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蝼蚁
陆夫人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雍容优雅，声音更是平静寻常。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一时间，许母甚至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而且，既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如今你们却说起了什么名声的问题，甚至还要寒声负责任，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这一次，许母倒是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她也直接站了起来，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抱歉。”
最后，是许招先开了口，轻声说道。
陆夫人抬起眼睛看她。
和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许母相比，许招的样子倒是淡定多了。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眼前场景，亦或者说……她已经习惯。
所以此时，她十分淡定的回答了陆夫人的话，“是我们唐突了，您说的对，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我没有资格，也怨不上别人。”
“但我母亲也是因为担心和关心我，陆夫人也是一位母亲，希望您能体谅，不要怪罪她。”
“今天是我们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抱歉。”
话说完，许招也站了起来，朝陆夫人微微颔首致歉后，拉住了她母亲的手，转身离开。
许母的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但到底还是没有将许招的手甩掉。
两人很快到了车上。
整个过程，她们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车子开出一段路，那幢建筑物在许招的眼里消失不见后，她这才看向了许母，“您还好吗？”
许母原本是愣愣的坐在那里的。
在听见许招的话后，她才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
“所以，没有您想的什么特别。”许招慢慢说道，“如果有，他不会让我落到这个境地。”
“诚如陆夫人说的那样，我们之间只是交易而已，不应该存有什么幻想。”
许招的声音很慢，字字清晰。
她看上去似乎很理智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中那被指甲掐入血肉的痛感有多明显。
许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你打算如何？”
许招慢慢收回视线，轻声说道，“公司那边……您做好最坏的打算吧，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爸爸的身体。”
“许氏……真的救不回来了？”陆寒声不是已经注资了吗？目前……”
“我跟他闹掰了。”许招说道，“虽然之前陆寒声说注资二十个亿，但款项却是要分三个批次进来，目前井川的项目已经启动，一旦他停止拨款，许氏的资金链马上就会断裂。”
许招的话音落下，许母的脸色也顿时变成一片苍白！
许招说的话，也很快得到了印证。
此时距离第一批次的款项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第二批款应该是上周到账的，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许招想过通过正常的途径去催，但陆氏那边却给了他们回复——许氏在工程上出现了一些操作问题，目前他们正在调查中，在结果出来之前，款项也无法正常到账。
医院那边，陆寒声早就已经停止了付医疗费，许招只能自己填补上。
公司的资金流已经撑不了多长的时间，许宅已经被抵押了出去，目前许母已经搬来了公寓跟她一起住。
许招原本做好了让许氏破产清算的准备，但等她到了医院，看见父亲那一脸希冀的样子时，她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她只能四处找人想办法。
许家的那些堂亲叔伯她都找过了，包括银行的经理。
那段时间，许招几乎每天都有饭局，酒喝了无数，但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而许氏的律师也告诉她，目前公司的坏账太多，资不抵债，申请破产后大概会进入……流拍的阶段。
即是说，许招不仅会失去许氏，还有可能会背上巨额的债务。
也是到这时，许招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陆寒声之前在她面前表现的仅仅是他强势的其中一面，等他真的用商业上的手段来对待她的时候她才知道——他轻轻一抬手，真的可以将自己碾死。
“招招。”
夜里，当许招对着电脑上的报表发呆时，许母的声音突然传来。
许招这才回过神，眼睛看向她。
“你还没睡呀？”许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最近公司是不是很麻烦？”
“是有点，不过我正在想办法解决。”
许招的话说完，许母却是沉默下来了。
她垂着眼睛皱着眉头，在过了一会儿后，这才嗫嚅着说道，“你要不要去找一下陆寒声？”
深夜中，她的声音放的很轻，但许招还是听见了。
许招慢慢抬起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许母咬了咬嘴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们好好谈谈，都好过现在这样。”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他谈？”
“你要是拉不下脸，就我自己去。”许母却是说道，“要不你想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许氏倒闭吗？既然这样，你一开始又何必去招惹他！？”
许母的话说完，许招整个人也直接愣在了原地！
情绪一发泄出来，许母这才意识到了不对，赶紧道歉，“招招，我不是那个意思……”
“您先去休息吧，我要冷静一下。”
话说完，许招也直接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阳台的方向走。
她今晚没有喝酒，但此时脚步却有些控制不住的虚浮。
之前她带自己去陆家，许招其实是可以理解她的，毕竟她可能只是想要帮自己争取一下。
但现在许招发现，并不是这样。
或许在她眼里，更重要的是陆寒声可以带给他们的东西。
可许招还是不相信。
毕竟不久之前她还教育自己说，女孩子要懂自尊自爱，还说如果自己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字字句句，无比清晰。
但现在许招才发现，什么自尊脸面，其实都是建立在温饱之上的。
当头顶那一把刀真的落下的时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活下去。
——哪怕碾碎了自己的膝盖骨，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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