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偷看洗澡
喻隐舟下意识看向那个北狄的小卒子, 蹙眉道:“说他甚么?”
叶攸宁回忆了一下,坦然的回答:“俊美。”
喻隐舟:“……”
喻隐舟的心窍, 酸得好似蘸饺子的苦酒, 酸溜溜,还有点发涩。
叶攸宁补充道:“体格壮实,还十足年轻, 这年岁, 看起来似乎比攸宁还要小一些?”
喻隐舟:“……”
喻隐舟隐约感觉到了危机意识,太子不会是嫌弃孤……年纪大罢?
喻隐舟拉住叶攸宁, 不让他去端相那个年轻、壮实、挺拔的小卒子, 道:“攸宁, 你受惊了, 孤送你回去。”
说罢, 转头对师彦道:“这里便交给你了。”
“是, 君上!”师彦抱拳。
叶攸宁还在端详那个北狄的俘虏小卒子,便被喻隐舟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视线,任由叶攸宁如何侧头, 都看不真切。
“攸宁, 走罢。”喻隐舟扶着他。
二人出了圄犴, 直接往太子寝殿而去。
进了寝殿, 叶攸宁道:“王叔,这些刺客,似乎有些猫腻。”
喻隐舟挑眉, 道:“哦?你除了看出那个小卒子长得好看, 还看出猫腻了?”
叶攸宁觉得今日王叔的口气, 有点怪怪的, 听起来酸溜溜,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叶攸宁点头道:“那小卒子俊美是俊美的……”
喻隐舟打断:“揭过。”
叶攸宁:“……”
叶攸宁继续道:“但便是再年轻俊美,如何能需要劳师动众的来杀一个小卒子?今日行刺攸宁的刺客,好似只是调虎离山,为的便是让圄犴的守卫松懈,好去刺杀一个小卒子。”
喻隐舟自动忽略了“年轻俊美”四个字,道:“这个小卒子,必然有些不同之处,如不是身份不同,便是他知晓甚么秘密,需要被灭口。”
“夜色深了,”喻隐舟道:“你先休息,孤去审审那些刺客。”
“君上!!”
是师彦的声音。
师彦在殿外道:“君上,大事不好了,那些刺客……都、都自尽了。”
“甚么?”喻隐舟推开殿门,冷声道:“孤让你抓住那些刺客,你竟让他们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自尽?”
师彦跪在地上,道:“卑将该死……只是……只是那些刺客,并没有服毒。”
喻隐舟道:“不是服毒,如何自尽?”
师彦
挠了挠后脑勺,道:“其实……也是服毒自尽,可是他们并未在卑将的眼皮子底下自尽,乐镛说……那些刺客是提前服了毒药。”
“提前?”喻隐舟眯眼。
叶攸宁道:“也就是说……无论这些刺客行刺成功与否,都会毒发?”
师彦点点头,道:“乐镛是这么说的。”
喻隐舟更是蹙眉,冷声道:“果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派来的还是死士。”
刺客为了不透露这次行刺的目的,提前服用了毒药,不管刺杀成功与否,时间一到,全都会突发毙命,很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的。
喻隐舟道:“攸宁,你快些休息,孤去处理此事。”
叶攸宁点头道:“王叔也不要太辛苦了。”
喻隐舟看着叶攸宁躺在软榻之上,亲自给他盖上被子,这才转身离开,带着师彦往圄犴而去。
“君上,”师彦道:“如今刺客都死了,要不要提审那个北狄的小卒子?”
“不。”喻隐舟笃定的摇头,道:“先不要提审那个小卒子,提审被俘的北狄将军,将死士的尸体,丢给他看。”
“是。”
与大行令勾连的北狄将领少了一条胳膊,还被关押在圄犴之中。
师彦将北狄将军连夜提审到刑房,又亲自拖来了两条血粼粼的尸体,咚扔在地上。
“嗬——!”
北狄将军狠狠倒抽一口冷气。
喻隐舟冷笑:“这些是你们北狄的死士,可识得?”
