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脱给他看
叶攸宁看着他, 保持微笑。
虽也是温柔的微笑,但和平日里的笑容, 还是不太一样。
一股寒冷的凉风, 悄无声息的吹来,吹得喻隐舟有些后脖颈子发麻……
“攸宁,你听孤给你解释。”
叶攸宁微笑:“正在听呢, 王叔可以开始解释了。”
喻隐舟:“……”
喻隐舟态度诚恳的道:“其实宋公没有叛变, 白支国的国君,带着他手底下的一帮余孽, 逃窜在外, 油滑的厉害, 总是不正面露头, 据孤所知, 还有一处屯兵大营, 孤打算将所有余孽剿灭,一劳永逸,这才好回去与你邀功, 不是么?于是……”
叶攸宁挑眉:“于是。”
点点头, 示意喻隐舟继续说下去。
喻隐舟干笑一声, 道:“于是你便知晓了, 孤与宋公合作,让宋公假意投敌,诓骗白支狄人, 这投敌, 总是需要一些诚意的, 孤便在白支国的敌人面前故意诈死, 如此一来, 宋公投敌也有了本钱。”
“哦——”叶攸宁拉长声音,道:“喻公真真儿是,智勇双全,计谋过人呢。”
“攸宁……”喻隐舟连忙道:“孤本打算速战速决,剿灭了白支国,立刻回雒师去见你,与你当面解释,谁知宋公是个不中用的,孤都诈死了,他还搞不定白支国那些狄人,是了,还有……”
“还有师彦,平日里让他干个活儿,磨磨蹭蹭的是,谁知孤诈死这消息,他倒是探得很快,叫你白白担心。”
叶攸宁微笑:“是么,怨宋公不中用,怨师将军探查的太快,原来只有喻公是没错的。”
“孤……”喻隐舟甩锅失败,诚恳的道:“孤也是有错的。”
“孤……”喻隐舟找借口:“瞒着你,只是当时时机紧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者,消息传出去,人多口杂,从北狄传到雒师,也不知有没有探子,孤本想敲定一切,再回去与你报喜的……”
他说着说着,注视着叶攸宁的双眼,越来越心虚,终于坦白道:“好罢,孤承认,想做一票大的,速战速决,然后回去找你邀功,没成想……”
喻隐舟低声道:“都是宋公不中用。”
“攸宁,”喻隐舟抬起头来,笑容十足殷勤:“你不生气罢?”
“没有,”叶攸宁微笑道:“孤很好,喻公也是为了雒师,为了大周,孤怎么会生气呢?喻公你说,孤应当生气么?”
喻隐舟:“……”这还不生气?
喻隐舟壮士断腕一般道:“攸宁你罚孤罢,无论是甚么样的惩罚,孤都心甘情愿领罚,毫无怨言!”
“哦?”叶攸宁挑唇:“这可是王叔自己说的。”
喻隐舟说罢便有些后悔,的确是他自己说的,可……可看叶攸宁的表情,不知为何,后脖颈子更加发麻了,凉丝丝的。
叶攸宁弯下腰,从地上将枷锁捡起来。
这是方才扣在喻隐舟脖颈上,师彦亲自打开的枷锁。
咔嚓——
叶攸宁手腕一动,枷锁重新扣在喻隐舟的脖子上。
喻隐舟:“……?”
喻隐舟干笑:“攸宁,你这是……?”
不等他说完。
叶攸宁走上两步,嘭——
白皙的手掌推在喻隐舟的胸口上,喻隐舟浑身一颤,很想纳住叶攸宁的双手,放在掌中好好儿的摩挲,他们已然两个多月没有见面,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喻隐舟怕弄伤了叶攸宁,因此并没有较劲儿,顺从的向后一倒,顺势坐在幕府大帐的案几之上。
哗啦——
案几上的简牍与军报散落一地,七零八落。
叶攸宁一点点逼近,道:“甚么惩罚,都心甘情愿,这可是王叔说的。”
喻隐舟喉咙发紧,沙哑的道:“攸宁,你这是搞甚么名堂?”
