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胧月郡主半躺在特制的软椅上,大热天的,她也不怕热,捂得严严实实。

可头脸却是捂不住的。

就见她额头上面缠着一条白色纱布。

有的地方已经被血水渗透了,再配上她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哪怕进宫前特意打理过,此时看起来,模样也甚是凄惨。

“胧月?怎么回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太后神色大惊,推开宫女的搀扶,径直上前去,想握住胧月郡主的手,结果才刚碰上去,胧月郡主便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太后一哆嗦,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胧月郡主的两只手上面也都缠着纱布。

右手拇指还被两片木片夹着,一看就是骨折过。

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一个人,半个时辰后再进宫,就变成了这般凄惨模样,太后的面色瞬间乌云翻滚,怒道:

“好一个沈国公,他竟敢如此欺负哀家的侄女!”

侄女是去国公府送吉日的,转头再回来就变成了这般凄惨模样,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国公府的人对侄女动手了!

太后震怒:“来人,传哀家懿旨......”

“姑母!”胧月郡主急忙阻拦,哭道,“姑母,这事跟沈国公没关系,都是沈婉柔那小贱人干的好事!”

“沈婉柔?国公府那个庶女?”

一个小小的庶女,竟有这等胆子?

太后狐疑:“胧月,这到底怎么回事?”

胧月郡主哭哭啼啼,将事情的始末说与太后姑母听。

原来,胧月郡主揣着太后给的胶囊妙计去国公府送吉日。

正如太后所预料的那样,一听说要姐妹二人同日出嫁,沈雪见的确“迟疑”了。

然而沈婉柔却扑通跪下,开口就谢郡主娘娘成全,又跑到沈雪见的跟前,涕泪俱下,说她就知道姐姐最是宽厚善良,否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之类的话。

一副沈雪见要是敢从中作梗,就是刻薄恶毒,不给她活路,故意逼死她。

试问,哪个姑娘家愿意背上这样恶毒的名声?

结果就是:本来都已经有所“动摇”的沈雪见,硬是被沈婉柔堵住了嘴。

杨氏更是大怒,直言自己立马就为沈婉柔准备嫁妆,请郡主娘娘放宽心之类的话。

胧月郡主如何能放宽心?

她的心被沈婉柔堵成了遍地都是淤泥的老河堤!

然而,吉日是她亲自送过来的,话也是她亲口说下的,她还能收回不成?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胧月郡主一口银牙险些咬成碎渣。

她头晕目眩地出了国公府。

结果马车才前行没多远,拉车的马匹不知怎的发起疯来,疯狂奔跑的过程中,车厢又撞到了墙壁上,当场散架。

胧月郡主滚出车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就变成了眼下这般凄惨模样。

“都是那小贱人害的,那小贱人就是个扫把星!”

害完她儿子,又来祸害她!

胧月郡主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沈婉柔活活撕成碎片。

方才在国公府,要不是沈婉柔小贱人先入为主,舞弄口舌之剑相逼,雪见那孩子已经是她的儿媳妇了!

太后听说自己的妙计毁在一个庶女手里,也怒不可遏,砸了一个琳琅花瓶,冷笑道:

“好哇,既然她这么想嫁给川儿,那就让她嫁进来好了。”

至于嫁进来后,等待她的是风光富贵,还是阿鼻地狱,那就难说了。

深宫后宅,最不缺的,就是枉死鬼。

胧月郡主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

她担忧道:“可是姑母,这样的话,雪见就要嫁给谢遇那个傻子了啊。”

太后斜了她一眼:“你不也说了吗,那是个傻子,能活多久?”

“等那傻子一死,国公府嫡女还能为他守一辈子寡不成?”

“女儿二嫁,身价掉落,你还担心沈国公不全力补偿川儿这个后来的女婿?”

一言点醒梦中人,胧月郡主再次振奋起来。

太后提点她:“不过,你给哀家记住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等过个三五月,你再对那傻子出手。”

“眼下你要做的,是想想该怎样善待你那即将过门的好儿媳。”

“多谢姑母提点。姑母放心,侄女一定会好好善待我那好儿媳的。”

胧月郡主咬牙,眼中迸射出恶毒的寒芒。

另一边,国公府,杨氏像头发飙的母老虎,呼哧呼哧喘粗气。

沈雪见乖巧地帮她抚胸拍背。

“母亲,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怎么能不生气?那小贱人算什么东西?她也配和你同一天出嫁?她还拿话逼你......雪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方才为何要暗示我答应胧月郡主?”

要不是女儿给她暗示,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嫡女和庶女同一天出嫁这种荒唐要求。

杨氏拉着女儿要原因,沈雪见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母亲,您觉得,胧月郡主方才,当真是诚心登门送吉日的吗?”

“这......”

杨氏拧眉,她将方才的情形细细回想了一遍,又思索片刻,摇头道:“刚才胧月郡主一直看你......莫非她是冲着你来的??”

