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镇海城
“前辈好眼力,这的确就是斩龙剑。”
萧北梦将斩龙剑从腰间解了下来,递给了江破虏。
江破虏轻轻将剑拔出一寸,看到剑身之上的斩龙二字后,又将剑给推了回去,问道:“这把剑,是你从万剑林中得来的?”
萧北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从江破虏的眼中看出了失落的情绪。
半晌之后,江破虏轻叹一声,道:“想不到,连他也不在了。”
“前辈,他是谁?”萧北梦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个老朋友,许多年不见了,斩龙剑的上一任主人,如今,斩龙剑来到了万剑林,证明他已经不在了。”江破虏幽幽出声。
“既然前辈的朋友,那定然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吧?”萧北梦接着问道。
江破虏又轻叹一口气,道:“什么厉害人物,也就比寻常人强那么一点,侥幸得了斩龙剑,天天捂得像宝贝孙子似的,我那个时候想看一眼,他都犹豫了老半天,而且,他酒品还很不好,跟我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喝醉了就骂娘,骂完娘就抱头痛哭,哭天道不公,哭怀才不遇,……,现在好了,眼睛一闭,什么都结束了,连视如性命的斩龙剑都进了万剑林,……,人这一辈啊,真不知道图个什么呢,……。”
絮絮叨叨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江破虏才停了下来。
萧北梦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江破虏把话说完,而后问道:“前辈,你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得了他的斩龙剑,我应该记住他的名字。”
“人都没了,记不记住名字,已经无所谓了,而且,他也没想过让人记住他。依照他的说法,得了斩龙剑,却没能将修为提升至上三境,这样的名头,别人不记得也好,省得人都没了还让别人看笑话。”
江破虏挥了挥手,而后仔细打量了一番萧北梦,眼神诧异地问道:“见过试剑石了?”
萧北梦满脸笑意地点了点头,道:“蓝影剑和斩龙剑都送到了试剑石上,至于有没有吸收到天道剑气,我就不知道了,只能看它们各自的造化。”
江破虏直勾勾地盯了萧北梦约莫两息的时间,最后摇头苦笑,道:“你小子这回让我看走了眼,真是个没道理可言的小变态!”
“你看走眼可不止这一回!”
萧北梦呵呵一笑,问道:“前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位叫王寒的高手?”
“王寒?”
江破虏寻思了一会,问道:“他擅长什么手段,是元修,还是剑修?”
萧北梦摇了摇头,除了名字,其实他对王寒也是一无所知。
“天下重名的人多了去了,若不是像天下十大那般名头响亮的拔尖人物,你光抛个名字给我,我哪里会知道。”江破虏将斩龙剑丢还给了萧北梦。
萧北梦其实已经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因为他知道,王寒神神秘秘的,这个名字多半是假的。
他哦了一声,从马车里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衫,下车换衣服去了。
片刻之后,萧北梦换好了衣衫,跳上了车辕,道:“走,咱们看海去。”
将蓝影剑给送上了试剑石,萧北梦解开了心中的一个小结,脸上洋溢着喜气。
马车缓缓前行,向着阆州最东的方向走去。
直到马车缓缓远去,最后消失不见,两道人影在倒剑山的山脚下现出身来,俱是静静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赫然正是“王寒”和段九思。
“义父,九思斗胆相问,你千里迢迢过来,在万剑林之中,为何又不与大公子相认?”段九思犹豫了良久,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被段九思称为义父的人,其身份不言而喻,王寒赫然就是威震天下的萧风烈。
王寒,寒王。
萧北梦若是稍稍往萧风烈的身上想那么一星半点,估摸也能猜出王寒的真实身份。但是,萧风烈在他的心中已经形成了固有的冷漠无情印象,他哪里会往萧风烈的身上想半分。
萧风烈仍旧怔怔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表情无悲无喜,叹气说道:“还不到时候。”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到他在万剑林之中的表现,我放心了。即便将来的风浪再如何滔天,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扛过去!”