“放肆,”叶攸宁轻飘飘的道:“一个小小的俘虏,何敢与本太子如此说话?”
叶攸宁捏住喻隐舟的下巴,挑起一抹笑容,仔细端详:“孤看你这个俘虏,虽年纪大了一些,但也是风韵犹存。”
喻隐舟眼皮一跳。
叶攸宁主动靠近过来,又是一推,喻隐舟的心跳犹如擂鼓,眼目深沉,嗓音沙哑的不成模样,被叶攸宁一推,顺从的仰躺在案几上。
因着枷锁的缘故,喻隐舟微微仰起头来。
叶攸宁附身在喻隐舟的耳畔轻声道:“不知你这小小的俘虏,与喻公的滋味儿,谁更好一些?”
宋公子源带着骑兵回到白支王的临时营地。
“回来了!”
“大王,宋公回来了!”
“哈哈哈!!”白支王亲自从营帐中走出来:“宋公可算是回来了!如何?可砍掉了周人太子的项上人头?”
宋公子源道:“并未。”
“没有?!”白支王的脸色瞬间变化,甚么笑容也不见了,呵斥道:“好啊宋公!你果然是假意投降!其实便是个细作!对也不对?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让你带兵去偷袭周人,你却空手而归,不是细作是甚么?!”
宋公子源眯了眯眼目,镇定自若,一定子也不慌张,甚至冷笑一声,道:“细作?别怪我宋子源说实话,就大王你给我的那点子兵马,光是劫粮草都费劲,劫了粮草也运送不回来,还想刺杀周人太子?岂不是痴人说梦?做梦都比你这般来的切合实际!”
宋子源又道:“看来大王从一开始便没有信我,也罢!也罢!毕竟我是宋国人,与你们是白支人,本便不是一类人,你不信我,也在情理之中!这些粮草便当孤送给你们,孤这便走,后会无期!”
冷冷的一甩袖袍,宋公子源转头便要走。
白支王的脸色再次变化,“哈哈哈”的笑起来,殷勤的拦住宋子源,道:“宋公!宋公!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么?稍安勿躁!你看看,着甚么急?方才……哈哈哈!方才我只是与宋公,你开开顽笑罢了!毕竟嘛,这么点子人马,你若是真的成功偷袭了周人太子,我才觉得有诈呢!”
宋公子源冷笑一声,其实心里门清儿。
方才白支王故意兴师问罪,其实就是想要诈一诈宋子源,宋子源起码是沉浮朝堂诸多年之人,这点子尔虞我诈还是看得透的。
宋公子源道:“看来……大王还是不信我。”
“信!信!”白支王笑道:“你看看!你看看!宋公此次偷袭,带来了这么多粮草辎重,这对我们很是重要,我怎么能不信你呢?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们白支国的一员了!”
宋公子源眼眸微动:“谢大王。”
“不必客套!”
宋子源又道:“既是如此,不知……大王何时动身,带我去屯兵大营见识一二?”
“这……”白支王犹豫起来:“还不着急。”
宋公子源心中又是冷笑,嘴上说着是自己人,其实白支王还是对自己有所防备。
一个狄人士兵在白支王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那士兵是白支王的心腹,偷袭之时也跟随着队伍,美名其曰是帮忙,其实便是监视宋公子源。
白支王眼珠子转动,哈哈哈大笑起来,道:“宋公,听说——偷袭之时,你们俘虏了一个大人物儿?”
宋子婴!
宋公子源立刻戒备,不着痕迹的道:“也不是甚么大人物儿。”
白支王道:“宋国的公子,宋公你的兄长,还不是大人物?”
宋公子源借口道:“他?一个被废的公子,孤的手下败将,一点子本事没有,当年可是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宋国,在周人太子跟前讨一口饭吃,大王你说说看,这样的人,叫甚么人物?也配?”
“哈哈哈——”白支王点头:“你说得对!说得对啊!”
