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亏心
立冬, 黎峰带人去府城卖菌子。
他请了五个人,一起十人出行。
他的车子装些行李, 再载上谢岩和书童两个人, 余下九车全是货物。
这次出门,带了少量图册和几件皮帽、皮手套,以山菌为主, 再有一些胡郎中炮制好的药材, 包括灵芝在内,一并捎带给药贩子, 把这个生意做成了。
黎峰走了, 家里就冷清了。
胡郎中赶上晴天就要上山采药, 他还想去深山, 被几个猎户带去了猎区, 住安全屋, 在山上小住。
据胡郎中所说,他以前采药,去过的山很多, 也在山里过夜, 但没有屋子住, 是随地将就, 一般要爬到树上去。
他因此很喜欢西山,一天天热情高涨。有人不懂,问他累不累, 他说寻找的过程是享受, 采到好药, 更是享受。
他以前在别的山里, 带上两个护卫, 都不敢多留,现在难得有机会,能到深山里去,他要再走深一些。
顺哥儿说他能理解胡郎中的感受,他就喜欢赶山,知道山上都是宝贝,可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宝贝,又会遇见什么风险,得到馈赠,都会万般惊喜。
他没能跟着去更深的山林,那都是汉子们去的,如果他大哥在,就可以把他捎带上。单独跟着一帮汉子进山,实在不便。
十月里,晒场停工了几天,找人算了吉日,给晒场上梁。
上梁这天,娘跟顺哥儿都去新村看,还要上香祭拜。
陆柳身子重,有段路程,人也多,便留在家中,不去了。
家里还有个印书的堂嫂,陆柳要做什么,都有人照看。
晒场摆香案,上香祭拜过后,等上梁结束,会再摆席面,请上梁的人、盖房的人吃酒。寨主也会来。
很多人都想凑热闹,上批货运出以后,都在自家收拾菌子,只等晒场开门,就把菌子拖过去卖掉,这阵子没什么人来家里卖菌子了。
真的跟娘说的一样,晒场盖好,他们家里就得闲了。
陆柳闲来无事,拿算盘拨弄,算算工钱开支、拿货银钱,再算算关税、商税,以及食宿开销。
做这个生意,他们一年约莫能有个千八百的挣头。晒场开起来以后,工钱开支会很大。他们是合伙做生意,跟打年糕那阵不一样,那时农闲,各家忙不了多久,自家带个媳妇夫郎过来搭把手,都没二话。长期耗在晒场,他们在分红之外,再另开了工钱。
相比分红而言,这点工钱微不足道。他们给了,大家心里都舒坦。
把这些都刨除,他们家一年能拿个两百两左右的分红。
陆柳以前就敢想两百文钱。
他再算算搬家后的花销,一年拿两百两银子,要预留一半出来进货,能有一百两银子留在手里。
他们要租房子住,城里上茅房都要收钱,柴火也要买,还没粮食产出,活一天都是钱。他哥哥说,在城里住,开支比村里多,一个月就能花个二两多。
他们家人多,要养孩子了,如此算来,一年能花四十多两银子。
陆柳算多一点,一年花个五十两银子,这样还能攒下五十两。
年底孩子出生,他们明年搬家,明年攒不住钱,从后年开始算,等孩子五岁启蒙时,他们手里能有个三百两银子左右。可以供孩子读书上学。
陆柳放下算盘,靠在椅背上,想着事情。
家里挣钱了,不能光攒着,该花还是要花的。
黎峰馋马,现在两地奔波,马比骡子方便。年底算算账,反正租铺子是大家伙一起出钱,他们手里肯定有多的,可以先把马买了,给他解解馋。
来回运货,怕遇上劫匪,他们都把武器带上了。黎峰的武器有些打卷,需要送到铁匠铺子修一修,去年就说了,黎峰不去,今年说什么都要去了。
顺哥儿最近学习热情高,他已经跟黎峰说好了,要在府城买块漂亮砚台给顺哥儿用。
娘这一年都在收菌子,操劳得很。她是喜欢吃猪肚,也吃过几次猪肚了,那不能一直吃猪肚啊。要有点实惠的东西。
