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恩师
医院。
夜色深沉,纵然身心俱疲,但方痕以及躺在病床上的姜若曦却没有丝毫睡意。
方痕站在窗边,看着医院中沉静的黑夜,目光中满是思虑。
“时间过去这么久,秦叔会不会已经被带出北江市了?”姜若曦躺在病床上,心里的焦急令她坐卧不安。
“不回,警方已经在机场车站以及高速关口进行严密布控,那群绑匪现在出不了北江。”方痕回答道,转过身看向姜若曦。
“那些人为什么绑架我和秦叔?”姜若曦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对秦明海的牵挂。
“是为了钱?”姜若曦问道。
她不明白自己和秦明海究竟怎么会招惹上那群暴徒,要对他们做出如此恐怖的事情。
方痕摇了摇头。
目前有关绑匪绑架姜若曦和秦明海的目的还没有调查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暴徒行凶的最终目标并不是为了钱。
这些匪徒都是极为有名的格斗家,在联盟的名声也都极其响亮。
对他们而言,个人的名誉远远胜过金钱,因此,他们绝对不会为了赎金铤而走险,做这种违背道义法律的事。
“如果不是为了钱,那我们还有什么能作为赎价救秦叔出来?”
“要是他们一直都不露面,我们又该怎么找到秦叔的踪迹?”
姜若曦的眼中充满了对秦明海的担忧。
秦明海已经年近六十,她担心他承受不住那群绑匪肆无忌惮的伤害,更害怕那群无法无天的人会直接把秦明海撕票。
到那时候,就算把那些人一网打尽,也都换不回秦明海凭空失丧的生命。
方痕陷入沉思。
他没办法解答姜若曦的问题。
毕竟现在可供他们调查的线索实在是少之又少,尽管五个劫匪中已经有四个落网,但他们却不可能轻易的出卖自己同伙的身份,对这些人的审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有所突破。
如今,想要找到有关秦明海的下落,只能从那个带着秦明海离开的劫匪的身上下功夫。
格斗者联盟七十级以上的格斗大师的数目不过一百,只要对这些人的身份仔细排查,总会发现有关劫匪的蛛丝马迹。
只不过,警方在国内的信息库中找不到有关这几个匪徒的任何身份资料,如此一来,调查这些匪徒身份的唯一途径,就只剩下格斗家联盟一条可选。
然而,七十级以上格斗大师的身份资料在格斗者联盟当中属于绝密,普通人想要进行调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得去一趟那个地方了。”方痕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情。
自从五年前入赘江家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曾经被他视为人生中第二个家的地方。
如今为了帮助姜若曦追查劫匪的线索,他又将拾起已经被他掩埋多年的那段过去。
“方痕,谢谢你。”姜若曦用深情的目光看看着方痕。
如果不是方痕及时赶到,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被劫匪绑架到什么地方,并且方痕为她处理了私人会所所有的善后工作,这份人情,她辈子都难以偿还。
“不用和我客气。”方痕道,缓缓起身,拿起搭在身旁的大衣。
“照顾好自己,秦叔的事我会尽力帮忙,一旦找到有关劫匪的线索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方痕对姜若曦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披上大衣,向病房外面走去。
“好。”姜若曦点头,内心百感交集,目视着方痕离开病房,消失在转角的玻璃窗前。
......