他话风一转,又道:“宋公,你不是想要随我回屯兵大营罢?不如这样罢……”
啪啪!
白支王拍手,亲信立刻将俘虏的宋子婴推搡着出来。
“放开……放开我……”
宋子婴脖子上架着枷锁,手脚铐着镣铐,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宋公子源立刻眯起眼睛,眼目一转不转的凝视着宋子婴。
嗤——
白支王抽出佩刀,一下架在宋子婴的脖子上。
“啊……”宋子婴吓了一跳,整个人筛糠一般哆嗦起来,吓得瑟瑟发抖,却不甘示弱,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不肯哭出来。
宋公子源双手握拳,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沙哑的道:“大王,你这是甚么意思?”
白支王道:“我的屯兵大营,正好少了一颗祭旗的人头!宋公今日若能手刃了这个周人,用他的脑袋祭旗,那便是我白支国的兄弟手足!明日,不,今日我便立刻带你回屯兵大营,如何?”
又是试探。
“怎么?”白支王道:“你不愿意?还是说……你其实便是细作!”
宋公子源没有回答,从白支王的手中接过沉甸甸的佩刀,握紧刀柄,只要他轻轻一动,哥哥的人头便会滚落下来。
甚至……
他甚至能感觉到,宋子婴的颤抖。
宋子婴害怕、恐惧,又不甘心,鼓足勇气沙哑的道:“你这个……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宋公子源突然笑起来,道:“不得好死?是么?自然,我是靠着兵变才上位的国君,哥哥,你早就知道我的嘴脸。”
宋子婴的眼泪一旦流下来,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绝望的看着宋公。
“哈哈大王!”身边的士兵调侃道:“周人就是不一样,你看这个宋公子,哭起来真叫好看,比咱们这里的婆娘还要惹人恋爱……大王,这宋公子杀了可惜,若不然,赏赐给小人,也叫小人扛上榻去,爽……嗬!!!”
他的荤话还未说完,嗓音突然拔高,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腹部。
宋公子源的长刀,刀锋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刀刺穿了士兵的腹部。
嗤——!!
狠狠抽出,鲜血泼墨。
那士兵瞪着眼睛,咕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啊!”宋子婴被鲜血飞溅了一脸,吓得颤抖起来,死死闭着眼目。
白支王吓得戒备,呵斥道:“宋公,你干杀我的心腹!你果然是细作!”
宋公子源却淡淡的道:“这个贱种,窥伺孤的东西……不该杀么?”
白支王的眼睛转动:“宋公,你这是甚么意思?”
宋公子源“哐啷——”一声,将佩刀丢在地上,一步步走到宋子婴跟前,抬手抚摸着宋子婴的面颊,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污,那动作小心温柔极了。
白支王的眼睛转动的更厉害了,随即了然的哈哈哈大笑起来:“宋公,原来……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宋公你怎么不早说?都怪那个贱种,不长眼睛,不长眼睛啊!差点子伤了咱们的和气!”
宋公子源冷笑一声。
白支王道:“宋公放心,若是放在周人眼里,定然天理不容,但咱们白支便不一样了!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宋公要反了周人!”
宋公子源也不肯定,也不否定,却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大王都明白了,可还需要继续试探孤的忠心?”
“不不不,”白支王假惺惺的摇手:“宋公你可要多担待啊!周人狡诈,我也是没有法子,因此才小小的试探宋公一番!这样罢!改日咱们便启程回屯兵大营,我让将士们准备好,在屯兵大营中,为宋公与兄长,主持婚事,成就百年之好,如何?”
宋子婴被鲜血泼了一脸,瑟瑟发抖不敢睁眼,突听白支王的话,震惊的道:“甚么……甚么百年之好?”