那北狄的将军并不说话,不屑的看着喻隐舟。
喻隐舟微笑:“孤很奇怪,这些死士混入王宫,并不是冲着你这个将军而来,反而去刺杀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小卒子,你不觉得奇怪么?”
北狄将军蹙了蹙眉,眼中划过一丝狐疑,终于开口了:“我甚么也不会说的,你死了这条心罢!庸狗——啊!!”
北狄将军的脸面应声向后仰去,登时鼻血长流,师彦冷喝道:“放肆!”
喻隐舟微笑道:“师彦,打得好。”
师彦拱手道:“君上谬赞了。”
喻隐舟又道:“继续打,打到他说为止。”
“是!”
嘭!
嘭!嘭!
“啊——!”
“庸狗!老子甚么也不会说……”
“啊!啊啊啊啊——”
已然是后半夜,叶攸宁睡得很踏实,睡梦之中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哀嚎,并不怎么真切,从遥远的地方飘荡而来。
“嗯?”叶攸宁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觉。
天色渐渐亮堂起来,叶攸宁伸了一个懒腰,不知是不是昨日事儿多的缘故,叶攸宁跑了一天有些疲累,整个晚上睡得都十足香甜。
“太子醒了?”柳羡之端来一只金盆,为叶攸宁洗漱。
“太子,公孙在殿外候了许久。”
“舅舅?”叶攸宁惊讶。
柳羡之点点头,道:“公孙一早便来了,但太子还未起身,公孙便没有叫小臣惊扰太子,一直候到了现在。”
叶攸宁道:“快请。”
公孙无疾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只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是摞起来的竹简与小羊皮。
“太子,”公孙无疾道:“这是今日一早,叶氏各家交上来的账目与明细,还请太子过目。”
这么多……
叶攸宁很善于安抚人,若是论理膳,他也是一把好手,可是看账本……
一看到账目,只觉得头晕目眩,条条框框好像会飞。
叶攸宁微笑道:“舅舅可曾过目?”
公孙无疾道:“无疾已然过目,有疑义的地方,已然用朱笔圈出。”
“既然如此,”叶攸宁道:“攸宁自然相信舅舅。”
叶攸宁本是不想看那些账目,但他如此一说,公孙无疾心中涌起一股浪潮,感动的热血沸腾。
“太子……”公孙无疾道:“你不怕我在账目上动手脚?”
叶攸宁笑道:“舅舅曾执掌雒师,乃是天子的左膀右臂,雒师的顶梁支柱,若是舅舅想要动手脚,攸宁与如何能看得出来呢?再者……还是那句话,攸宁相信舅舅。”
“宁儿……”公孙无疾果然感动不已,眼圈登时红了。
他以前也并非如此多愁善感,甚至可以说是尖酸刻薄,冷酷不近人情。因着整个朝廷,整个雒师,都没有值得他感动之人。
叶攸宁却不一样……
公孙无疾抿了抿嘴唇,道:“请太子放心,将这些账目交给无疾,无疾定然不会辜负太子的厚望!”
叶攸宁笑道:“那便辛苦舅舅,费心费力了。”
公孙无疾道:“太子言重了。”
“太子……”公孙无疾又道:“昨夜刺客之事,太子可有受伤?”
叶攸宁摇头,道:“舅舅不必担心,攸宁很好。”
公孙无疾道:“关于那些刺客,无疾略有耳闻。”
公孙无疾面有残疾,不得入仕,但他的人脉还在,尤其是王宫之中的人脉。
昨日一整夜,圄犴都传来阵阵惨叫,喻国国君喻隐舟一夜未出,这等子大事儿,公孙无疾自然听说了。
公孙无疾道:“喻公连夜审问了狄贼的头领,起初还以为是那个头领嘴硬,不肯多说。”
“起初?”叶攸宁抓住了重点。
公孙无疾点点头道:“正是,太子冰雪聪明,定然发现了端倪……那狄贼的头领,其实并非不想说话,而是他也不知,那些刺客为何要刺杀他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
叶攸宁眼眸微动,道:“舅舅必然查了这个小卒子,对么?”