……
五日后,萧北梦一行来到了阆州一座滨海的大城,镇海城。
镇海城位于天顺最东之地,往东行出二十里,就是无边大海,乃是天顺皇朝的东大门。
因为承担着防御东疆诸岛的重任,镇海城城高兵锐,驻扎着水陆两军。
天顺两条大河之中的东河,便是从镇海城穿城而过,而后汇入东边的大海之中。
镇海城之中有一座大湖,占地数十万亩,名为屏东湖。镇海城的三万水军,便驻扎在屏东湖当中。
屏东湖本是一座天然湖泊,乃是东河在镇海城之中几经改道后形成的。
后来,天顺皇朝为了在湖中训练水师,便将湖泊挖深挖大,并开凿出了一条直通海洋的河道,以便城中的水师出入东海。
屏东湖是镇海城水军的驻地,也是城中的一大景致之地,远离了水军驻地军营的湖边湖上,无论白日还是夜晚,往往游人如织。
萧北梦到达镇海城后,选了一座临湖的旅店。
旅店二楼的露台伸出在湖面上,坐在露台上,可以欣赏到屏东湖的美丽景致。
当晚,萧北梦吃饱喝足去到了旅店二楼的露台上,欣赏湖上的景象,李忆广陪在他的身边。
此际,已是戌中时分,整个镇海城笼罩在夜幕之下。
在屏东湖上,来回行驶着一艘艘的游船画舫,船上灯火通明,时不时地传来阵阵欢笑嬉闹声。
明日,他将去一趟海边,看完海之后,再完成学宫的宣导会,便在镇海城坐船西行,去到东河道,在东河道待上一段时间,便不在路上耽搁,直接回学宫,巡游便算圆满结束。
站在露台的栏杆边,萧北梦将目光放远,越过屏东湖,一路往前,越过整座镇海城,最后落在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之上,那是一座高入云的大山,巍峨耸立在踏马城的背后。
“李大哥,那是什么山?”萧北梦指向了夜幕之下的那个巨大的黑影。
“世子,那是驼天山。”李忆广轻声回应。
“驼天山?”
萧北梦微微一笑,道:“名字取得倒是有点意思。”
李忆广走到了萧北梦的身边,接着说道:“这座山之所以取这么一个名字,其实是有典故的。传闻,圣朝没有建立以前,东疆诸岛以及阆州乃至东河道,都被大妖驼天龟一族给统治着。驼天龟一族凶狠残暴,将辖内的人类当做豢养的血食,随意打杀吞食。
圣朝第一任圣王打败了驼天龟一族,并想要将驼天龟一族悉数斩灭,不过,驼天龟一族有遁地秘法,有几只驼天龟施展出了秘法,深藏于地底深处,躲过了一劫。
驼天龟本来就擅长隐匿自身的气息,这几只逃过一死的驼天龟又深藏在地底之下,圣王很难找到它们的具体藏身地点,只能探测出一个大概的范围。
圣王为了不让漏网的这几只驼天龟再出来作恶,便动用数十万大军和百万民夫,在驼天龟藏身的大概位置上,人为的造出了一座巍峨大山,便是我们眼前的驼天山,将驼天龟给永世镇压。”
萧北梦微微一笑,道:“如此大山,怎么可能是人力堆叠出来的。这个典故,十有八九是以讹传讹,是前人杜撰出来的。”
说到这里,萧北梦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绝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圣朝初建之时,已经是数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指不定,前人有如此伟力呢。”
……
翌日,萧北梦一行出了镇海城,向着海边行去。
漫长的海岸线上,在一些要害的位置,修筑着一座座规模不大的卫城和所城,里边驻扎着水军和步兵,是镇海城防御东疆诸岛的重要措施。
在东河的入海口处,修建着一个大港口。港口之中,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其中最多的是渔船。
靠海吃海,滨海渔村里的渔民们全指着海洋活命。
第一次见到辽阔的大海,萧北梦也忍不住心情激动,沿着海边走了几里路,吹过了海风,踩过了沙滩,他便准备返回踏马城。
乘船出海,他有想过,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正当萧北梦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所城的烽火台上燃起了熊熊烽火。
远处的港口附近顿时慌乱一片,一艘艘的渔船争先恐后地驶进港口,再驶进设有大水闸的河道之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港口处就见不到了半艘渔船,而从水闸内的河道中快速驶出了几艘巨大的平底船,船上枪戟林立,弓弩皆张,这是镇海城的水军。
萧北梦抬眼看向了海面,只见,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渔舟在快速行驶着,渔船上的一对父子正向着港口的方向竭力划动着船桨。
而在他们的身后,紧紧地跟着十几艘外部用生牛皮蒙覆,两舷开放的狭长小船,每一艘小船上都坐着十几位手执兵刃,高声打着唿哨的汉子。
“赤马舟,是东疆诸岛的人。”李忆广轻轻出声。
萧北梦皱起了眉头,他看到,赤马舟的速度明显快过渔舟,但却不急于追上渔舟,而是吊在渔舟的身后。赤马舟上的汉子们一个个哈哈大笑着,和渔舟上的那对父子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从港口内驶出的天顺战船正张帆疾行,向着渔舟行去,显然是要去解救这一对父子。
片刻之后,行在最前面的战船离着渔舟已经不到十丈的距离,战船上的天顺士兵们能看清那一对渔民父子脸上的欣喜的表情。
但就在这个时候,紧跟在渔舟后面的十数条赤马舟突然加速,几个呼吸间便追上了渔舟,并将其团团围住。
渔舟被逼停后,有两位汉子从赤马舟上纵身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渔舟之上,而后手起刀落,将那一对渔民父子的头颅砍了下来,而后将头颅抛向了天顺战船的方向,扑通两声砸在了海面上,在海面上晕染出两片殷红。
随后,赤马舟上的汉子们朝着数艘天顺战船哈哈狂笑,待到天顺的战船近到五丈的距离后,迅速调转船头,而后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向着海洋深处驶去,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将天顺的战船甩出一里开外。
战船上的天顺士兵们咬牙切齿,但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赤马舟越行越远。
“东疆诸岛上的匪寇实在可恨,居然如此滥杀无辜百姓!”
