴安叮嘱道。
柴安握起宁弗的手,承诺道:“娘亲,儿子说要救你出皇宫,就说到做到,你相信儿子,就在明天!你不但可以去杨府吊唁华老夫人,还可以在宫外,开个大酒楼,从此远离宫中的纷纷扰扰,勾心斗角,自由自在的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儿。”
“你父皇,不会答应的。”宁弗有些担忧柴安会闯祸。
柴安却是露出了一个自信地微笑,让宁弗放心道:“没事儿,现在儿子在父皇眼中,早已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柴,现在又刚立了军功。就算父皇执意不肯恩准儿子的请求,也不会在盛怒之下,伤害儿子的。”
“好吧。不过,你要答应为娘,如果你父皇不同意,你切不可坚持,不可惹怒他。”宁弗说道。
“嗯,知道了。娘,你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儿子就要带你离开皇宫了。”柴安轻松地语气说道。
宁弗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不想扫了柴安的兴致,便假模假式地收拾了一个包袱。
……
从后宫离开之后。
柴安直接写了一道奏折,内容只有一句话:“请按照约定,放本王娘亲离宫,君若戏言,君将不君。”
折子呈送司礼监之后,柴安径直来到了北镇抚司。
“恭喜呀,本督就知道你能赢。”苏山海见到柴安,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苏公,本王已经正式上奏,要求父皇放本王娘亲出宫了。你跟不跟?”
苏山海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仿佛在内心,下了某种决定,目光变得无比坚定,点头说了一个字:“跟。”
柴安继而,又在独臂神拳秦毅的护送下,来到了五柳山庄。
见到谢道韫后,柴安将从九尧山得到的账本,推到了谢道韫的面前,说道:“请韬元圣女,调动朝内,琅琊王氏的一切势力,帮本王一个忙。”
谢道韫放下手中的圆扇,笑着摇头道:“不行,现在琅琊王氏正在关键时刻,要韬光养晦,突然调动太多的资源,有引起皇帝注意的危险,你这账本是……”
当谢道韫翻开账本的内容,淡然微笑的表情,瞬间凝固。
场面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安静。
最后,谢道韫权衡再三,终究还是选择了冒险,帮柴安。
毕竟,一旦昭明帝知道琅琊王氏,将每年全国收上来赋税的四分之三,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昭明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琅琊王氏的。
“好。怎么帮?”谢道韫问道。
“让所有献王一党的官员,都上奏折,说支持本王所启奏之事。”柴安说道。
“你所奏何事?”谢道韫问道。
“这不重要,就算,本王是启奏,让父皇将皇位让给本王,献王一党的官员们,也得上奏折附议,不是吗?回见。”柴安抱拳一笑,说完,抬腿就走。
谢道韫放下账本,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今日不做饭了,回献王府。”
……
柴安回到靖安王府,对管家周福说道:“你去公使驿馆,找司徒旺公使,跟他说,如果他还想知道九字方针的最后三个字,明天就让他和鬼谷先生张秦,一起来皇宫。”
“如果他问起,为什么这么着急,你就告诉他,明天本王去皇宫,有可能会死,怕他来晚了,就来不及告诉他了。”
“啊?王爷,您碰到什么事儿啦?”周福一听,惊讶的问道。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打算欺君。”柴安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
“这……”周福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杨五郎来到了靖安王府。
“妹夫,我已决心还俗,但来去应该明白,大悲寺的僧众们,是跟我一起下山的,我该有始有终,陪他们一起回大悲寺,将三宝交还给佛祖。”杨五郎对柴安解释道。
柴安拍了拍杨五郎的胳膊,点头道:“嗯,等你回来。”
周福暗自摇了摇头,心想,欺君之罪,不是闹着玩的,但愿别是,等杨五郎回来收尸的好。
……
次日,卯时。
天色,才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就有一名公公,急匆匆的敲开了靖安王府的后门,来到了柴安的面前。
一见面,就跪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柴安说道:“殿下,老祖宗叫小的来跟您说,您将天给捅了个窟窿,昨夜,万岁爷,看了您和百官们呈上来的奏折,骂了整个通宵!”