宋公子源却是拱手道:“多谢大王,那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唔……”
叶攸宁腰肢酸疼的厉害,浑身疲软,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他稍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这里不是幕府大帐,而是在自己的营帐之中,躺在软榻之上,盖着锦被。
“攸宁,醒了?”喻隐舟端着汤药走过来,坐在榻牙子上,道:“你可是醒了,方才乐镛把孤骂了一顿,说你行军劳顿,孤还折腾你……乐镛那个狗东西,也敢骂孤了,胆子真是愈发的大,天地良心,哪里是孤折腾你,分明是你……”
昨日叶攸宁给喻隐舟重新扣上枷锁,说是要惩罚喻隐舟,枷锁那东西,可不是说震碎就能震碎的,喻隐舟仿佛砧板上的鱼肉,简直任由叶攸宁宰割。
叶攸宁之前的确有过几次经验,但说白了,经验完全不足,相当的青涩,这次玩得又如此的“花”,叶攸宁难免受了一些伤。
行军劳顿,叶攸宁一路颠簸,后半夜直接昏睡了过去,这一睡便到了大天亮。
喻隐舟好不容易解开枷锁,师彦和乐镛看到叶攸宁这幅模样,都用看禽兽的眼神打量喻隐舟。
天地良心,喻隐舟也知晓叶攸宁身子病弱,所以从不敢太过分,今日是叶攸宁非要过分,喻隐舟也很“被动”!
但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
叶攸宁闻到了苦涩的味道,蹙眉撇头。
喻隐舟哄着他道:“乖,喝药,不然一会子乐镛那个狗东西又来骂孤。”
叶攸宁噗嗤一笑:“王叔何时怕起乐医士了?”
喻隐舟道:“孤不是怕他,那么多医士,就他合你的眼缘儿,这不是为了你么,孤大抵可以忍一忍的。”
喻隐舟一顿耐心的哄,叶攸宁这才饮了药,因着身子酸疼的厉害,乖乖躺好。
喻隐舟为他整理锦被,仔细盖好,道:“你放心,营中都替你安排好了,还有……宋公子被狄人俘虏了去,不过你放心,宋公并非真的投敌,有他在,宋公子不会如何的。”
这点子其实叶攸宁放心,宋子源虽然夺了宋子婴的国君之位,性子也有些扭曲灰暗,但其实宋子源是地地道道的兄控,绝不会让宋子婴受到伤害的。
“睡罢。”喻隐舟道:“再睡一会子。”
“太子!太子——”师彦这个时候冲了进来。
喻隐舟瞪着师彦:“太子要燕歇了,有甚么事情稍后再说。”
“哦……”师彦点点头。
叶攸宁却道:“无妨,师将军请说罢。”
师彦立刻来了精神,道:“太子!白偃和柳羡之的先锋队,和咱们汇合了!”
“太好了。”叶攸宁立刻坐起来,道:“可入营了?孤现在便去看看。”
白偃?
那个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的白偃?
还有柳羡之,和书中寒生长得一模一样的柳羡之!
喻隐舟拦住他,义正辞严的道:“攸宁,你的身子还未回复,还是不要……”
不等他说完,师彦替叶攸宁披上披风,帐帘子哗啦轻响,叶攸宁已经离开了营帐。
喻隐舟:“……”等等孤!
“太子!”
“太子哥哥!”
柳羡之和白偃的先锋队刚到了营地大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叶攸宁。
二人翻身下马,一路跑过去。
“太子哥哥!”白偃拉住叶攸宁的一只手:“你怎么瘦了?好像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一路劳顿的?”
柳羡之则是拉住叶攸宁的另外一只手,道:“太子,您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北地风大,不似雒师,这样的披风是挡不住风的,再加两件衣裳才是。”
喻隐舟大步走过来,将叶攸宁的左手从白偃的手中拉出来,将叶攸宁的右手,从柳羡之的手中夺出来。
喻隐舟穿着狄人士兵的衣裳,白偃上下打量,笑道:“呦,这是谁啊?”
喻隐舟冷笑道:“怎么,白将军,连孤是都不认识了么?”
白偃则是道:“怎么现在白支国的小兵也敢自称孤了?”
他转头对叶攸宁道:“太子哥哥,这个小兵是甚么人?哦,一定是俘虏,对不对?”
