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桃园

　　那些韩人在这之前没有耕过地，不知道用耒耕地的方法，直接接触了当时最前沿的技术。

                  留下的那五十人依次牵牛、扶锸，耕地一百四十步，权作练习；耕了一趟之后，转回来，再换下一组。廷尉在旁边细加指导，纠正动作，那耐心细致，堪比贴心的教师。由于第一天，动作不熟练，五十人各耕一趟后，就已经到了午时。廷尉们让这些初次耕地的农民们休息，自己向他们讲评耕种的动作，纠正不正确的习惯，就在田头闲谈。那些人看着自己耕出来虽然不太规矩，但明显能够使用的田垄，都生出一种自豪感。

                  在当时，人们心目中各种职业的社会地位排序是士、农、工、商，他们本来是游民，连正式的职业都没有，完全是社会的底层。蒙骜给他们分了地，但自己不会耕种，看着地干着急。现在，他们终于觉得自己也能学会种地了，一下子从游民的身份提升到了农民，哪就意味着有家有业了！希冀的眼神出现在每个人的心中。

                  休息了一会儿，廷尉们又向他们传授养牛的技巧：应该如何与牛建立感情，让牛听从指令，如何喂草，如何饮水，如何添加各种辅食。并且严肃地告诉他们，秦律，牛是可以向官府租借，只要自己喂养，并不用交钱；但如果归还牛的时候牛掉了膘，那是要挨板子的。如果牛死了，当然要照价赔偿，但应该及时把死牛送到官府去，官府从死牛身上取得的肉、皮、角、蹄等物，在赔偿时都可以折钱；如果送晚了，牛腐烂了，那就要赔更多的钱。

                  他们又举起那支铁锸，对大家道，所有铁器，包括农具、工具都可以向官府借，只是按时归还，并不收费；如果是使用中的正常磨损，也不必赔偿；如果是正常使用，铁器折断了，只要把铁器完整地送回官府，一点也不短少，就可以另换一件新的，也不用赔偿；但如果用的不得法，铁器损坏了，那就要照价赔偿。

                  这些新奇的法律，引起了那些人极大的关注。有人道：“吾素闻秦法严苛，何尉之言正相反也？”

                  廷尉道：“秦法甚严，适耕种之法，秦法也；畜养之法，秦法也。如耕非其法，养非其法，田亩少收，牲畜少膘，皆国之灾也，自当严责。若行当其法，非惟利国，且以自利。愚人不知，妄议妄行，非惟自损，且以损民，是以必重罚之！耕不如法，重罚！畜不如法，重罚！衣食住行不如法，重罚！至若两军阵前，逡巡观望，此军败之由，万众性命所系，故立斩之！此所以斩一人，而齐万众也！其罚当否？”

                  众人皆道：“罚其当矣！”

                  廷尉道：“是故秦法虽苛，不罚无过之人。诸兄但从其道，向善而行，何秦法之惧哉！”

                  休息完毕，众人起身，再耕了几遍地。第二遍比第一遍质量要好得多，第三遍更加熟练。耕出一百四十垄后，廷尉宣布停止，指着那一大片已经开耕的田亩道：“汝等众人，户得此田。此田纵横一百四十步，曰百亩，曰一顷！汝知之乎？”

                  众人皆道：“知矣！”

                  第二天，廷尉直接牵来了十头牛。在周围划分了田亩，十人一队，继续耕地。一队一名廷尉在旁边指导。十人合力先给田亩浇上水，然后依次牵牛、扶锸，虽然耕出来的垄亩还不十分平直，但已经很有可观。

                  那些往来于汾城运送木材、建材的人见这里不几天就出现了大片耕地，也都惊奇万分，以为神助。

                  运了几天建材后，来了一名木匠，指导大家安础、烧地、垒墙、立柱、上梁、设顶。由于建材都是标准制品，百人一起动手，只一天时间，就搭好了一间房屋。这天夜里，大家都住在新筑好的房屋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接下来一个月，五十人轮流搞运输和耕地，廷尉向他们传授更多种地和建房的知识。到这个月结束时，这里已经建起了十座房屋，开垦了百顷土地。

                  随后廷尉指挥他们在住宅区周围挖了壕沟，筑起土围子。在耕地上播下种子，进行各种田间管理。

                  这个月里，不断有其他地方的人到来。当新人到达时，廷尉就会把工作的重点转向那群人，旧人在指定的“大夫”率领下，自行耕种、建筑。

                  当来的人多了以后，那些已经熟悉了耕种、营建技术的“旧人”，也会被派去指导新人学习技术。

                  百人一邑，十邑一亭，十亭一乡。一个月内，陆续过来了三千余人。除了房屋的建设速度赶不上人员到达的速度，还必须十个人住一间房屋外，每人百亩的耕地已经使者播下了种子。最早种下的已经开始发芽！原晋残破、荒凉的桃园开始有了生机。

                  由于失去管理，加之过去了几百年，大批桃树坏死，但仍然有不少桃树依然存活。雨水降临后，桃花开始盛开，更加令这里生机盎然。坏死的桃树是现成的薪柴，足以供应三千多人日常所需。那些在汾上原居所有家眷的人，想着要把家眷给接过来。

                  廷尉们已经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了，他们想撤离桃园。但蒙骜不同意，要求他们兼任各乡啬夫、乡佐、游徼，并在各乡按秦律教授其他律法，主持军事训练，并组织起各级基层官员。三千余人，正好组成三个乡，九名乡级官员，外加一名总管。汾城还在三十里之外，他们那边的制度、组织建设甚至还不如桃园这里。

                  蒙骜多次到这里巡查，亲自批准了各乡任命的伍、什、里、亭官员，这些人都是在这一两个月的工作中表现突出者。惟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三千户就是三千人，没有老人、女人和儿童。所以当有人愿意将原籍的家眷移来时，蒙骜表示赞同。

                  他下了一道公文到各城，要求他们将这些人的家眷送出；同时给这些人批了节符，让他们回各城去取眷属。为了不妨碍农耕，第一次只批了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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