“您快去将奏折收回来,并且跟万岁爷悔过认错吧!不然,难保不会出现,虎毒食子的事儿来啊!”
柴安穿上外衣,用湿毛巾擦了擦脸,感谢的语气道:“黄公公,他这次,也算是冒死来通风报信了。但是,今日,本王必救娘亲出宫。备轿,上朝。”
乾清宫,早朝上。
昭明帝盯着一双黑眼圈,一脸怨恨的表情,说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启禀父皇,儿臣昨晚奏折,所奏之事,请父皇依照承诺恩准。”柴安站出来说道。
“胡闹!自打大周建国以来,后宫之内的妃嫔,哪有再离开皇宫的?更何况,是堂堂皇贵妃?这有违礼制啊,礼部尚书,朕说的对不对啊?”昭明帝问道。
“回禀圣上,不对!列祖列宗的执政纲领内,从未有一条,不允许后宫嫔妃,进入皇宫后就不能再离开。民间尚且允许和离,更何况皇家呢?皇家的权利应该大于民间,才是对的。”礼部尚书说道。
“来人,将礼部尚书,给朕拖出去砍了!”昭明帝瞬间暴怒,直接下了杀令。
愤怒,源于对权力失控的恐惧。
昭明帝怎么也没想到,礼部尚书,居然敢在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自己不对。
柴泓连忙求情,说道:“父皇,礼部尚书大人,他罪不至死啊!求父皇开恩,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哦?献王,你认为,礼部尚书,刚刚所说的,对不对?”昭明帝眉头一提,对柴泓试探着问道。
柴泓咽了咽唾沫,心一横,说道:“对!礼部尚书所言,合乎祖宗旧历,合乎大周律法,并无任何错处。”
“造反啊?反啦!朕就知道,你们琅琊王氏,有不臣之心!”昭明帝以为百官们附议柴安的奏折,只是一时糊涂,看到自己发怒后,都会改口,没想到,就连柴泓,都敢跟自己当朝忤逆!
“吴王,你怎么说?”昭明帝对柴熙问道。
柴熙也是克服着内心巨大的恐惧,对昭明帝抱拳道:“皇长兄所奏,儿臣也附议。”
“什么?”
……
三个时辰前。
萧氏一族,才知道柴安的奏折内容。
而在那时,吴王一党和献王一党的官员们,早就将附议柴安的奏折递上去了。
萧贵妃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大骂道:“柴安这个王八蛋,真是害死人不偿命!他还不如上奏陛下,让陛下封他为太子呢!这下可把陛下得罪毁了!”
桂嬷嬷说道:“娘娘息怒,献王那一边,不是也上折子,附议靖安王所请了吗?依老奴看,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怎么说?”萧贵妃问道。
“事到如今,陛下必是龙颜大怒,正是咱们逆风翻盘的机会!明日早朝,如果靖安王继续作死,要求陛下放宁弗出宫,那他将首当其冲,彻底丧失圣心。陛下为了反驳靖安王,肯定要礼部为其说话。”
“如果礼部,临时变卦,跳反转而支持陛下,靖安王将会彻底视献王为死敌,日后靖安王和献王斗起来,吴王可以坐收渔利。娘娘,不会现在还认为,靖安王,只是一个废柴,根本对献王构不成任何威胁吧?”
萧贵妃点了点头,同意桂嬷嬷的观点,道:“本宫听熙儿说,这次九尧山之战,完全是柴安一人操盘,此人心机智谋,皆深不可测,与之为敌,绝非明智。那,如果礼部继续支持柴安怎么办?”
“那就更是好事儿了,献王不是靖安王,靖安王在朝内没有根基,惹怒了陛下,陛下也只是愤怒,但,如果代表了琅琊王氏的献王跟靖安王坚定地站在一起,那陛下,就不仅仅是愤怒,而是害怕皇位不稳啦!”