公孙无疾一笑,道:“正是,无疾觉得这其中蹊跷,便去查了查这个小卒子,奇怪的是……”
小卒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卒子,因为家境贫苦才去充军,没有姓名,军中都管他叫阿蛮。
公孙无疾道:“除此之外,甚么也没有查到,这个小卒子,仿佛只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卒子。”
叶攸宁摸着下巴道:“如此……攸宁倒是有些子兴趣,会一会这个阿蛮了。”
叶攸宁当即与公孙无疾一同出了寝殿,往圄犴而去。
喻隐舟昨夜并未提审小卒子本人,似乎是想要晾一晾他。
小卒子被换了牢房,严加看守,师彦带着虎贲军,亲自守在门外。
“太子?”师彦道:“您怎么来了?”
叶攸宁看了一眼牢房里面,道:“孤想进去看一看。”
师彦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太子,这小卒子不知是何来头,还请太子小心。”
叶攸宁微笑:“多谢师将军提醒,开门罢。”
师彦将门打开,眼看着叶攸宁和公孙无疾进入了牢房,仔细想了想,招手叫来一个虎贲军,道:“去通知君上,太子来圄犴了。”
“是,将军。”
牢房换了,枷锁换了,牢房更加森严,枷锁更加厚重,除了枷锁,还有许多的绳索与锁链捆绑在那个叫做阿蛮的小卒子身上。
小卒子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年纪的话,大抵在十六七岁的模样,别看他结实壮硕,一身腱子肉,但还是个少年,面容上充斥着稚嫩的气息。
小卒子听到牢房打开的声音,有些子害怕,但看到来人之后,眼眸瞬间亮堂起来,仿佛一只大狗。
哗啦!
小卒子站起身来,向叶攸宁的方向跨了两步,锁链被拉直,最大的活动范围也只有两步。
“嗬!”
锁链拉住枷锁,枷锁扼住脖颈,小卒子被拉得向后踉跄了一步,险些窒息。
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叶攸宁,两眼放光,仿佛有话要说。
叶攸宁的感官十足敏锐,温和的道:“你是不是有甚么话,想对我说?”
小卒子听了,先是侧头,像是在琢磨,然后使劲点头,好似听懂了叶攸宁说辞。
公孙无疾蹙眉:“他能听懂中原话?”
“中……原……”小卒子终于开口了,嗓音低沉而沙哑,磕磕绊绊,并不怎么利索:“中原话……说、会!”
叶攸宁挑眉:“既然你可以说中原话,可是有甚么要与我说的?”
小卒子又是使劲点头,张了张嘴,冥想,张了张嘴,又冥想:“你……救我。”
叶攸宁昨日救了这个小卒子,如不是叶攸宁出其不意,小卒子早就被刺客砍死了。
小卒子一双眼睛更是又圆又亮,好似一只活力四射的大型犬,指着叶攸宁道:“哥哥……你、好看。”
“哼!”
一抹黑影快速进入牢房,横在叶攸宁面前,挡住了小卒子狗子一般的视线,冷笑道:“狄人果然都是如此,油嘴滑舌,狡诈油滑!”
是喻隐舟。
方才师彦令虎贲军去通知喻隐舟,就是怕叶攸宁在牢中出现个意外。
喻隐舟昨夜一直留在圄犴,堪堪离开去洗漱,听到虎贲军的禀报,马不停蹄的便赶了回来。
小卒子使劲摇头,着急的道:“不不……嘴……不油……哥哥,好看的!”
叶攸宁微笑:“你生得也很好看。”
喻隐舟:“……”
喻隐舟心窍,哗啦一盆苦酒泼下来,酸得直蹙眉。
叶攸宁拉住喻隐舟,低声道:“王叔昨夜辛苦了一晚上,都没有审问出关于小卒子的丝毫,不如……攸宁帮王叔问一问?”