天色朦胧,尚未天明的山间小路上漂着淡泊的雾气,化作一片片寒露打在淡黑色的油柏路上。
淡蓝色的车灯自蜿蜒的山路拐角投射而来。
亮黑色的超级跑车迎着薄雾缓行而去。
夜间的天空逐渐化为亮眼丹青色,东方的云雾之际浮现出一道初晨破晓的金黄色光芒。
方痕开了整整八个小时的车,从北江市直径离开陵川省,来到江南一处远离喧嚣的远山。
随着行进的深入,环山而上的黑色油柏路变得越来越狭窄,直到行驶到环山小路最高处的单向路口,道路两边的距离已经容不下方痕的车继续开向山峰。
方痕下车,抬头看向仍有几十米高的高耸山路。
在山路上,一座以纯木搭建的古旧阁楼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坐落在生长着半崖树木的峭壁中间。
方痕许久凝视着那座隐藏在黎明昏暗中的暗红色阁楼,在几十米高的漫长山路两边,仅有几盏古老的红灯笼绽放着浅淡的幽光。
一阵饱藏冷意的寒风迎着方痕面朝的方向呼啸而来。
方痕一身黑色大衣被身后袭来的寒风吹的前后摇动,顶着身后足能将人推到的大风,踩上布满了裂痕的青石台阶,一步步向着峭壁之间的古旧阁楼走去。
山巅,挂满了枯叶的大树被寒风吹的吱吱作响。
浅红色的灯笼被山里的大风吹的滚翻在地上,方痕来到阁楼前,捡起地上跳跃着火红色烛光的灯笼,左手按在阁楼深绿色的大门上。
吱——
方痕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没有门闩封闭的实木大门推开。
一阵炽热的暖流随着大门的开启迎面扑来,方痕虚眯着眼,视线被大堂耀眼的灯光照的有些模糊。
阁楼大堂的正中央坐着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干瘦老人。
老人闭着双眼,双手拄着一根柳木削成的拐杖,披着一张棕红色的绒毯盘腿坐在大堂中央的红木榻上。
方痕轻手轻脚的靠近正坐在大堂中中央灯光干瘦老人,脚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你还有脸回来?”红木榻上的干瘦老人忽然睁开双眼,淡灰色的眼睛神情凶狠的瞪着迎面走来的方痕,一对从脸庞两侧垂下的长须随风飘出愤怒的形意。
“老师。”方痕在距离老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冲着坐在红木榻上的干瘦老人抱拳行礼。
“我没你这个学生。”干瘦老人看着方痕的眼神充满了怒气,原本恬静且慈祥的脸庞表情变得异常的不耐烦。
“五年前的事是学生考虑不周,没有顾及老师的感受,今天学生来,是为了向老师赔罪,并且有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求老师帮助,希望老师能够帮助学生找到方向。”
方痕恭着身子向坐在榻上的老人恳切乞求。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令国内外所有格斗家都为之敬畏,那这个人一定是方痕面前看起来即将安息于世的枯瘦老者。
干瘦老人没有说话,凝视着方痕的一双眸子目光颤抖。
方痕抱着拳,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所面对的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恩师,因此,就算这个老人用再难听的话责骂方痕,他也会雷打不动的待在原地,直到老师原谅五年前自己的固执己见。
闪耀着刺眼的灯光的阁楼大堂一片沉静。
师徒二人面面相对,无声之间仿佛有万千思绪充斥在整座阁楼之间,却没有任何一方主动开口诉说内心满腔的言语。
五年前,方痕的老师费劲口舌劝阻方痕不要答应江唐提出的入赘条件,但最终,方痕却是违背了老师的意愿。
这并不是因为方痕乐意抛弃尊严到江家去当所谓的上门女婿。
五年前,这位在格斗家联盟泰山北斗级的大师人物亲口承诺说要帮方痕偿还所欠下的一切债务,并且负担方痕母亲后续一切都治疗费用。
这原本应该是方痕最好的一个出路,接受老师的援助,总要强过当倒插门为江唐这个老奸巨猾的害人精当牛做马。
只可惜,方痕的老师一生清贫,毕生在擂台上所赚的钱财全都捐给了那些一生贫苦的穷人。
如果想让老师为自己承担方家欠下的巨额债务,他就要拖着年过八十的身体再次登上比赛的擂台。
方痕宁愿独自承受这一切的,也不想让自己最敬重的老师再为自己担这一份不该有的重担。
更何况,仅仅依靠比赛在短期之内也无法获得巨大的收入,方痕母亲重病在床,必须马上清缴住院所需要的费用,如此巨大的经济负担,方痕也只有答应入赘江家这一条路可选。
方痕的老师因为方痕一意孤行而与他彻底决裂,因为在方痕老师看来,习武之人的尊严就是宁死不屈。
哪怕历经千钧重锤,也绝对不能向生活中的风暴妥协。
方痕入赘江家,就代表着他舍弃了身为格斗家的尊严,更是撇弃了拥有六芒星徽章的世界第一格斗家的荣誉。
方痕的老师一生帮助了不计其数的孤儿与穷人,末了却没能帮助自己最心爱的学生渡过人生中最困难的关卡。
这件事成为了这个即将步入安息之际的老人心里最深的痛。
干瘦老人看着方痕的眼神又恨又痛。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离开自己多年的学生。
在他心里始终对方痕有着最深的挂念,哪怕多年不见,方痕仍旧是他最珍视与看好的徒弟。
初晨的朝阳破开云层,将锐眼的金光泼洒在昏沉的大山之上。
方痕躬身站在干瘦老人十步之外的空当之间。
两个人整整两个小时没有说话,方痕也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了两个小时。
一阵沉闷的钟声自山峰顶端的大院里响起,天空下沉睡的一切都在明亮的晨光中苏醒。
方痕的老师缓缓闭上双眼,仰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痕低着头,额头上因为身体长时间的紧绷布满了汗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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