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凶杀案

　　在蒙骜看来，有他亲自批准的文书和节符，这些人回家去取家眷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他低估了韩人的敌意。一个月后，他发现回家取家眷的一百人竟然没有一个回来的，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派出属吏到各城询问情况。属吏回报让蒙骜大吃一惊，所有各城均报告那些吏员说，从来没有看到蒙骜的文书，也没见过回城的人。

                  蒙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这里并不是令行禁止的秦地，而是与秦国有着深深敌意的韩境。他立即找到郡尉无伤和廷尉，与他们商量对策。廷尉道：“必也申其刑，乃得用也。”自告奋勇带着几名廷尉前往破案。蒙骜担心他们几人吃亏，遂令襄陵尉和平阳尉各率士卒百人，以办案的名义进入城池。同时命令无伤亲率士卒一千人在汾水岸边设营，以为震慑！

                  两名县尉以最靠近汾水的两座城池作为突破口，率先进入这两座城。廷尉们则分散到市坊内，观察动静。县尉告诉城主，由于有秦爵士被害，郡里震怒，严令追查。请城主加以配合。城主见秦人动静不小，一时手足无措，只得应诺。

                  城主按照县尉的指示，发出广告，悬挂在各城门、乡邑和市坊中醒目位置，上面宣布，凡有人发现秦爵士动静的，立即报告；如果发现最近有不明死尸的，也要立即报告；凡对寻找秦爵士有功的人员，由县里按律给赏。而廷尉们则在知情的爵士们的带领下，到那些失踪爵士的家中寻访。城中巡逻的队伍从城卒变成了秦卒，四处悬挂的告示所采用的严厉措辞，均彰显着问题的严重性。

                  几天后，陆续有线索提供上来。而在一座城池走访的结果是，最近在城内外发现的无名死尸，都扔在城外的乱葬处。

                  襄陵尉率领秦军士卒赶走了成群的野兽，廷尉带人下到山沟里，一一翻看浮于表面的尸体；终于找到了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这人的腹部已经被吃空，但胸部和头颅还相对完整，身上的服装也清晰可辨。经辨认，他就是回乡迎接家眷的爵士中的一员。

                  在汾上诸城中，无业游民甚多，他们无儿无女，没有家人，而且通常会莫名其妙地死去。他们死后无人安葬，城卫只能草草地用草席包裹了，扔进附近一条山沟里，任由野狼、野狗等野兽啃食。然而，这失踪的一百爵士虽然也是无业游民出身，但却是有家属的，他被扔在乱葬沟中显然不是正常现象。

                  以这具尸体为突破口，廷尉们仔细勘查他的尸体，走访他的亲友，追踪他入城后的行踪，很快找到了凶手；顺藤摸瓜，找出了幕后主使——城中的一个暴发户。杀人的动机很简单，就是想占有他的家庭。动机并不复杂，作案过程也不严谨，其实城内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怀疑到他的身上。

                  县尉立即将这户全家全部缉拿到案，详细推问；不久又将爵士的家庭成员也捉拿到案。

                  廷尉们将他们分开审讯，向他们追索其他人的线索。这些人被抓进了监狱，带上枷锁，哪里还有一丝豪情，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随后几天，一具具尸体被找到，一户户人家被缉拿到案。被杀的原因千奇百怪：有私情的、有债务的、有纠纷的是多数，等到秋收时节，已经找到三十来具尸体。各城中监狱也都快满了。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汾水东岸第一座城池的扩建工作终于完成。蒙骜宣布这座城池就是平阳县城，并宣布在平阳县城以西五六里的地方，在原有城池的基础上，再建筑一个襄陵县城。

                  各城的案犯都被要求押解到平阳城和襄陵城（目前还只能算襄陵邑），按秦律接受判决。本来，各城的司法权归各城所有，各城城主几乎拥有生杀大权，不需要依据任何法条，只凭习俗，几位大户长老一合计，就能宣判。但秋后蒙骜的这道命令实质上相当于剥夺了各城的司法权。两县尉率士卒来各城提调案犯时，明确地向城主宣布，秦王已经设立了平阳、襄陵两县，从此各城主必须依秦律判案，如果判案于秦律有误，城主要被追究相应的责任；如果拿不准，可以上书县里咨询，或者将案犯送往县里审判。城主表面上唯唯喏喏，心中暗暗叫苦。

                  三十几名主犯都被判弃市，在依律缴纳一定罚款后赎为城旦耐或城旦髡，即剃去胡须或头发后，罚做劳役——劳役是现成的，就是修筑襄陵城。他们的家属一律没官，就在工地附近提供后勤服务。

                  那些死者的家属则各有异。与杀人者勾结，杀害亲人的自然被判刑；没有相关情节的无罪开释，爵士没有过错，仍然保留原爵位者，由其子弟中一人继承，全家迁往桃园，继承原爵士的土地；有过错的，可能会免除爵位，但准许他们迁往桃园。凡迁往桃园的，除可以把家财全都运走外，沿途各城馆驿按分例提供食宿。

                  目前刚刚秋收，天气还不太冷。鉴于有官给食宿的优惠，大部分行动方便的家眷选择迁往桃园，而将破破烂烂的家具留在家中；家中一般也有亲属留守。三十余户大约来了二百来人，妇孺皆有，也有些青壮年。

                  到达汾城后，那些继承了爵位的人，直接到桃园继承家财。——他们的田亩由留下的爵士代为耕种、收割，但要分出一半的收成给那些参与劳动的人。平阳和襄陵两县已经将有爵之士的家属名单上报河东郡，由河东下发给汾城，让他们准备房舍。那些被剥夺了爵位的家属，由县里分配给桃园的有爵之人，算作他们的家臣（庶子）。

                  汾城这边忙于安置新来的家属，襄陵、平阳两尉则继续进驻各城，原因是大部分被害的秦爵士还没有下落，他们还要继续追查。

                  各城原来以为，秦人找到了三十多具尸体，也到县里结了案，这事也就算结束了。谁知秦人不依不饶，大有不把这事追查到底决不罢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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