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怀疑
夜深人静，朦胧的月色笼罩着南街古巷。
有夜风吹过，卷起街道上的几张废旧报纸，报纸随风飞卷，被路边的路灯拦住，凭空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又向前飞舞，最后落在一个古旧的戏台上。
空气中陡然一凉，似乎有咿咿呀呀的戏腔传来。
还是皇朝时期，这里曾经是盛极一时的戏曲之巷，数不清的达官贵人会来这里听戏，最热闹的时候，十几个戏台一起开唱，古巷里人头攒动，叫好声响彻天际。
这里也曾出过许多戏曲名角，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皇朝的没落，战争的席卷，曾经名震千里的南街古巷已经变成了一个贩卖杂货的普通街道，唯有这十几个依然没有被拆除的戏台，仿佛墓碑一样记录着它繁华的过往。
月光照着青石的路面，映出两条惨淡的影子。
这两条影子来到戏台之上，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其中一个将手中的箱子交给了另一位，从他手臂所承受的重量来看，那个箱子不轻。
完成短暂的交接之后，其中一条人影立刻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另一个人影手拎箱子，似乎是在确认其中的真伪，可是想到藏血阁的信誉，他又不疑有假，而是立刻提起箱子，快步往街道尽头走去。
这人十分小心谨慎，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相融，步履又是极快。
他一路前行，不时警惕的四处察看，确定不会有人跟踪后才闪身进入一个巷口，紧接着坐上停在那里的汽车。
汽车接到人后，立刻拐进了一边的马路，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黑衣人以为没有人跟着自己，坐上车后就放松了警惕。
汽车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座绿植掩映的后门前，黑衣人跳下车，提着箱子迅速进入了后门。
随着黑衣人消失，墙根下的某个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月光落在他半明半暗的脸上，如同地狱里的撒旦一般。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建筑，虽然只是后门，他还是认出了它的所在。
在荣城，能有这么宽大豪华的庭院，不过寥寥几户。
这个坐落在柳林街的豪宅，上面写着“蔡府”几个大字。
祈五把自己看到的悉数告诉了季棠渊。
季棠渊放下手中的文件，目色深沉的望向窗外。
荣城蔡家，真正的豪门。
家主蔡骏为直州三省官银总号总经理，是他的下属；蔡家的另外两个兄弟，一个是西南督军，另一个也官居高位，蔡家的大小姐蔡映之任工农商会会长，二小姐蔡静之是当红明星，可以说，蔡家上下没有平庸之辈。
“我听说蔡映之前几天去了老太太那里。”季棠渊点了一根烟。
云畅道：“蔡大小姐一直都深得老夫人的喜爱，老夫人只要在府里，就会经常叫她过去说话。”
季棠渊抽了一口烟，烟雾四散而开，缓缓飘于空中。
“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喜欢蔡映之吗？”
云畅想了想，最后大着胆子回答道：“是因为大少爷吗？”
季棠渊点点头：“蔡映之是季棠深的未婚妻，季棠深活着的时候很喜欢蔡映之，所以老太太爱屋及乌，也对蔡映之刮目相看。现在，季棠深死了，在老太太眼里，蔡映之就是季棠深留下来的遗物，所以，蔡映之在老太太那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云畅道：“督军是怀疑老太太？”
“不是老太太，而是老太太与蔡映之联手了。”季棠渊冷笑一声：“蔡映之是想为未婚夫报仇吧，表面上对我恭敬服从，甚至主动替我与西南督军牵线，其实只是想要取得我的信任，方便她施展报仇大计。”
云畅眼里的蔡映之雍容华贵，美丽非常，既有华丽的外表，又有出色的能力。
她可以自由的出入州府，帮助督军解决了不少难题，在外人眼里，她是未来督军夫人的最佳人选，是集才华与美貌与一身的天之娇子。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事业心与能力都极强的女人，竟然也陷入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感情当中，至今仍然无法自拔。
她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蔡家，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只是为了替那个死去的人报仇。
“真想不到。”云畅发出感叹之声：“我一直以为蔡大小姐对督军忠心耿耿，甚至还存了爱慕之心，没想到她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季棠渊吐出一口烟圈，他对蔡映之是否爱慕他没有兴趣，也感觉不到，在他眼里，她和普通的下属无异。
只是蔡映之有些能力，他也乐意用她而已。