沈雪见点头,确认了杨氏的猜测。

“胧月郡主应该是觉得,我其实是心悦她儿子的,让她儿子娶沈婉柔,是因为我在和她儿子赌气,于是她索性就以毒攻毒。”

“如此以来,我必定会心慌意乱,必不敢再和她儿子赌气,那她送来的吉日也就无用了,所以她才会这般痛快的登门送吉日。”

主打的就是一个沈雪见稀罕她儿子,不敢当真让她儿子娶别的女人。

否则的话,就凭沈婉柔一个庶女,出身又是那样的不堪,即便她和谢临川有了夫妻之实,也别想顺顺利利的嫁过去。

更不要说风光大嫁了,顶多一台小轿从偏门抬进去。

杨氏恍然大悟,呸道:“她那儿子,阴毒阴毒的,还无耻不要脸的很,也就她自己看着稀罕,谁嫁谁瞎眼。”

沈雪见垂眸,心说你女儿曾经就是那个瞎眼的人。

......何其有幸,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世,她一定要做个眼明心亮的人。

沈雪见敛去心头思绪,继续向她娘解释原因。

“胧月郡主过来时,身上笼罩着一股香味,那是太后宫里面才有的香味。”

“所以女儿分析,胧月郡主得到消息后,应该是去太后那里求助,她拿到太后给的这条锦囊妙计后,立马就胸有成竹地跑过来送吉日。”

沈婉柔一心想要嫁给谢临川,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于是她索性将计就计,当胧月郡主送上吉日时,她故意露出慌乱之色,然后她再在沈婉柔的口舌之剑逼迫下,做出不得不妥协的认命状。

如此以来,沈婉柔得罪的,不单单是胧月郡主一人,还有宫里面的太后娘娘。

得罪了那位,沈婉柔能有好果子吃才怪。

再一个就是,谢临川想娶的人是她,结果最后娶回家去的却是沈婉柔,还是迫不得已之下被逼着娶回去的。

如今她和沈婉柔同一天出嫁,届时谢临川会作何感想?

以谢临川那睚眦必报的阴暗性子,会放过沈婉柔吗?

上一世,沈婉柔送给了她一场特殊的婚礼。

这一世,她如数奉还。

最后一个原因,沈雪见并没有说给杨氏听,不过她前面那一番解释,就足够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杨氏拉着女儿的手,欣慰地说道:“雪见啊,娘的好闺女,你长大了,懂事了,能自保了......娘太开心了。”

沈雪见抿唇,心想,自己这一番成长,是三条人命的代价。

她的命。

衡儿的命。

还有谢遇的命。

血一般的记忆探出头,即便沈雪见再怎么克制,还是不由得红了眼眸。

杨氏见她突然双眼含泪,心头一沉,以为她想到了下个月的婚事。

女儿一直都不喜欢谢遇,嫌弃那孩子脑子不好使,她是知道的。

如今突然流泪,一定是不愿意嫁过去。

思及此,杨氏急忙为谢遇说好话。

“雪见啊,娘给你讲,谢遇那孩子虽然现在看着有点痴傻,可他不是天生痴傻啊,他小时候可聪明了,连皇上和刘大学士都夸他是天纵奇才呢。”

“他这痴傻的毛病,以后肯定能治好的。”

“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他又不是傻到不能自理,也就是不喜多言,衣服一年四季只穿一个颜色,每顿饭必吃四块肉,少一块都不行,多一块也不行,还有就是喜欢吃核桃,捏核桃,砸核桃......”

“可是仔细想想,他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大毛病啊,顶多也就是性子古怪呆板了些。”

“最主要的是,谢遇他知道护着你啊,上次我们去凌王府赴宴那次,你还记得吧,你不吃东西,他就把自己碗里面的肉夹给你,我可是听说了,他碗里面的肉,连他爹都吃不着呢。”

女子嫁人,最大的幸运是什么?

就是嫁给一个对自己知冷知热,疼自己护自己的人。

傻子怎么啦?傻子知道心疼她闺女啊。

再说了,谢遇又不是真傻,那孩子就是性子古怪呆板了些而已!

杨氏絮絮叨叨,将谢遇拎出来好一通夸,都快把谢遇夸成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稀世珍宝了。

沈雪见忍俊不禁,噗呲笑了,笑完以后又想,她娘说得对,谢遇确实一直都在护着她,她要什么,他都给。

最后更是将性命都给她了。

上一世,谢遇夜闯太子府,太子府中的那些人,根本就困不住他。

她当时飘在半空中,看得清清楚楚,谢遇是在看见她和衡儿的尸体后,才放弃反抗,束手就擒的。

因为绝望到了极致。

所以才会毫不留恋的赴死。

这样的谢遇,值得她嫁。

更值得她用一生一世去爱。

母女二人正说话间,春竹抬步进来,先跟杨氏见过礼后,这才转眸望向沈雪见。

“姑娘,您猜得没错,胧月郡主从我们这里出去后,果然直奔皇宫去了,不过她是被抬进宫去的。”

“抬进去的?怎么回事?”

沈雪见诧异。

杨氏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春竹便将胧月郡主乘坐的马车受惊一事,一五一十说给二人听。

“马匹不会无缘无故发狂,所以奴婢就留了个心眼,悄悄查看了那匹马,发现马屁股上面有一个小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于是奴婢又返回马匹最初受惊的地段,在那里,奴婢找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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