人活着,无非是吃饱穿暖。陆柳想给娘做一身好袄子穿,山里人手糙,穿不了缎子衣裳,就买些好棉布,最好能有绣样的。这样穿出去体面,走到外头,人人看了都说好。
衣裳都有了,首饰要配几样。
娘前半生过得苦,首饰都当了,后来家里日子好了,又要给两个儿子攒聘礼。
她说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就等着小孙孙出生,要抱孙子。他们做孩子的要为娘着想,身外之物也办一办。
在娘和顺哥儿这儿,约莫要用个十二两银子左右。马会贵一些,要个十五两左右。他听哥哥说马价会有上浮,不知乌少爷的关系能不能买到常价马。
年底再置办些年货,铁匠铺那边的开支不好说,这里一起要花个三十多两银子。
陆柳摸摸心口,好多钱。
挣钱难,花钱快。
想要攒出一笔银子,要绞尽脑汁。
要花出一笔银子,却简简单单。随便想想,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哎。
陆柳摇摇脑袋,换个事想。
黎峰去了府城,把哥夫一起带走了,不知哥哥什么时候来山寨住。
哥哥是要办大事的人,他不能催,只能等着。
没多时,大强过来找陆柳,问他要不要去家里玩。
“安哥儿闷得很,想跟你说说话。”
陆柳要去的,让堂嫂扶他过去。
姚夫郎快要生了,家里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他发作。
屋里都收拾过,各处空空的,到时好走人。
姚夫郎让陆柳看看炕里那几条被子和房梁上吊着的绳子,“我的天呐,我娘说,我先站着生生,生累了,生不出来,就再躺着生生。躺也不是躺,就是靠在被子上,然后只管敞着腿使劲儿就行了。我说疼怎么办,她说疼不死。天呐天呐,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她,她生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陆柳不跟他说怕这怕那,只跟他说元元出生以后要做什么。
“正赶上好时候,你看现在,都没落雪,不冷又不热,等你出了月子,刚好猫冬。我听说小孩刚出生那个月都在睡觉,等你养好了,他也有些精神了,你能逗逗他。来年开春暖和了,他就半岁了,可以抱出去转转,到时都要问你这个漂亮崽崽是谁家孩子。你就能说是你家孩子了。孩子肯定像你,不要像大强,像你漂亮。”
姚夫郎听着直乐:“要是像大强怎么办?”
陆柳说:“没事,长着长着就不像了,孩子小,看不出来什么。”
他真是双标。这话说完,姚夫郎又是一阵笑。
姚夫郎还跟说:“前阵子,他不知道怎么了,跟我说了好多。你不知道吧?我跟他是一起长大的,哎,你肯定知道,我跟他都是黎寨人,都住山下,肯定是一起长大的。他小时候就这样,嘴巴臭得很。我从小就不喜欢他,他老爱缠着我,我还让我大哥揍他了。我们两家说亲那会儿,我不想答应的,可说亲的几家,都相中了别人。年底那阵说亲热闹,我一看我这儿怎么这样,说来说去就只有他,后来听说都是他把人打跑的,我气坏了,掰扯了一阵,还是嫁了。他那时说我们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以后会对我好。前几天,他跟我说,我们俩太熟了,一天天小吵小闹的不算事,他没当回事,以后他不跟我说重话了,让我别怕,生了这个不生了。你看他是不是病了?”
陆柳当话本听,还让他再说说细节,“怎么又嫁了?他还说什么了?”