“害怕的情绪,有可能让陛下的愤怒失去理智。甚至会起心动念,消灭威胁,杀掉靖安王和献王。唯独,不会杀吴王。因为,靖安王是带头的,献王是有威胁的,吴王最弱,弱就是强,陛下总不能杀光所有的儿子,最后,不论陛下愿不愿意,太子之位,也只能是吴王的。”
正当萧贵妃和桂嬷嬷正在权衡时,献王府内的韬元圣女谢道韫,态度却很坚决地,对柴泓嘱托道:“明日早朝,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柴安。”
柴泓心有不服的问:“老师,柴安这次摆明了是欺君啊,支持他,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其中的道理,我懒得跟你解释,我只说一句,像靖安王这样的人,如果他要死,他一定会拉最多的人,给他垫背,记住,永远不要把这种人逼上绝路!”谢道韫很不耐烦地对柴泓说道。
……
这就造成了,现在,早朝之上,昭明帝同时被三个皇子架到火上烤的状态。
“来人!”
昭明帝大喊一声,苏山山率领着殿外的带刀侍卫们,全都冲了进来。
“陛下。臣在。”
手持九节鞭的苏山山,对昭明帝抱拳道。
“将这个……逆子,给朕拉出去砍了!”
昭明帝刚想指礼部尚书,但心中的恐惧,让他临时,将手指,指向了一切的发起人柴安。
苏山山走到柴安的身边,低声道:“小杖受大杖走。你先跟我出去,等陛下消了气,你再给他认个错,应该会没事儿。”
“山山姐,本王今日不将娘亲救出皇宫,绝对不会后退半步!”柴安坚定的语气说道。
“你真是冥顽不灵!”
苏山山生气地一挥手,身后的带刀侍卫得令,走过来就要抓柴安。
“宫商角徵羽。”
一道古怪的琴声,传入乾清宫内,直接将靠近柴安的带刀侍卫们弹飞了。
洛无涯、戴宗、石昊、秦毅,四名东厂的天字号密探,走了进来。
昭明帝抬眼望去,只见苏山海在四人之后,也缓缓踏进殿来。
柴安转身看向苏山海,露出了笑容,说道:“苏公,你这出场,可是比本王还要大逆不道啊。”
“本督是北镇抚司镇抚使,你是小旗卫,当然要比你更放肆一点儿啊。”苏山海得意地一笑,走到柴安的身边。
“哈哈哈!苏山海!二十年前,朕就知道你要反,你今天,真的造反啦!”昭明帝仰天大笑。
“臣,北镇抚司镇抚使,东厂掌印太监,苏山海,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并无反意,只是请陛下,君无戏言。践行自己的承诺。”苏山海跪在地上,对昭明帝抱拳说道。
“哼!”昭明帝冷笑一声,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作为两次登基的君主,岂会不为事情发展到最坏情况,做一手力挽狂澜的准备?
“护龙者,还不现身吗?”
话音一落。
乾清宫内,八条盘龙柱上的金龙,眼睛亮了起来。
眨眼之间,八个鹤发童颜的修炼者,站在了昭明帝的前方。
洛无涯明察秋毫,顿时探知到了对方的境界,眉头一皱:“小心,是八个第四境的修炼者。”
“刷!刷!刷!刷!”
四位东厂天字号密探,窜到了苏山海和柴安的周围,从四个方向,将他二人护在身后。
昭明帝对八位护龙者说道:“乱臣贼子,要造反夺权,你们给朕,将他们都杀光。”
站在中间的护龙者开口道:“我们只保皇权,不保皇帝。只要是你们柴家嫡系之间的争斗,我们都不会插手!”
大周境内,历代达到第四境的修炼者,虽然强大,但寿命有限,为了能够长生,他们只能归顺皇族,依靠吸收皇族龙脉的气数活着,成为护龙者。
大周皇族的民心越盛,龙脉的气数越充沛。如果把皇帝,当得天怒人怨,百姓怨声载道,那龙脉的气数,就会变得稀薄。这个时候,护龙者,很有可能会因此心生不满,扶持更得民心的新皇。
这也是,昭明帝极为重注自己名声的原因。
“朕怀疑,逆子柴安,不是柴氏子孙!一旦不是柴家皇族的血脉做皇帝,大周的龙脉就会枯竭。你们敢赌吗?”
昭明帝为了消灭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不安定因素,不惜拿柴安的身世造谣。
护龙者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神,达成了某种默契,对苏山海和柴安,摆出了,要进攻的架势。
柴安看向苏山海,问道:“真的假的?”