喻隐舟拳头嘎巴作响:“白偃,看来你是找打。”
叶攸宁:“……”
柳羡之:“……”
柳羡之淡漠的道:“太子,外面风大,小臣扶你回去歇息罢。”
叶攸宁也不再理会鹌鹑斗鸡一般的喻隐舟与白偃,笑道:“柳行人,如今你可是大行署的行人,不可再自称小臣了,要自称臣才是。”
柳羡之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轻声道:“是,臣知晓了。”
众人进了营帐,喻隐舟和白偃也跟上来,二人在营帐门口,谁也不甘落后,非要提前对方一步走进来。
喻隐舟迈开一步,白偃跟上一步。
咚!
两个人都是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类型,直接卡在了营帐大门上。
喻隐舟眯眼威胁:“白偃,你给孤退后。”
白偃笑道:“这位小兵叔叔,你谁啊?”
“孤看你找死!”
“藏头露尾,不敢自报家名,我凭何让你先进?”
“你起开!”
“你让开!”
“我先进”
“我!”
叶攸宁无奈的看了一眼营帐大门,白偃年岁轻轻,比叶攸宁还要小一些,虽久经沙场,但年纪摆在那里,稚气一些也情有可原。
没曾想……
喻隐舟也是如此的童心不泯。
叶攸宁淡淡的道:“进不进来,不进来都出去。”
“进!”
“进!”
二人一缩肩膀,这回大门够宽了,两个人同时挤了进来。
推推搡搡,喻隐舟告状道:“攸宁,都是他,没大没小的。”
白偃也道:“太子哥哥,我是真的没认出来,这个小兵,就是喻公啊。”
叶攸宁轻飘飘的眼刀扫过去。
一时间,二人均是闭了嘴,都不说话了……
柳羡之将先锋的事情与叶攸宁禀报了一遍,战役很顺利,只差白支王的屯兵大营。
这个营地十足隐秘,白偃蹙眉道:“看来这个白支王,一开始便没有信任于我,这个屯兵营地一直背着我建设,我是一点子风声也没有听到。”
喻隐舟冷笑:“你是姚国国女的后人,白支王能叫你知晓?”
白偃垂目道:“太子哥哥,是我没用,你责罚我罢。”
责罚……?
喻隐舟立刻想到了昨夜的责罚。
嘭!
一拍案几,喻隐舟道:“攸宁,白偃还小,也是个可怜人,白支王狡诈,不是他的错,不要责罚他了。”
白偃:“……”???
叶攸宁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喻隐舟,显然,叶攸宁知晓喻隐舟想到何处去了。
叶攸宁道:“如今宋公还在白支王的临时营地。”
柳羡之道:“宋公劫走了如此多的粮草,合该已经博取了白支王的信任罢?”
叶攸宁却摇头:“这个白支王是个谨慎之人,恐怕很难。”
白偃也道:“的确如此。”
叶攸宁又道:“咱们合该助力一把宋公才是。”
“助力……”
“如何助力?”
众人苦思冥想,喻隐舟眼眸微动,突然一本正经的道:“攸宁,孤倒是有个绝妙的法子。”
“哦?”叶攸宁挑眉,总觉得喻隐舟那一本正经的态度,很诡异,尤其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瞥向白偃,充满了……算计。
果不其然。
喻隐舟道:“若说白支王最痛恨之人,怕便是白偃了。”
白偃为母复仇,直接端了白支国的王庭,白支王侥幸逃脱,但失去了大本营,白支王能不痛恨白偃么?
恨不得扒皮抽筋,割肉饮血!
喻隐舟慢条斯理的又道:“不如……让白偃装作为母报仇急功近利的模样,送给白支王一些甜头,也可以叫宋公在白支王面前领功,如此一来,宋公便可更好的博取白支王的信任。”
叶攸宁了然的道:“王叔的意思是……让白偃去送人头。”
送人头这个说法,说得极为精妙。
怪不得喻隐舟笑得如此阴险,原来是公报私仇,夹带私活,在这里偷偷报复白偃呢。
白偃不屑的一笑,道:“太子哥哥!只要能帮到太子哥哥,阿蛮做甚么都愿意!”