姚夫郎“哎呀哎呀”,捧脸害羞。
他老说他是过来人,脸皮厚了,害羞起来,也跟未出嫁的小哥儿一样,脸蛋红彤彤的。
孕夫情绪转变快,刚还害羞,转而又哭了。
“我不该信他,他骗我给他生孩子。”
陆柳握着他的手,说着早就说过很多次的话。
“大强心里有你。”
听再多次,姚夫郎都不腻,一听就笑。
“哎,还是跟你说话舒坦。他们就会跟我说大家都这样过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啊?我又不想听那个。”
他反握住陆柳的手,说:“我实在不该跟你说这些,你比我难,怀两个孩子,这么大的肚子,男人还成天往外跑,一走那么久,回来也待不了几天。”
陆柳情绪比几个月前稳定,他脸上有笑,眼里没几分失望。
他说:“我跟大峰都有事业要做,他挣钱,我生孩子,各忙各的。”
姚夫郎佩服他:“我看你软乎乎的很黏人,以为你会哭会闹的,没想到我比你能闹腾。”
陆柳笑了声,告诉他:“我以前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的,要过日子嘛,守在家里,哪能挣到银子?只是那时候家人走不远,当天就能回来,没像他这样,一走走好久。我心里记挂他,难免会有情绪。我也知道,他这样奔波不是为着自己,便没有脾气。”
姚夫郎听着,垂眸想想,跟他说:“我前两年还是糊涂了些,娘家离得太近,上头没有公婆压着我,跟大强吵吵闹闹的,嫁人跟没嫁一样。今年有了孩子,知道着急了,这阵子也是焦心,还好,没几天了,孩子落地就好了。到时我也干点事业,挣些银子,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陆柳听着,突然想起来他哥哥跟他说的事。
一件事做成了,或是利己,或是利人,或是双赢。
他会的不多,不知姚夫郎愿不愿意学养鸡。养兔的经验还要攒,养鸡的经验有现成的。
他说给姚夫郎听,“安哥哥,你想听吗?要是想听,我得空就来跟你念叨念叨,这样你以后养鸡,就知道怎么弄了。”
大强入伙太晚,没能在生意里占一股。养蜂是在山上,打猎要等冬季,养鸡在山下就行。
姚夫郎会的也不多,陆柳要教,他就学着。
“你养的鸡是好,一起捉的鸡苗,我们都养死几只了,就你那儿的鸡都好着,肥嘟嘟的。”
今天来不及说更多,他俩都坐不住,中午陆柳回家吃饭。
顺哥儿从晒场回家,给他带了饭菜。
堂嫂中午不在他们家吃饭,要回家吃,中午有阵午休,下午再过来。
午间吃饭,陆柳听顺哥儿叭叭叭说着晒场的热闹,听着很有一番趣味。
他饭后不出门,稍坐一会儿,就去睡午觉。
晒场那边连着好几天都在忙,到十二这天,正式完工,可以开门收货了。
陈桂枝在那边搭把手,教教几个媳妇夫郎怎么办事,这阵子就让顺哥儿在家照顾陆柳。
十月十六,姚夫郎产子。
他生之前怕这怕那,到生的时候却比他想象中顺利,他预想的恐怖画面还没在脑中浮现,孩子就呱呱落地。
他身体底子好,怀孕又养得好,还常常走动。
哪怕在家里待着,也是前屋后院的转悠,状态很好。
孩子生出来,姚夫郎还恍恍惚惚的。
这个院子里挤满了大强的家人和姚夫郎的娘家人,陆柳不方便过来看,就让顺哥儿过来问一句,听说他生得十分顺利,得了个男娃,陆柳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姚夫郎那儿热闹,把陈酒也引出来了。他来找陆柳玩。
陆柳看他肚子大了些,也为他高兴。
“等会儿安哥哥肯定会送红鸡蛋给我们吃,到时沾沾喜气,我们也生男娃!”
陈酒等着呢,他看看陆柳的肚子,说:“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人,你一怀怀两个,他一生就是男娃。”
陆柳听着笑眯眯的,也说他有福气:“你家里人都爱你。”
陈酒听王猛说了陈老爹的事,提到家人,他不知该跟陆柳说什么,亏他从前还以为陆柳过的是好日子。
他问:“我听王猛说,表哥要看铺面了,你们年后去县城吗?”
