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这一次我要他赢
小城死了，吞棋自杀。
因为他没钱去买一副崭新的围棋，所以他捡了很多石头，一点点的打磨成棋子的样子，那天晚上，他就着水，把这些棋子，一枚接一枚的全部咽进了肚里。
这世上没人懂他，只有这些与他朝夕相伴的棋子才懂吧。
如果自己死了，他们又会是什么结局？跑不了被扔进茅坑里垫底吧，小城跟那些棋子说：“你们跟我一起走吧，咱们到那边还是好朋友，他们太坏，我们自己玩。”
先看见小城尸体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提着两斤鸡蛋糕的老裁判。
他在路上的时候就想：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观他前半局便妙计丛生，很多解法更是天马行空闻所未闻，此等天赋只需稍加调教，假以时日定能化龙跃门，想我一生终究走不出这座城市，我的衣钵也该由他继承，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棋如戏。
只有都懂，才能共鸣。
他打探到了小城的家里，可没等推开门，就看见了小城的尸体。
因为小城家里，没有门。
站在两扇土院墙中间，啪嗒一声，老裁判手里提着的一袋子鸡蛋糕掉在了地上，他几乎是发疯的冲过去，将小城抱进怀里。
他想呼唤小城，他的潜意识也不断的催促着他呼唤，似乎只要喊出了小城的名字，小城就会睁眼。
可事实上，小城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肚子涨的很大。
后来在老裁判时日无多的晚年里，他一直尝试复盘当年小城那盘对局，他一直将自己视作小城的对手，他尝试过无数破解的思路，可他钻研越深，就越觉得痛苦，因为他往后预测的路子越多，就越明白自己无路可走。
他多想跟小城对弈一次，哪怕就一局！
而盛世村，就像是一片湖泊落入一粒灰尘，不但没有荡起涟漪，甚至任何微观的动静都未发生，小城的死，跟谁谁家的猫掉茅坑淹死了，谁谁家的狗被药死了，好像没什么区别。
除了小城的父母哭的撕心裂肺之外，并未见其他人有什么动静。
魏婆婆讲完这些的时候，又是视若珍宝的抱着怀里的奖杯，看了又看，片晌后对我说：“这不是第三名，这是冠军奖杯，你说对吧？”
我点了点头，这倒不是怕死而违心的去顺从魏婆婆，我也认为他们不是小城的对手。
“他是我们村最有天赋的，他应该走出这里，去成就更远大的志向，可惜啊可惜。”
我摸了摸鼻头，在心里酝酿了许久，问道：“那村里人……死于何故？”
魏婆婆之前说，人是他杀的，可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她怎么可能杀死全村人呢？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杀之，哪怕是个成年男性都不可能轻松做到。
“下毒。”魏婆婆一脸平静。
听到这俩字，我恍然大悟，这确实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不过以我目前了解到的内容，我暂时还想不明白，魏婆婆为何要杀死全村人。
她可能也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对我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村里人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们吧。”
“嗯……”
魏婆婆笑了笑，对我招手，示意我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那是一条实木门槛，年月已久，但并无腐朽痕迹，可见用料敦实，做工精致。
魏婆婆抱着奖杯，看向荒凉的院子，倏地笑了，“其实，我只是想毒死我爸爸。”
“然后我就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毒死他。”
“正巧那时候，我两个哥哥拿了前两名，爸爸高兴，要设宴款待村里人，是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赴宴。”
“我觉得那是个下毒的好时机，我就把走街串巷的小贩，兜售的剧毒耗子药，加进了饭菜里，可是我转念一想，爸爸会吃到哪盘菜？”
“如果爸爸死了，妈妈知道了，又该怎么惩罚我？”
“如果妈妈死了，哥哥们知道了，又该惩罚我？”
“哪怕全家都死了，村里人知道了又该怎么惩罚我？”
“一想到这里，我就很慌乱，就不知所措。”
“但是我很快想通了，只要人死了，就不会再说话了，那干脆把药下到所有人的饭菜里，把所有人都毒死了，不就没人知道了？”
“我为自己这个想法而感到开心，为什么呢，因为小城的父母很伤心，肯定不会来。而且我要是杀了小城的父母，将来我怎么面对他呢？”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爸爸非要去小城家里，喊他父母出来，不光如此，村里人也去劝，最终小城的父母也来了，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
“当一盘盘浸泡了一夜的肘子，加热后冒着腾腾的香气，被端到了饭桌上，他们大快朵颐，他们的筷子发出砰啪的碰撞声，几乎每一桌上的肘子都在顷刻间被吃干净，有人抱着大骨头啃，还有人端着碗喝汤。”
魏婆婆的话里，没有一丝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着一件别人的，无关痛痒的事。
说到这，魏婆婆冷不丁话锋一转，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小城的爷爷，为什么坐在核桃树下，气死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魏婆婆说：“那天我听到父母喝茶时讨论，大概意思就是，那老东西但凡敢说个不字，以后就往死里收拾他家，他家就别想安宁，儿子，你就放心吧，爹一定让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所以，小城的爷爷，临死前也感受到了很多屈辱吧，那一言不发里，藏着千言万语。”
顷刻间，我好像明白了魏婆婆想说什么，但又讲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不可名状的感觉。
如果非要讲出来，用一个不太贴切，或者不足以形容其精髓十之一二的词汇，叫——失望？
魏婆婆忽然笑了，“我听他们的话，去劝小城输，小城为我输了，但这一次，我得让小城赢，赢所有人！”
“那次全村人吃席，你知道二十分钟后的场景是怎样的吗？”
魏婆婆看向我，眼神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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