柳羡之蹙眉道:“白将军这样去……岂不是很危险?”
白偃一愣,惊讶的道:“你是在……关心我?”
柳羡之一愣,虽他的身体残疾,并非白偃所致,但当时白偃的确认贼作父,正在为白支国效力,柳羡之的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出兵的这两个多月,柳羡之除了与白偃谈论军务上的事宜,半句闲话也没有。
柳羡之垂头,没有言语。
白偃笑道:“放心,我是去打败仗的,又不是去送死?而且这里面,只有我最了解白支的军队,我去打败仗,才是最稳妥的。”
他说罢立刻站起来,拱手道:“太子哥哥,我这就去准备!”
叶攸宁点点头,道:“阿蛮,小心。”
阿蛮并非是甚么好的称谓,可这是白偃的乳名,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般唤他。
阿蛮能从叶攸宁的身上,感觉到那股温暖,是旁人都无法传达给白偃的。
白偃笑道:“定不辱命!”
宋公子源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对宋子婴的态度,白支王还以为自己抓住了宋公的把柄,因此答允了带宋公回屯兵大营。
只是距离答允已经过去了三日,宋公每次问起白支王,何时才能回屯兵大营,白支王总是说……
不着急,不着急。
宋公子源也不能多问,多问必然会挑起白支王的怀疑,他知晓,白支王还是太过谨慎,因此才一拖再拖,不愿意带自己回屯兵大营。
“不好了!”
一个士兵冲进来,道:“宋公!白偃那个庸狗打来了!大王叫你前去应战呢!”
白偃?
宋公子源眼皮一动,白偃可是知晓喻隐舟诈死之事,为数不多之人。
他这般突然打来,恐怕是有所动静。
宋公子源沉声道:“替孤照顾好了宋公子,但凡孤的兄长,少了一根头发丝,孤都要了你的性命!”
“是!是……”
“哈哈哈!”白支王爽朗的大笑,看到宋子源从营帐中走出来,立刻道:“宋公,白偃那逆贼打来了,你可愿意去迎战?”
宋公子源挑眉道:“既然孤已经是大王的臣子,大王让我迎战,我便迎战!”
“好!!好!”
白支王给宋公子源点了兵马,兵马比上次偷袭的队伍多一点,但也不是很多。
宋公子源心中冷笑,看来白支王又是在试探自己,这一战必须赢……
“回来了——回来了……”
夜色笼罩在营地之上,叶攸宁尚在睡梦之中,突然被一阵喧哗吵醒。
“回来了!”
“白偃将军回来了……”
“快,大开营门——”
叶攸宁揉着眼目坐起身来:“嗯?白偃回来了?”
喻隐舟扶着他,道:“别起来,继续睡罢,孤去看看。”
“不行,”叶攸宁挣扎着起身,穿戴整齐,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打起帐帘子,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白偃的马匹驰骋入营地,白色的马,金色的鞍,但此时马鞍之上染着猩红的血液,。
滴答——滴答……
鲜血从马背上滴落下来,连成串儿。
咕咚——
白偃一头栽下来,直接掉在地上。
“白偃!”叶攸宁惊呼了一声。
“快!快让一让!”师彦大喊着:“医士来了!”
师彦拽着乐镛,一路狂奔到跟前。
乐镛立刻展开药囊,按住白偃的伤口止血。
“太子……哥哥……”白偃似乎还有一口气力,睁开染血的眼眸,有气无力的笑着。
叶攸宁安抚道:“阿蛮,别说话,保持力气,乐医士在给你止血,很快便好。”
白偃勉强点了点头,道:“为了太子哥哥……让我做甚么……阿蛮都愿意……”
说罢,头一歪,竟然晕了过去。
“阿蛮!阿蛮!”