陆柳摇头:“大峰应该会让你们去县里,我们是亲戚,大峰跟王猛还是兄弟,你们去县里是最好的。”
陈酒怔住。
陆柳恭喜他:“你以后就是县里人了,可以在县里养大孩子了!”
陈酒再问:“那你们呢?”
陆柳不知该不该现在说,他怕陈酒不高兴。
陈酒想了想,问他:“你们去府城吗?”
陆柳轻轻点头,“还不知什么时候去。”
大峰说先把码头的铺面租下来,再慢慢看房子。可能明年年中吧。
陈酒松了口气:“那就好。”
陆柳看向他,陈酒说:“我不想抢你东西。”
陆柳没吭声,他不大习惯跟没有锋芒的陈酒说话。
陈酒摸摸肚子,跟他道歉。
“我那次见你,是故意骂你的,是我的错。王猛跟我说几次,我拉不下脸。我爹也说我过几次,我心里不服气。这几个月过去了,没人再说我了,好像这件事没发生一样,可我心里过不去。我那时不懂事,就顾着爽快,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陆柳笑了:“没事,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陈酒:“……”
算了,这样最好。
陆柳跟顺哥儿在家,会做做小孩衣裳。
娘还要在晒场忙一阵,陆柳还没学做虎头鞋、虎头帽。
陈酒会做,今天过来,看陆柳东西都备齐了,就教教他。
他看陆柳还有铃铛,问起来,才知道姚夫郎给孩子做的虎头鞋上就缝了铃铛,当即骂了王猛两句:“他跟表哥一起去县里的,怎么他就不知道买几个铃铛回来?”
陆柳今天心情好,笑眯眯戳他心:“因为王猛心里没有你。”
陈酒记住了,“等他回来的。”
陆柳盼着黎峰回来,也盼着哥哥来山寨住,却先等来了两个爹。
陆二保跟王丰年大包小包的过来看他,借了大伯家的驴子车用,车上装了一堆东西。
他俩好一顿攒,卖了几个月的炒面粉,临去县里,又卖了些鸡蛋。今年没卖鸡了,想着过年的时候,孩子们回家,再宰了炖汤。
陆柳怀孩子这么久,他们头一次来山寨探望,让他们很不好意思。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地里有活,养着鸡和猪,有几天得了空,手上又没闲钱,你还回家过,我们就说再攒攒。这不,快年底了,想着你出门不方便,我们就来看看。”
陆柳见了他们,脸上是笑着的,眼圈却红了,还没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滴落。
他前阵子,看陈酒的家人都来了,围着人团团转,来了一趟又一趟,住家里舍不得走,把陈酒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心里是羡慕的。
他还以为父亲跟爹爹不会来看他了,没想到能等到。
他这样哭,让两个爹很是心疼。
“我们早该来的,不该拖的,你快别哭了,眼睛哭坏了。”
陆柳知道他们的难处,没有怪他们,只是说出来,心里总是委屈的。
王丰年说给他泡糖水喝,做红糖鸡蛋吃,“以前你就爱吃这个,我跟你爹特地买了两斤红糖来。”
除了红糖,再就是两大包棉花,有个十斤。还有王丰年给小孩准备的一包尿布。余下买了些零嘴,酸梅、桂圆什么的。
别的东西没有了。他们没有卖粮食,猪还没出栏,手上这点钱,都是零碎攒的。多的买不起了。
这是真亲家,他们在屋里说话,顺哥儿忙去新村跟娘说,把娘叫回家见一见。
陆柳让他们把棉花拿回去,“我棉衣都做完了,孩子的被子也做好了,不差这个。你们棉衣都几年没絮新棉花了,正好用上,也把被子絮一絮。”
王丰年说:“我们还留了几斤棉花在家,你留着。我跟你爹难得来一趟,也给不了你什么,没有往回拿的道理。”
陆柳问:“给哥哥买了吗?”