景龙忍不住怒喝出声。
景家的其他三兄弟也一个个眼神愤怒,方才若不是离着太远,箭矢根本够不着,他们恐怕早已经对那些赤马舟开弓了。
“赤马舟的速度实在太快,天顺的战船根本就追不上他们,只能被动防守。踏马城的水师要想取得主动地位,只有改进战船一途,设计出一些轻便快捷能和赤马舟抗衡的小船。”李忆广语带愤怒地说道。
“此种被动局面,不是设计出对抗赤马舟的船,就能扭转的。”
萧北梦轻叹一声,道:“东疆诸岛上的人,他们常年生活在海岛之上,对海洋的熟悉程度,远非天顺的水师可比。
天顺的水师是在东河以及湖泊中操练出来的,河道和湖泊中的水势与海中的水势截然不同。
天顺的战船采用平底船,正是因为平底船稳定性好,不易倾覆,适合这些在河道和湖泊中操练的天顺水师。但同时,平底船的速度不如尖底船,不适合在深水中航行。
天顺的水师若是想要打败东疆诸岛,不单要将平底船改成尖底船,还需要将水师驻地从河道和湖泊中迁出,放到海边港口中来,在海中进行操练,让士兵们适应大海。”
李忆广点了点头,道:“世子所言极是,但这两样举措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人和利益,要做出改革,难度不小。”
“难度自然是有,但姬氏若是有决心去做,并不难做到。”
萧北梦说到这里,轻哼一声,道:“只是很可惜,姬氏现在的心思都花在南寒的身上,东疆诸岛闹得再凶,只要过不了踏马城,不危及东河道,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可怜沿海的这些渔民,他们没有能力去镇海城以西谋生,只能苦守在海边,朝不保夕。”李忆广的眼中现出无奈和不忍之色。
萧北梦再次把目光看向了海面,在那里,东疆诸岛的赤马舟已经不见了踪影,天顺的战船也缓缓远离,只留下了一只晃悠悠的渔舟,渔舟之上,是两具无头的尸体。
“小子,这些事情,你是管不了的。除非你哪天做了南寒王,还有可能改变东疆沿海的形势。”江破虏显然是看出了萧北梦的心思,轻声开口。
萧北梦没有回话,转身上了车辕,赶着马车离开了海边,向着镇海城的方向缓缓行去。
回镇海城的路上,萧北梦的情绪一直不是很高,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两类人的生活画面,一类是天顺北面,那些居无定所,与天争命、与黑沙骑兵争命的大漠人,另一类就是方才所看到的东疆沿海的渔民们。
他们只因为生在了大漠之上,生在了东疆的海边,生活困顿贫苦不说,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命运对他们而言,有些不太公平。
而姬氏皇族,他们原本可以做出一些改变,可以将定北城打开,接纳大漠之上的人,可以将水师拉到海上操练,给到东疆沿海百姓一份安宁。
但是,姬氏没有这么做。他们选择的是,将注意力和精力放在了南边,防备着将南蛮百族牢牢压制在南蛮山以南的萧风烈。
对姬氏而言,皇位皇权的稳固,远比大漠人和东疆渔民的性命重要。
两位渔民父子在萧北梦眼前惨死,勾动了萧北梦心中积压的情绪,他的心中,有些想法正在发生着改变。
回到镇海城之后,萧北梦便让景豹去了一趟镇海城的城守府,通知镇海城城守叶梦龙学宫宣导会召开的时间,让他配合布置好场地,以及通知参会的人。
随后,萧北梦骑着枣红马离开了旅店,说要去镇海城中到处看看。
李忆广担心萧北梦的安全,要跟在身边,但被萧北梦拒绝,李忆广继续坚持,却是被江破虏给拉住了。
江破虏告诉李忆广,现在的萧北梦,除非是上三境的人出手,不然安全无忧。
李忆广闻言,甚是诧异,但话出自江破虏之口,可信度无需怀疑。
萧北梦骑着枣红马离开了旅店后,沿着屏东湖缓缓而行,目标直指驼天山。
他要到驼天山的山顶上去看一看,驼天山高耸入云,站在山顶,一览众山下,应该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致。
同时,萧北梦此际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在书上看到过,说在高山之巅放声疾呼,能够放松心情,他想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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