叶攸宁紧紧握着白偃因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掌心,道:“乐医士,救他,一定要救他。”
喻隐舟:“……”孤只是想要公报私仇,哪想到叶攸宁这么担心?
白偃受伤颇重,幸好乐镛医术了得,加之白偃年纪轻轻,恢复能力也很好,血止住,睡了一觉,第二天恢复的便比常人要好很多。
“太子哥哥?”
白偃一睁眼,便看到了叶攸宁。
叶攸宁坐在他的榻边,温柔的注视着白偃。
“你醒了?”叶攸宁道:“别乱动,伤口止血了,不要抻裂。”
白偃惊讶的道:“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一晚上没睡,一直……一直守着我么?”
“想甚么?”喻隐舟的嗓音插进来:“美死你得了。”
原来营帐中不只有叶攸宁一个人,还有喻隐舟。
喻隐舟冷笑:“是孤守了你一晚上,太子身子虚弱,怎么可能熬夜,今儿个一早才来看你的。”
白偃一点子也不失落,道:“太子哥哥一大早便来看我,如此关心阿蛮,阿蛮很欢心。”
喻隐舟:“……”这孩子,果然是个痴子!
喻隐舟拉住叶攸宁,道:“攸宁,你看也看了,白偃他底子好,身体比牛还壮实,不必担心,来,咱们去用早膳罢,别打扰白偃了,叫他好生歇息。”
叶攸宁点点头,道:“也好,那孤便不打扰你,乐医士说了,让你多歇息。”
“哎呦……嘶——”
白偃突然大声呻#吟出来,十足浮夸。
叶攸宁立刻驻足:“怎么了?”
“疼……”白偃捂住自己的伤口:“太子哥哥,阿蛮……阿蛮伤口疼。”
“怎么疼?是不是撕裂了?”叶攸宁十足关切。
喻隐舟:“……”装的!
白偃年纪小,扮可怜一点子也不出戏,可怜巴巴的道:“太子哥哥……以前……以前阿蛮受伤,娘亲总是陪在阿蛮身边,给阿蛮讲故事,哄着阿蛮入睡……阿蛮,呜呜……好想娘亲……”
叶攸宁见他哭得如此伤心,不落忍的道:“那孤……”
不等叶攸宁答应下来,喻隐舟抢先道:“伤口疼是罢?想让人哄你睡觉是罢?讲故事?”
罢了,朗声道:“柳羡之!”
柳羡之闻声走进来,道:“不知喻公有何吩咐?”
喻隐舟皮笑肉不笑的道:“攸宁,柳羡之是行人,出使在外,见多识广,最会讲故事了,不如……你与孤出去用膳,让柳羡之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
叶攸宁道:“王叔说的在理,论起讲故事,攸宁是在不在行。”
白偃:“……”
柳羡之:“……”
喻隐舟志得意满的拉住叶攸宁的手,临走之时还回头挑衅的看了一眼白偃,白偃捂着胸口,这回是真的给气疼了,眼睁睁看着叶攸宁离开。
然后……
然后与柳羡之大眼瞪小眼。
柳羡之干巴巴的道:“将军想听甚么故事?”
白偃道:“随、随意便可。”
“哦,”柳羡之点点头:“那我便给将军讲一讲,民间流传的红裙女鬼的故事罢?”
“等、等等……”白偃眼皮狂跳:“还有没有……旁的故事?”
柳羡之淡淡的道:“水鬼索命的故事?河怪吃小孩儿的故事?还有……”
柳羡之挑了挑眉:“魍魉鬼压床的故事?”
白偃:“……阿蛮突然,不是很想听故事了。”
柳羡之微笑:“听一个罢,莫不是……堂堂鬼见愁的白将军,怕鬼?”
白偃:“不……不怕啊!”