王丰年摇头,红了眼眶。
陆二保说:“没,手上钱不多,我们跟杨哥儿说了,等他怀孩子,我们也攒一份出来。”
陆柳又哭了。他们如今都长大成人,也已嫁人,可家里的条件,还是不能什么都买两份。养两个孩子,竟这样困难。
他说:“那把棉花分一分,拿一半给哥哥。”
陆二保说:“你看,那棉花是两包,一包五斤,我们说你们一人一包,他让我们都给你送来,等他怀孩子再给他。”
王丰年抹抹眼,“你拿着吧,我跟你爹再攒攒,都有的。”
陆柳收下了。他手里有些私房钱,之前买过一次礼物,花完以后,余下都攒着了。
他拿出来,给爹爹,让他收着。
“我今年没怎么回家,也没给家里送什么,你俩把钱收着。手里有银子,日子好过些。”
王丰年说什么都不要,陆柳“哎哟哎哟”的叫唤,假装不舒服,让爹爹没法跟他拉扯,把钱袋收了,他才笑了。
午饭在家吃,陈桂枝叫顺哥儿搭手帮忙,做了一桌席面,山珍野味都有。
两个爹今年变得开朗了些,亲戚常跟他们往来,他们经常说话,与人交谈,能说个顺溜话。
陈桂枝跟他俩聊几句,就知道这俩人是真老实,便不客套恭维,与他们说家常。
问问家中田地庄稼,问问鸡和猪,再说说在村里都干啥。
他俩为着挣钱,干了些营生,和陈桂枝拉人入伙不一样,陆二保和王丰年就是卖力气,两人做多少活,拿多少钱。
陈桂枝本想说几句,让他们找人合伙,一抬眼,对上两张憨厚笑脸,便没了话。这种人,挣钱都是辛苦钱,送货出去,还要被人宰几次。
哎,难啊。
她留两个亲家在家歇一晚,他俩都不留,说家中鸡和猪要照料,驴子也要还,不好留宿,等年底,陆柳生孩子,让人去知会一声,他们再来。
走之前,王丰年想把陆柳叫到屋里说话,陆柳不去,就跟他们站在院里说。
陆柳长大了,知道他的心思。
“爹爹,我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你别想悄悄把钱袋留下。你放心,我记得你教我的东西,我跟大峰过日子,没瞒着他什么事,花钱用钱,他都有数。他给我留的私房钱,就是怕我想做个什么,不好意思伸手要,才每个月给我一些,这钱他知道,娘也知道。他不是跟我客气,也不是做样子,你拿回去吧,你收了,我心里好受些。”
王丰年被他把话堵回去了,笑眼含泪,“好,好,你过得好,我跟你爹就放心了。”
他们赶车出院子,陆柳送他们到院门口。
临要分别,陆柳问他们:“你们以后愿意跟我过日子,还是愿意跟哥哥过日子?”
王丰年跟陆杨说过,他们没养过陆杨,陆杨不用孝顺他们。
对待陆柳,他则说:“别说傻话,我跟你爹不用靠你们过日子,我们在陆家屯挺好的。都顺了,你得空回家看看就好。”
陆柳说:“非要选一个呢?”
非要选,王丰年也不选。
陆柳就看像父亲,陆二保说:“我们对不住杨哥儿,选他,我们亏心。不选他,我们更亏心。你别问了,我跟你爹爹还干得动活,平常就两张嘴吃饭,各处都好着。大峰常回家看我们,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走了,你别送。”
陆柳站在院门外,目送他们走远,心里还回荡着那句话。
选他,亏心。
不选他,更亏心。
他们不会再一次抛下哥哥,可也没有脸跟着哥哥过日子。
明明是好事,却这样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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