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攻魏

　　但芒申知道自己不能在此时倒下，他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让自己顶直了腰，同时对车右道：“汝且呼之！”声音细微。

车右望了一眼芒申，自然看见了芒申后背上插着一支箭，失声叫道：“公子……”

芒申制止道：“汝且呼之，勿令人知！”

车右会意，立即大声指挥士卒不要管两边射出的零星箭矢，快步通过。

骚扰楚军的人数不多，楚军很快就脱离了箭矢所能及的范围，只有少数人受伤。等到天大亮时，楚军已经穿过了长达二十里的峡谷，出现在肥地的平原上。

肥地是过去齐鲁两国曾反复争夺的区域。在齐国国力衰退后，齐国的军队撤离了此地，但鲁国也并没有立即占领此处，这里成为一片无主的区域。大体上说，肥地也齐鲁两国都不取敌对态度，谁的兵力强就投靠谁。楚军攻略卫国，并没有在肥地征兵，春申君也没有在肥地设县公。百里之外的战争对这里几乎没有影响。现在楚军进入肥地，引起各乡邑的紧张，他们自动进入戒备状态，并通报城主。

肥城城主得报后，立即准备了一车肉和一车酒，并来劳军。前军的县公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出了谷口，在谷口列阵，掩护后继部队通过。芒申和芒未率领的后军狼狈冲出谷口后，即在前军之前重新整队。就在这时，城主派来劳军的车队到了。

芒申后背中了一箭。出了谷口后，在大军整队的同时，芒申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让左右协助拔出了箭头。由于是冬天，芒申穿得很厚——他有自己的辎车，可以把需要的一切都带上，冬衣是不缺的。厚厚的冬衣成了一件不太坚实的甲，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箭镞只没入肌内大半，而且射在肩部肉厚的位置。划开衣物后，很容易就把箭镞完整地取了出来。挤出了一些黑血后，芒申取出一小瓶药，那是芒家家传的金创药，让左右为自己敷上，又扯了一幅衣襟把伤裹好。穿好衣服后，芒申就下到营中巡查士卒的伤势。

肥城城主前来劳军，芒申接见了他。肥城虽然并不属于楚国，没有派县公，但肥城毕竟是一块重要区域，肥与鲁之间以前有过往来，芒申与肥城城主以前打过交道。两人见过，芒申告诉肥城城主，自己是完成了与卫国的作战，转入肥地回国。肥城城主是个精明人，自然知道与卫国作战后，转到肥城入鲁，自然是打了败仗。但打人不打脸，这话自然不能说。他一句关于战况的话都不问，道：“上国军至，敝邑未得其情，未瞻马首，愿以酒肉相劳！”

芒申道：“吾军远来辛劳，愿借上邑歇马。不过二三日即行！”

城主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推辞，道：“敝邑扁小，恐难纳大军。但一二日犹自备也！”

芒申道：“战事紧急，伤者甚多，故愿借大邑暂歇。但居数日即赴阳关，不敢久也。”

城主只得指令随队而来的人，根据指示，将军队领到各邑歇息。自己则带着全军的贵人前往城中休息。

在出谷时，芒申后背中了一箭。芒未也不幸运，他的马被射倒，车翻倒在路边，摔得他几乎昏迷，满头满脸都是血，胳膊也摔断了，硬抗着跑出了山谷。现在也在一旁裹伤。芒申巡营时，发现芒未也受了伤，过去安慰了几句。由于芒未的伤势比自己重，就让芒未带着那群贵人先回城中，寻医者诊治。自己留下来安排安营的事务。一直闹到正午，才把各营都安排进邑里中，自己回到城里。同时派人前往百余里外的阳关，命那里的鲁军准备接应。

在肥城休整了两天，芒申就得到消息，汶水岸边的齐国都邑平陆被魏军占领。

平陆、寿、刚都是建在汶水沿岸的城池，原来都归齐国所有。秦军在十多年前就占领了寿、刚，扼住了汶水进入大野泽的的入口。但并没有进一步占领平陆。平陆也是一处都邑。在齐国衰微之时，平陆大夫在周围的势力间灵活腾挪。一面背靠肥城的力量，一面与鲁国结好，也不威胁陶郡，更与卫国友好往来。这次楚军进军，也路过平陆的领地。芒申只派人通报了一声，就直接通过了，平陆大夫什么话也没说。