二人吃了早膳,喻隐舟生怕叶攸宁回去探望白偃,道:“攸宁,白偃肯定歇息了,咱们不便去打扰,若是无事,孤送你回去歇息,趁着没有战事,养精蓄锐。”
叶攸却道:“的确有一桩要紧事儿。”
“甚么事?”喻隐舟问。
叶攸宁注视着喻隐舟,道:“还需要王叔帮个忙,搭把手。”
“孤自然愿意!”喻隐舟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二人没有回太子营帐,而是往营地偏僻的营帐而去。
“攸宁?”喻隐舟嫌弃的看了看左右:“你来这里做甚么?这里是停尸的地方,阴气太重,小心害了风邪。”
这里是营地专门停放尸体的营帐,每个行军的营地,都有会这样的地方。
只不过营地是新建的,还没有尸体,但这地方本就不吉利,喻隐舟这样做国君的,都很是忌讳此地。
叶攸宁没说话,亲自打起帐帘子。
哗啦——
黑洞洞的停尸营帐中,赫然摆着一具尸体!
喻隐舟皱眉,嫌弃的道:“攸宁,这是……?”
宋公带兵偷袭,但只是抢走了粮草,没有伤人;白偃带兵去送人头,但受伤的是白偃,也没有死人,按理来说,停尸营帐中合该没人才对。
叶攸宁闲庭信步的走进去,喻隐舟怕他有事儿,虽嫌弃,还是跟上去,一同进了停尸营帐。
哗啦——
帐帘子垂下,营帐中只有他们二人,并着一具尸体。
叶攸宁淡淡的道:“宋公一直无法博取白支王的信任,归根结底,是因着白支王还未发现王叔你的尸体,所以……孤特意命师彦,按照王叔你的身量体貌,寻了一具尸体前来。”
“原是如此。”喻隐舟点点头。
身材的确很像,因为这具尸体死了很久,脸面都腐烂了,还有磕碰的痕迹,的确像是从高山上掉下来磕碰的,也很符合,只是……
叶攸宁道:“只是这尸体终究不是王叔本人,有一些细节,还需要王叔亲自确认。”
叶攸宁从袖袍中拿出一个小布包,展开来是一只笔,还有一小碟子颜料。
将笔和颜料摆在尸体面前,叶攸宁道:“王叔,脱衣裳罢。”
“脱……”喻隐舟眼皮狂跳:“脱衣裳?”
叶攸宁点点头,道:“王叔久经沙场,一身的伤疤,是这尸体没有的,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攸宁决定,亲自比照着王叔身上的伤疤,为尸体伪造伤疤。”
喻隐舟:“……”
叶攸宁催促:“王叔,快脱衣裳。”
若是平日里,叶攸宁让他脱衣裳,喻隐舟一定迫不及待脱给他看,还是现在……
一具腐烂的尸体,黑洞洞的停尸营帐,对着自己心仪之人脱衣裳,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喻隐舟在叶攸宁催促的目光下,终于把心一横,开始脱衣裳,解开蹀躞,抽下革带,士兵的衣袍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袍。
喻隐舟的脖颈上、胸口上,赫然有两个还未消退的吻痕,乃是叶攸宁的“惩罚”所致,叶攸宁看到那吻痕,一点子也羞赧,面容极其平静。
踏踏踏……
叶攸宁一步步走过来,尸体就放置在二人身边,叶攸宁抬起手来,白皙的指尖柔软,轻轻的摩挲着喻隐舟胸口的伤疤。
“一、二……三……”随着数数,叶攸宁的指尖游移,细细的描摹着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痕。
啪!
喻隐舟一把握住叶攸宁的手掌,吐息变得沙哑粗重起来:“攸宁……”
“王叔,别动。”叶攸宁抽出手来,道:“乖乖站好,不要捣乱……你看,都数乱了,还要重新数。”
叶攸宁顺着喻隐舟半解开的衣衫看下去,挑眉道:“王叔,下衣也要解开,王叔的腿上不是也有伤痕么?”
喻隐舟的眼神染上浓浓的冲动:“攸宁,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攸宁歪头,一脸不解:“王叔,你在说甚么?”
喻隐舟:“……”旖旎又恐怖,这到底是甚么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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