喻隐舟知晓叶攸宁是想要帮忙,可听着叶攸宁夸赞旁人好看,他的心窍便不是滋味儿。
喻隐舟耐着性子没说话。
叶攸宁继续对那小卒子道:“你叫甚么名字?”
“名……”小卒子思考了一阵,恍然大悟:“哦……蛮!蛮!”
果然如同公孙无疾查到的,小卒子名唤蛮。
叶攸宁亲和的道:“那我唤你阿蛮可好?”
“蛮!”小卒子笑起来,笑容十足阳光灿烂,与阴鸷多疑的喻隐舟,完全是背道而驰的类型。
阿蛮使劲点头:“哥哥唤得……好听,阿蛮!阿蛮!”
喻隐舟酸得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竟没有一刀宰了那个一口一个哥哥的孟浪登徒子,若按照往日里的脾性,这个阿蛮已然死了七八次、九十回还由余!
“阿蛮,”叶攸宁温声道:“告诉哥哥,昨夜那些人,为甚么要杀你?”
阿蛮瞪大眼睛,一脸惊恐,摇头犹如拨浪鼓:“不不、不知!”
“他们……”阿蛮又道:“可怕!可怕……哥哥救我,嘿嘿……”
喻隐舟冷笑:“是个痴子。”
阿蛮没听懂痴子是甚么,还冲着喻隐舟嘿嘿傻笑。
喻隐舟嘲讽:“孤看他就是个痴子,这样问下去,甚么也问不出来,攸宁,你身子弱,早晨朝气寒凉,圄犴阴湿,还是快些回去罢,这里交给孤来处置。”
叶攸宁并没有问出甚么,便不打算在圄犴多留。
柳羡之突然上前,道:“太子,君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羡之只是一个寺人,身份地位,卑贱犹如蝼蚁,不过叶攸宁并不在意他的身世,点点头道:“出去说罢。”
众人移步来到圄犴之外。
柳羡之拱手道:“小臣曾在大行署供职,习得一些北狄的习俗与方言。”
柳羡之曾是大行署吃香的书译,他习得四方语言,精通北狄、西戎、东夷和南蛮的各种习俗,每次派遣使团出使,柳羡之都是最抢手的。
柳羡之随同使团,一共出使过四次北狄,阅历十足丰富。
“北狄也有不少分支,而与大行令勾连的,乃是白支国。”柳羡之道:“白支国以白木为图腾,小臣在典籍之上见过,凡是白支国的贵胄,都有纹身的习俗。”
“纹身?”喻隐舟蹙眉,一脸的不屑。
在古代,纹身的除了蛮夷,一般是罪徒,乃是不入流的行径,喻隐舟这等天生高人一等的君主,自然看不得纹身。
柳羡之点点头:“但凡贵胄,都会在身上纹墨白木,以表达对白支国的忠心。”
叶攸宁眯起眼目,道:“柳书吏的意思是……”
柳羡之道:“太子,君上,刺客宁肯提前服用毒药,亦要刺杀之人,除了知晓不该知道的事情,便恐怕是身份大有文章。”
叶攸宁道:“你怀疑那个阿蛮,是白支国的贵胄,混成了小兵的模样?”
“正是,”柳羡之道:“倘或他真的是白支国的贵胄,身份尊贵,知晓的机密之事必然不在少数,狄人派遣这么多刺客前来刺杀,也能说得通了。”
喻隐舟追问:“纹墨在何处?”