“督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云畅忧心道：“一定是蔡大小姐把督军与闻小姐的关系透漏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才想试一试闻小姐在督军心中的分量。如果让老夫人知道闻小姐对督军如此重要，闻小姐怕是会成为老夫人用来对付督军的软肋。”
季棠渊将目光从窗外转回到云畅的身上，语气平静无波：“这次的事件是她自己解决的，我只是出了一幅画而已。她不但让宋经放弃了追杀她的任务，甚至还和宋经的妻子结交，我相信这份交情会在以后必要的时候派上用场。”
云畅颔首：“的确。”
“所以，闻溪从来不是我的软肋，相反，她是我的得力助手，是知我懂我之人，就算老太太发现她的存在，她也有自保和反击的能力。”
“督军说得极是。”云畅差点忘了，闻溪看似柔弱，却绝非普通的女子，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绝顶高手。
这两人一智一勇，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老太太这次不会发现什么。”季棠渊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因为我根本没有出过手。”
自始至终，一直都是闻溪在跟宋经交涉，这里没有任何季棠渊插手过的痕迹，季老太太自然分辨不出她想要的东西。
不过，她平白得了十倍的佣金，这是季棠渊绝对不允许的。
“祈五，你去找一下陆云九，就说有一笔白给的钱，问他要不要？”
这么一大笔款项，蔡映之自然不会把它放在蔡府，一是不安全，二是对于蔡家其他人无法交待。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转移到相对安全的银行当中。
祈五会意：“是，督军。”
这件事，他们不方便出面，但是陆云九不同，他是帮会的人，帮会做事可不会顾及这些，在他们眼里，唯有钱与利益最大。
十倍的佣金对于帮会来说，那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巨款，无论用什么办法，陆云九一定会将它弄到手。
顺水人情，同时也能让蔡映之和季老太太损失一笔，否则他们做了这种事情而毫发无损，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而且陆云九一旦得手，他还可以趁机分裂季老太太与蔡映之的同盟。
祈五离开后，云畅忍不住说道：“如果九爷和督军之间没有嫌隙，那真是一个很好的助力了。”
季棠渊看了他一眼。
他从来没想过要把陆云九当成自己的助力，与他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合作而已。
至于化解从前的矛盾，消除两人之间的嫌隙，哼，这种事情，他真是想都没有想过。
季棠渊又吩咐了云畅几句，云畅才退了下去。
~
陆云九没想到季棠渊会把这个顺水人情卖给他。
直觉让他不得不先去怀疑季棠渊的用意，他会这么好心吗，还是另有目的。
陆云九盯着祈五那张冰山一样的脸，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季棠渊真的让我白占这个便宜？”
说是白占一点也不夸张，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笔巨款进入了蔡府，那么蔡映之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它转出去。
只要派人盯紧了，然后半路抢过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祈五道：“督军只是不想看到那些人平白得了好处而已。”
陆云九笑了笑，果然季棠渊不是有心想要让他占便宜，只是他恰好是那个最好用的人罢了。
“回去告诉你们督军，这笔钱我志在必得。”
祈五没有说话，毫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陆云九的面前，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闻溪就从季棠渊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蔡映之果然想要将这笔钱转入银行保存，但是钱在运输的途中遭遇了劫匪，钱财两空。
这笔钱来路不明，自然不可能报警，蔡映之只能悄无声息的想要掩盖下这件事，至于她丢失的巨款，虽然心疼的肉痛，可也只能在暗地里调查。
不过她的调查显然不会有什么结果，谁也不会想到，那笔钱最终会到了宏兴帮吴四爷的手中。
吴四爷知道这是督军的安排后，对于督军的感激之情更上一层楼，甚至暗暗发誓一定要效忠于督军，以报救命与提携之恩。
闻溪脱险，季棠渊出了恶气，宋经得到名画且发现自身病症，就连陆云九都得了一笔巨款。
在这件事当中，数人得利，唯有蔡映之与季老太太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这笔钱是蔡映之与季老太太五五出的，现在不但是补偿金，就连当初的佣金也打了水漂，钱丢了不说，还一事无成，他们想知道的内情，以及想达到的目的都成了镜花水月。
季老太太因此对于蔡映之的好感直线下降。
当初就是她让自己注意那个闻溪，又出了这样一个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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