从肥地前往曲阜，直接南下是最近的道路。这条道路要穿过平陆的边界。听说平陆被魏军占领，芒申一时不敢乱动了，急忙派人打探军情，同时调整自己的部署。

得到的消息是，魏军在探知楚军取道平阴、肥城，绕过寿、刚，欲归曲阜，魏军主力二万人并没有尾随追击，而是掉头穿过刚、寿，直接攻取平陆。平陆大夫虽然身段灵活，希望以外交手段解决。但魏军的目的是以平陆为依托，堵截败归的楚军，——这显然不可能被平陆大夫所应允。于是双方在平陆展开了大战。本以为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不料秦军突然出现在战场，瞬间打破了平陆的心理平衡，战势遂一落千丈。平陆大夫不知所终。

魏国占领平陆后不久，派人向肥城城主发出使者，要求肥城不要为楚军提供资助，否则就要攻打肥城。

肥城城主正愁没有理由赶楚军离开。接待了平陆的使者后，肥城城主哭丧着脸来见芒申，恳求他救肥城全城百姓，赶快率楚军离开。芒申向他解释，只要自己在，魏军绝对不敢来攻城。而魏军也不可能长期驻于平陆，他们终究是要回大梁的。但肥城城主不听芒申的解释，只求芒申离开。在城主的催促下，芒申只得整军重新出发。他自然不敢直接南下，在魏军旁边渡河；而是先向东穿过一个山口，进入阳关。在阳关楚军的掩护下，渡过汶水，回到曲阜。

提前逃跑的县公们也大致沿着相同的道路逃回。他们的车乘较多，速度较快，沿途没有敢进入乡邑，而是一口气逃回阳关。当芒申率军进入阳关后，他们也出来相迎。他们各自领回自己县的残余士卒，返回各自的县城。

这次战役，鲁出兵最多，损失也最大，几乎有五千人逃散，许多可能回不来了。后军一万人虽然几乎全部逃散，但他们分散在各县，每县也就损失一两千、两三千；前军县公虽然提前就逃了，但除了那个士卒坚决不出柯城的县，其他县的损失反而是最小的。

芒申和芒未回到曲阜后，立即给春申君发出一份请罪公文，将失败的原因完全推给秦国背信弃义，从背后攻打楚军！另外，当面的魏军并没有撤退，而是主动向楚军进攻，只是失败的原因之一。对于各县公临阵脱逃一事，芒申只字未提。

与芒申为县公掩饰相应，各县公写给春申君的报告则重点突出了申公子和无名在困难的形势下力挽狂澜，带着残兵败将返回曲阜。其中申公子受箭伤，无名公子手臂骨折。

鲁公府门客们的报告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们不仅通报了各县公临阵脱逃一事，还指责申公子临阵逡巡，没有主动进攻濮水对岸的魏军；而贸然进攻柯城，更是造成了全军的被动。鲁地的士卒各怀异心，不肯出力作战，稍遇挫折即四散奔逃，也被写进报告中。这次战役损失的兵力，大半是鲁军主动逃散，真正的作战伤亡人数极少。

春申君这时更加闹心，因为陈地的作战也失败了。

在得到芒申的报告，魏军已经出现在濮水岸边后，春申君立即命令陈城的楚军，按计划向大梁方向进军。

陈地的军事行动由楚大司马亲自指挥。陈地各县集结的兵力总数达十万之众，几乎把陈地所能动员的人员全都动员起来了，大有一战而灭魏的架势。根据春申君的情况，魏军总数大约十万人，如此已经分出三万人到卫国，大梁最多还剩五万人，甚至有可能只有两三万人。楚军集中十万之众，那应该是绝对优势。

然而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在陈地楚军集结的时候，魏国还好说，韩国和秦国南阳郡均出现军队的异常调动。

大司马向远在寿春的春申君报告了这一动向。春申君简单地询问了一下门客，门客们皆回答说，秋收以后，没有发现秦、韩、魏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往来，——魏王向入质秦国的太子送赏赐自然不算在内；韩魏两国的商贸往来也不属于重要的往来。

春申君借此认为，三国之间不太可能会有密切的协同，更不太可能针对楚国。楚军的大规模动员引起周围国家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不是三国联手，楚军的实力必然会碾压魏军，打到大梁城下不在话下。只要能打到大梁城下，他春申君只好轻动舌头，就能让魏王吐出大量的利益来。

大司马听了春申君的解释，也觉得有道理，于十月新年后，将军队集中起来，准备向魏军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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