“这……”柳羡之却迟疑了。
“不瞒太子与君上,这纹墨之处,有人在肩上,有人在背上,有人在腿上,典籍中记载的,各不相同。”
“哼……”喻隐舟冷笑一声,道:“那好啊,便将这个唤作阿蛮的小卒子,扒干净了,剥得赤条条的,看个清楚!有无纹墨,一目了然。”
叶攸宁却道:“王叔,倘或如此,恐怕打草惊蛇。”
柳羡之也道:“这一切都是小臣的猜测,白支国只有公族可以纹墨,卿族是不配纹墨的,倘或那个小卒子,只是卿族要员,身上必然也没有纹墨,届时打草惊蛇,将会更难提审。”
白支国虽然是北狄,但是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响,国中也有卿族和公族那一套。
所谓公族,便是公爵之后,这些人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公孙,出身显贵,天生高人一等。至于卿族,便是与公侯没有任何血缘干系的臣子。
自古以来,公族都以身份高贵自持,看不起卿族,而卿族又觉得公族是朝廷蛀虫,只是会投胎罢了。
在白支国,只有公族可以纹墨,卿族是没有资格纹墨的。
叶攸宁挑唇,笑盈盈的道:“诸位别急,孤到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既可以看看这个阿蛮身上有无纹墨,又不打草惊蛇。”
喻隐舟眼皮一跳,叶攸宁这笑盈盈的表情,竟有些瘆人,令人背后发凉?
喻隐舟硬着头皮道:“甚么法子?”
叶攸宁一笑:“还请王叔准许,将阿蛮……分给攸宁做侍卫。”
“侍、卫?”阿蛮眨着狗子一样的大眼睛,一脸迷茫的看着叶攸宁。
叶攸宁微笑,点点头,道:“阿蛮,你可愿意给哥哥做侍卫?”
阿蛮一脸迷惑:“哥哥……侍卫?是甚?”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母鸡下蛋呢。
喻隐舟黑着脸,一言不发,抱臂在旁边,只是用一双鹰目,狠狠的凌迟着阿蛮。
“侍卫啊,”叶攸宁耐心的解释道:“便是不再关着你,让你离开牢狱,跟在哥哥身边,保护哥哥,你可愿意?”
“愿!愿意!”阿满点头入捣蒜:“哥哥……救我,阿蛮也……护哥哥!”
叶攸宁道:“甚好,那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孤的护卫了。”
“嗯嗯!”阿蛮点头:“保护、哥哥!”
喻隐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冷声道:“既然太子看得上你,提拔你为侍卫,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太子寝殿的虎贲,必然要严于律己,谨慎言行,甚么哥哥?要唤太子。”
阿蛮受教的张大眼睛,使劲点头:“太……太子哥哥!”
喻隐舟:“……”
叶攸宁随和的道:“无妨,阿蛮天真烂漫,也是好的,至于规矩,以后慢慢学便是,只是……”
叶攸宁蹙起眉头,上下打量着阿蛮,用袖袍扇了扇风:“你在圄犴中关得时日不短,脏成这幅模样,好生洗洗才是……柳书吏。”
柳羡之垂头道:“小臣在,请太子吩咐。”
叶攸宁挑眉道:“准备热汤,再准备一套虎贲军的侍卫衣裳,让阿蛮沐浴更衣。”
柳羡之应声。
阿蛮嘿嘿傻笑:“洗!洗!”
师彦亲自解开阿蛮的枷锁,将他释放。
阿蛮立刻便要凑到叶攸宁身边,喻隐舟“嗤——”一声拔出佩剑,呵斥道:“后退!”
阿蛮吓得一个激灵,后退了好几步,咕咚坐在地上,摔了一个大屁墩儿。
叶攸宁道:“君上,无妨的,阿蛮应是没有恶意。”
阿蛮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道:“阿蛮……没有、没有恶意。”
叶攸宁走过去,亲自扶起阿蛮,给他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道:“没有摔伤罢?”
阿蛮摇头,阳刚灿烂的脸面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羞赧,红着脸道:“太子、哥哥……手,好软……”
喻隐舟:“……”
佩剑咔嚓作响,喻隐舟握着剑柄的指节发白。
就在阿蛮狗头不保之时,膳房烧好了热汤,将热汤摆在太子寝殿的偏殿,已然可以沐浴。
柳羡之手中端着一个硕大的木承槃,上面摆着一套虎贲军的侍卫官服,将承槃送到偏殿之中。
“阿蛮侍卫,”柳羡之恭敬的道:“请沐浴更衣。”
阿蛮点点头,笑呵呵的道:“好!谢……”
柳羡之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阿蛮,从偏殿退出来。
叶攸宁和喻隐舟等在主殿,喻隐舟冷声道:“孤看那个阿蛮,绝不是个好东西!”