苏山海白眼一翻,叉腰道:“当然不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本督会敢生,不敢认吗?”
“那太可惜啦。”柴安笑着摇了摇头。
昭明帝下令道:“杀!”
“慢着!”殿外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只见,杨玉娆双手拖着龙头拐杖,身后跟着另外四名大周硕果仅存的老国柱,杨门七个遗孀,搀扶着他们走进乾清宫。
“陛下,请开恩,放宁娘娘离宫吧。”杨玉娆对昭明帝说道。
“哼,你们几个老白菜帮子!还真以为可以在朕面前,倚老卖老啊?给你们面子,叫你们一声老国柱,不给面子,朕送你们入土!护龙者,将他们,一起杀掉。”
昭明帝今日彻底放飞自我,准备大开杀戒了。
……
“谁敢杀本座弟子?”又是一个人未到,声先到。
只见一串儿琉璃佛珠,从外面飞了进来,佛珠不断扩大,悬浮在空中,将苏山海、柴熙、以及四大天字号密探,围绕在里面。
六欲和尚,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
昨晚,杨五郎带着大悲寺的僧众,回到了寺院之内,发现已经枯坐在这里将近一个月的六欲和尚。
“是谁?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谁写了这首禅诗?”六欲和尚对僧众们问道。
杨五郎说:“是我妹夫,靖安王,柴安。”
当六欲和尚听到“柴安”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感觉头皮发麻,脑袋嗡地一声,二话不说,直接朝着玉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幸好,在关键时刻,赶上了。
六欲和尚走入乾清宫,文武百官全都露出了尊敬的表情,对着六欲和尚双手合十行佛礼道:“见过国师。”
昭明帝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对着六欲和尚说道:“国师,您怎么来了?”
六欲和尚根本没给昭明帝好脸色,指着台上的八个护龙者说道:“你们敢杀本座的弟子,本座跟你们玩儿命!”
苏山山看到六欲和尚,不顾形象大喊大叫的样子,有些挂不住脸,尴尬地跑到六欲和尚的面前,劝说道:“师父,陛下没说要杀我。你快回去吧。”
“为师说的是你吗?为师说的是柴安!他就是为师要找的亲传弟子!”六欲和尚说道。
苏山山一听,脸色一变,态度坚决,握起九节鞭,转身面向台上的昭明帝,说道:“那这就没办法了,山山承蒙皇恩,但是,今日,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柴安一根头发!”
“好!你们全都造反了是吧?你们一起上,朕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可以战胜八个第四境的修炼者!”昭明帝彻底疯狂了,声音几乎咆哮道。
六欲和尚气势丝毫不弱,对着八个护龙者说道:“你们第四境怎么了?第四境就不会死吗?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大周子民,本座让他们吃斋念佛,积德行善,他们不干,本座让他们砍人,你问问他们干不干?”
“本王的弟子,今天少一根毫毛,明天大周就天下大乱,断了皇族的龙脉气数,你们全都陪葬!来不来?要动手快点儿啊,别墨迹!阿弥陀佛,不动手,就滚!”
八个护龙者一听,当场就怂了,站在原地,没有一个敢往前走,哪怕半步。
“怎么个事儿?有人要杀我们下一代鬼谷先生?”张秦和司徒旺,在此时,也来到了乾清宫内。
司徒旺指着龙椅前的昭明帝,其实跋扈地问道:“大燕国师张秦上师到,南周皇帝,还不跪迎?”
“朕……跪迎。”昭明帝心态彻底崩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跪了下来。
其实,六欲和尚让护龙者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昭明帝就知道自己败局已定了。再加上代表了北燕铁骑的张秦和司徒旺,昭明帝发现自己的抵抗,像是个小丑行为。
“靖安王,九字方针的最后三个字,是什么?”张秦站到柴安的身旁,谦卑的态度问道。
“缓称王。”柴安回答道。
“妙哉!”张秦恍然地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后宫的门,打开了。
宁弗从深宫走了出来,看到宫外有好多笑脸在等着她。
有儿子柴安,有故人苏山海,有朋友苏山山,还有许许多多人。
一个月后,大周第一大的酒楼,在玉京城内正式开始营业,招牌上,四个大字:东坡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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