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回来了
京都最大的娱乐场所――天上人间。
包间里,众人都挂着虚伪的笑应酬着,互相恭维着,只有阮沅一个人寡淡地坐在角落里瞧着这纸醉金迷的地方,一杯一杯地灌着酒,嘴里满是苦涩。
终究,她还是回来了。
阔别六年,这繁华地除了更加阔绰外没有半点变化。
包间里有些沉闷,阮沅只觉得喘不过气,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凭着毅力摸索着出了包间。
顺着长廊阮沅一路摸索到了最角落的洗手间里,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流着,冷水冲刷着她煞白的脸蛋,足足有十分钟阮沅才冷静下来,从手提包里取出纸巾慢慢的擦拭着脸上的水珠,阮沅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苍白一片,鬓角的发丝被冷水打湿,狼狈不堪。
“阿沅?”
身后一道疑惑而又震惊的声音落进了阮沅耳朵里,阮沅身形一滞。
是阮徐恩,那个她又恨又羡慕的女人,恨她得了她最爱的最亲近人的爱却又羡慕她活着太轻松太容易,以至于她红了眼,碍了眼。
“六年不见,可想我?”
阮沅转过身子,满目冷清。
阮徐恩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盯着阮沅。
几年不见,阮沅变得成熟了,亚麻色的长裙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一头肆意的黑长发倾泻在肩膀处,精致的面孔上透着似笑非笑,嘴角噙着浅淡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眸子通透而清澈,眼中带笑却不见底,如同带了面具般模糊不清。
阮徐恩掐了掐手心,疼痛蔓延,她才意识到眼前的阮沅是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打个电话,爸前两天还在念叨你呢。”
阮徐恩藏住脸上的意外,将挡在面前的几缕发丝拨回耳后,不慌不忙的回应。
阮沅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唇畔勾起浅淡的弧度,漫不经心地开口:“应该是在念叨我死没死吧?”
阮徐恩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阮沅,眼里晕了几分凉薄。
“阮沅,你为什么走都走了还要回来?你回来是想证明什么么?是觉得六年不见,傅景深依旧护着你?呵,他早就不爱你了。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他都快见家长了。”
阮徐恩站在背后看着阮沅,语气透着淡嘲,似在笑阮沅不自量力。
阮沅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恢复漫不经心的状态,淡淡地撇了眼阮徐恩,状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而后装作无辜的回复:“哦,你问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我回来干嘛呢?好像是看某人过得太顺心了,让我这个在外面流浪的人有些不爽呢。我的好妹妹,你可要好好守着你现在的东西,万一哪天我看不过去了怎么办?
至于傅景深?跟我有关系?又或者说你是怕了?你怕我会抢了他?呵,那你可记住了,这苍蝇可不叮没缝的蛋。”
阮徐恩定定地望着阮沅,脸上没什么影响的回了句:“你觉得你能抢走什么?我会怕?”
阮沅懒得再搭理阮徐恩,绕过挡在面前的阮徐恩直接出了洗手间。
阮徐恩盯着阮沅离去的背影,眼底阴郁一片,手心紧握,松开时已经有了血迹。
··········
傅景深么?阮沅浅淡的眸子里氤氲着几分意味不明。
她自小长在这京都的家属大院里,大人们互相认识,院里的孩子自然在一起玩得好。且大院的几个孩子感情都深厚,院里又只有她和傅舟舟两个姑娘,自然是被顾东行傅景深唐陌北几个哥哥宠在手心里。
阮沅从小便爱栽在傅景深屁股后面,他是院里最大的也是最会装的,每次打架斗殴都是他出主意,可受罚的时候,他都安然无恙,还被大人们当做是教育自家孩子的标杆。阮沅为此每次都很倾佩他,把他当做神一般,觉得他无所不能。
可这从不吃亏的傅景深却是乐意替她挡着所有坏的难的,愿意为了她同人打架,心甘情愿在他拉风的山地车后面装上粉色的后座天天接送她上学,自觉为了她丢掉女孩塞他包里的情书,天天拿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巧克力,每次阮沅生日傅景深都会给她送她最爱的礼物且是第一个祝福的人·····
阮沅自己都以为傅景深会在她面前挡一辈子,惯着她一辈子,殊不知这一辈子太长了,长到她同傅景深绝交了还没过完一半。
阮沅至今还记得在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上,傅景深不顾她满心期待,也不管宴会上的客人,拉着阮徐恩的手腕,指着她的鼻子,满脸怒气的斥责“阿沅,你太让我失望了。”
“傅景深,你今日要是踏出这门,我们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阮沅以为她放狠话傅景深会留下来,直到那两道身影走远且消失了阮沅才知道,她所谓的自信不过是自欺欺人。
——
阮沅出了会所,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竟然分不大清自己住在哪个方向,估计是酒精上了头,阮沅头晕乎乎的。
阮沅随便找了个方向打算走一会儿醒醒酒,才走几步一辆飞速的车突然蹿了出来,阮沅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车子呲溜一下车轮子被强行停在她面前,只差三十公分就撞上她了,只差一点她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阮沅吓的魂飞魄散,酒醒了一大半,蹲在地上全身发软,额头冒出冷汗,过了好几分钟才双手支撑着膝盖慢慢的站起来,肇事司机还没有逃。
阮沅压着满腔怒火,看向驾驶座上的罪魁祸首,见到那张脸,阮沅一怔,旋即回神,嘴角泛起嘲讽:“傅景深?你大晚上的有病吧。”
傅景深点了支烟,缓缓吸了一口,慢慢吞吐出来,烟雾萦绕在周围,阮沅隔着玻璃看不清他的脸色,对峙了一会儿,车上的人平淡却不容置喙的溢出:“上车。”
阮沅死死的咬住嘴唇,没有考虑的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阮沅冷笑,她刚纳闷呢,怎么阮徐恩一个人,如今,这是故意的?