“白支国也有储君,”喻隐舟道:“谁会管太子唤哥哥?必然是在装傻充愣。”
叶攸宁笑起来,道:“攸宁倒是觉得,他生得那张脸面,装傻充愣倒是极好的。”
阿蛮身材高壮,一看便是典型的北方人,面部轮廓深邃,脸孔犹如刀削斧砍一般,但并不会粗枝大叶,粗犷之中夹杂着丝丝的细腻与精致。
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十足健康,天真热情,尤其是笑起来,仿佛一个微笑唇的大金毛,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治愈力十足。
喻隐舟警铃大震,道:“那太子以为,是那个阿蛮生得好看,还是孤更胜一筹?”
叶攸宁惊讶:“王叔与阿蛮,端端是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
叶攸宁仔细思考,道:“王叔威严肃杀,阿蛮阳光开朗,本就不一样,再者,王叔与阿蛮的年纪便不相当,除了都是男子,没甚么可比的地方。”
年纪……
喻隐舟:“……”为何又提年纪!
“王叔?”叶攸宁敏锐的察觉到,喻隐舟好像有点不欢心,而且是伤自尊的那种不欢心,但叶攸宁不知自己说错了甚么。
他可是抚慰型的npc,论话术,从来都没有说错过。
叶攸宁明智的岔开话题,道:“王叔,那个阿蛮此时应该已然除衣沐浴了,不如去看看?”
喻隐舟道:“你也要去看?”
叶攸宁点点头。
喻隐舟又道:“不是让柳羡之盯着,你去看甚么?”
叶攸宁自然的道:“柳书吏的确在盯,但有无纹墨,攸宁也想亲眼看看。”
“王叔?”叶攸宁奇怪:“怎么?有何不妥么?”
不妥,自然大大的不妥!
叶攸宁要去偷看一个小子沐浴,还是脱光了,仔仔细细的查看那种。
叶攸宁拉住喻隐舟的手,道:“王叔,走罢。”
喻隐舟:“……”太子不只想偷看小子洗澡,还拉着孤一起偷看。
偏殿的户牖之下,柳羡之果然蹲在那里。
哗啦——哗啦……
轻微的水流声,从偏殿传出来,必然是沐浴的声响。
“太子?”柳羡之睁大眼目:“君上?”
叶攸宁指了指殿中,道:“可脱干净了?”
柳羡之是个斯文人,读书人,以前从未做过这等偷鸡摸狗之事,白皙的面颊有些发红,摇摇头。
“没脱?”叶攸宁蹙眉:“好磨蹭,这么半天还未脱干净?”
柳羡之咬着嘴唇,支支吾吾的道:“没……是小臣,还未看。”
叶攸宁惊讶的道:“你怎么还未看?都是男子,有甚么不好看的?”
叶攸宁是忘了,虽都是男子,但是书中的大周,男子是可以通婚的,自己与喻隐舟也都是男子,还在假扮深情爱侣。
“罢了,”叶攸宁道:“我看看……”
叶攸宁探头便要从户牖看进去。
啪!
喻隐舟一把压住他纤细的天鹅颈,将人拽了回来。
“嗯?”叶攸宁甚么也没看见,只感觉到了从户牖缝隙中钻出的一股水汽,暖洋洋的,十足暖和。
叶攸宁迷茫:“王叔?怎么了?”
怎么了?
喻隐舟皮笑肉不笑的道:“攸宁啊,太危险了,还是孤来罢。”
叶攸宁奇怪:“危险?偷看沐浴而已,何来危险?”
喻隐舟:“……”
叶攸宁自问自答的道:“王叔是怕阿蛮会武艺,发现了攸宁?”
喻隐舟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无错。”
叶攸宁低声道:“是攸宁考虑不周,险些坏了大事,还是王叔思虑周全。”
喻隐舟脸不红的应承,道:“放心,孤来看。”
喻隐舟扒着偏殿的户牖,谨慎抬头往里望去。
堂堂喻国的国君,大周一百零七国之中的佼佼者霸主,有朝一日,竟要躲在一个男子墙根之下,扒窗子偷看,更可笑的是,这个男子,并非他的心仪之人叶攸宁……
喻隐舟眯眼往里看去。
热气袅袅,热汤蒸腾着水蒸气,让整个偏殿雾气蒙蒙,几乎无法视物。
透过浓浓的水汽,隐约看到一条人影置身于热汤木桶之中,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打眼看过去,没有看到甚么纹墨,倒是看到了许多伤疤。
横七竖八,错综复杂,那个唤作阿蛮的小卒子背上,伤疤有深有浅。
喻隐舟矮下身来,回到墙根。
“怎么了王叔?”叶攸宁问:“看到了?”
喻隐舟道:“纹墨还未看到,只是……这个小卒子不简单。”
“如何不简单?”叶攸宁追问。
喻隐舟蹙眉道:“他身上的伤疤诸多,有的深可见骨,孤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像他这样的伤疤,起码征战多年。”
叶攸宁眼眸微动:“征战多年?这小卒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难道那般小便出来打仗了?”
喻隐舟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孤听说北狄之人,信奉武力强权,很多孩子都会从小放在军中寄养。”
“而且……”喻隐舟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狠戾,道:“那些伤口,很多都是中土制式的武器所伤,与北狄不同,换句话说……”
叶攸宁了然的借口:“阿蛮的伤疤,你并非受到虐待所致,的确全部出自于战场?”
喻隐舟点点头:“正是如此。”
冷笑一声,喻隐舟道:“孤便说了,那个阿蛮八成是在装傻充楞,试问一个久经战场之人,又如何这般的天真爽朗,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哼……装模作样。”
哗啦——
哗啦……
水声断断续续的从户牖传来。
叶攸宁推了推喻隐舟,道:“王叔,再看看,还没有看到纹墨。”
喻隐舟:“……”
喻隐舟一个头两个大,排兵布阵,治理国家,这天底下就没有事情可以难住喻隐舟,但唯独……偷看旁人洗澡……
倘或传出去,喻隐舟身为霸主的威名,便要毁于一旦了……
喻隐舟叹了口气,再次微微起身,从户牖往里看去。
水汽仍然很浓郁,阿蛮背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看不真切,喻隐舟仔细分辨了一下。
背上没有。
臂上没有。
腿上亦没有……
喻隐舟蹲下来,摇头道:“没有。”
“没有?”
喻隐舟笃定:“他身上没有一点子纹墨,更别说甚么白色的树枝了,除了伤疤,连个痦子都没有。”
叶攸宁抿了抿嘴唇:“难道……阿蛮不是白支国的贵胄?我也看看……”
叶攸宁探头去看,哗啦——
阿蛮正好沐浴完毕,起身展开长臂,一捞地屏上挂着的衣袍。
阿蛮的肩膀宽阔,头身比例绝佳,穿着囚服之时,还看不出甚么好身材,如今没穿衣裳,简直是一览无余。
水珠顺着小麦色的皮肤滚落,雾气仿佛是最好的滤镜,让阿蛮紧致的肌肉,壮硕的躯体显得那么朦胧,那么不真实。
叶攸宁睁大眼睛,喃喃的感叹道:“好壮实。”
喻隐舟:“……”
喻隐舟一把拉住他,严严实实捂住叶攸宁的眼目,不让他再看,一刻没守住,叶攸宁竟看了别的男子的身子!
叶攸宁被拉回来,回味的道:“可惜……胸肌不如王叔的大。”
喻隐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孤合该庆幸么?
“咳咳……”喻隐舟嗖了嗖嗓子,一脸正直的道:“那个阿蛮不是等闲准备,小心被发觉。”
叶攸宁愁眉,有些可惜的道:“只是……他已然沐浴完毕,我们还未找到纹墨。”
眼眸一动,叶攸宁水光潋滟的双眸中闪烁过一抹狡黠,看向一面默不作声的柳羡之,道:“柳书吏,你去。”
“小臣?”柳羡之迷茫,指了指自己。
叶攸宁点头,道:“阿蛮乃是白支国的人,他不熟悉中土的衣着制式,你进去,便说帮他更衣,如此便能趁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将阿蛮看个透彻!”