“我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好商量了?阮沅你是知道我脾气的。”
傅景深打开车门,修长的身子慵懒地倚靠在车门上,含着危险意味的眸子锁在阮沅的脸蛋上。
阮沅脸色一白,手指紧紧的攥着裙角,那双眸子里却是透满了无畏:“傅景深,早在六年前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你该管好的是阮徐恩不是我。”
阮沅的话一字一句的砸在傅景深的心上,惹得傅景深浑身散发着阴沉,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熊熊的烈火,那张英俊的面孔如墨般的黑,唇角溢出冷笑。
在阮沅快要承受不住时,傅景深砰的一声甩开车门,拽着阮沅的手腕强硬将人扔进了副驾驶,甩上车门,上车,发动引擎,车子加到最大码。
阮沅本就喝醉了,如今被傅景深这么一弄,脸色更是苍白一片,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不行。
阮沅按住胸口,望着那张冷峻的侧颜,咬唇,“傅景深,我想吐了,好难受,你快停下。”
声音里透着虚弱和服软,傅景深不动声色的降速。
傅景深一停车,阮沅便迫切的解开安全带蹲在路边呕吐,污秽从嘴里吐出时带着一大股酒臭味,阮沅自己都快受不住了。
傅景深站在阮沅的背后眸子里滑过几丝无奈,终究,他还是狠不下心。
傅景深将手中的矿泉水和纸巾递给吐完的阮沅。
阮沅面色如土,拿了水喝了几口,肚子里的难受稍微缓解了阮沅才仰着脑袋定定地盯着傅景深。
半晌才问了句:“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过?”
傅景深的身子一震,好半天才回神,傅景深没有回复,动了动嘴皮:“我送你回去。”
闹了这么久,阮沅也累了,脑袋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这次速度很慢,两人都没有说话。
“回大院还是?”
“雅苑。”
阮沅早就在几年前搬了出来,这些年她自己存了点积蓄,就把雅苑那套公寓买下了。
如今倒是一个安身之所。
傅景深知道她与阮父的关系不大融洽,却没想她心里是如此不愿提及的。
阮沅闭着眼睛,脑子里混乱一片,傅景深,阮徐恩、这些人在她脑子里不停的徘徊着,冲击着。
阮沅在梦里都不踏实,眉头紧锁,睫毛微微颤动,薄汗溢出额头。
到了雅苑,车子停靠在暗淡的灯光下,傅景深偏过头才发现阮沅睡着了,且睡得并不安稳,傅景深喉咙滚了滚,用手轻轻推了推阮沅。
阮沅恍惚醒过来,脑袋有些懵,看了眼周围,见已经到了,擦了擦额间的薄汗,阮沅扯出僵硬的笑容,无关痛痒的说了句谢谢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阮沅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子问了句:“ 听说你和阮徐恩要结婚了?”
阮沅故作轻松地望着傅景深,那眉眼里氤氲着星星点点的浅笑,仿佛很开心?
傅景深深邃的眼眶里落过疑惑,他和阮徐恩结婚?随后傅景深了然,不咸不淡地瞥了几眼阮沅,薄唇轻启:“她要愿意,我随时可以。”
阮沅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人用力抓过一般,疼痛难忍。
阮沅移开目光,只觉得口头苦涩,好半天才开口:“那……提前祝福你们。”
……
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被拉得老长老长,傅景深默默的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
傅景深抽着烟,手支在车窗上,一口一口吸着烟,吸得有些急,一口烟呛在嘴里,傅景深快咳出眼泪,双眸通红,血丝在瞳孔上布满,倒是在这凄凉的月色下衬得几分狼狈。
地下烟头一大堆,傅景深抽完最后一支,抬头望了眼亮着灯的窗户,发动引擎离开……
阮沅进了公寓,扔下手提包无力的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站起来站在窗边,掀起一角的窗帘偷偷的望着下面的那辆停靠在原地低调奢华的宾利车,眼里闪过复杂。
直到车子离开,阮沅才蹲下身子环抱住自己。
这夜越发的深沉昏暗,完完全全的笼罩下来,惹得这有心人的心事越发重,越发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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