喻隐舟:“……”太子的言辞,略微有些粗鄙,不知是不是孤的错觉。
嘭——
柳羡之的脸面通红,他难得如此局促,摇头道:“太子这……这成何体统?”
叶攸宁歪头道:“只是叫你看看,阿蛮身上有没有纹墨,事关重大,体统不重要。”
柳羡之抿着嘴唇,脸颊愈发通红。
叶攸宁可惜的道:“咱们之中,只有你见过白支国的纹墨,若是孤识得那纹墨,定然亲自前去。”
喻隐舟心中只剩下庆幸,亏得叶攸宁没见过白支国的纹墨。
“咳!”喻隐舟轻咳一声,道:“柳书吏,快去,不要耽搁时机。”
喻隐舟下令了,柳羡之也不敢违逆,硬着头皮答应。
叩叩叩——
偏殿的大门被敲响。
阿蛮道:“谁?”
柳羡之干涩的道:“小臣是来伏侍将士更衣的。”
不给阿蛮拒绝的机会,叶攸宁推开殿门,示意柳羡之赶紧走进去。
柳羡之一咬牙,跨入殿门。
阿蛮还未穿戴整齐,浑身湿漉漉的,柳羡之乍一进去,惊呼一声,连忙转过身去,满面通红,实在有辱斯文。
“嘿嘿……”阿蛮笑起来:“衣裳……的确难,穿……不会。”
虎贲军乃是贴身禁卫,衣着打扮自然讲究,一套官服零七八碎的,总有小十件。
柳羡之垂着头道:“小臣为将士更衣。”
“好!好!”阿蛮点头。
柳羡之硬着头皮抬眼,如同叶攸宁所说,阿蛮生得十足壮实,肌肉线条野性流畅,身上错综着大小伤疤,若不看那张笑容灿烂的脸面,单单看这身躯,有一种恐怖狠戾的错觉。
既然已经抬头,柳羡之便咬着牙关,快速上下浏览了一遍,除了伤疤,果然连个痦子也没有,更不要说纹墨了。
“嗯?”阿蛮展开手臂有一阵子,奇怪的回头:“穿?”
柳羡之咳嗽了一声,道:“请将士……转过来。”
阿蛮点点头,一脸乖巧的转过来,大咧咧也不害羞,好似没穿衣裳的人是柳羡之一般。
柳羡之眼皮狂跳,眼眸快速眨动,不情愿的看向阿蛮的正面……
也没有?
柳羡之快速将衣袍给他披上,唰唰两下系上带子,麻利极了。
“哎呦!”阿蛮痛呼了一声:“太紧。”
柳羡之支吾道:“是,小臣注意一些。”
柳羡之不需要看,三两下给阿蛮穿戴整齐,后退了两步,逃跑似的退出偏殿。
嘭——
被门槛绊了一下,柳羡之差点摔在地上。
远处,叶攸宁偷偷摸摸的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柳羡之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偏殿,确定阿蛮没有注意,这才朝着叶攸宁和喻隐舟走过去。
“如何?”叶攸宁问。
柳羡之脸面烧烫,结巴的道:“回……回太子,没有纹墨。”
“没有?”喻隐舟:“白费了这些力气。”
叶攸宁摇头道:“到也不算是白费,至少证明了,这个阿蛮并非是白支国的贵胄公族。”
喻隐舟眯眼道:“你的意思是……他也有可能是白支国的卿族?”
叶攸宁笑道:“毕竟不止有公族才能知晓国中机密,很多卿族也举足轻重。”
笑容慢慢扩发,叶攸宁的笑容分明柔软如春风,却带着一丝凉丝丝的寒意与料峭。
“攸宁还有一个法子……”
喻隐舟:“……”定然不是甚么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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