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初雪
这日清晨。
冷意欢悠悠转醒,忽觉冷上了几分。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火炉,炭火烧了一夜,已渐渐熄灭。
正在这时,云珠推门走了进来。
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冷意欢不禁拢紧了身上的锦被,轻声说道:“怎么今日这般冷。”
云珠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欣喜之色,笑着说道:“小姐,那是因为外边儿下雪了。”
“下雪了?”
“是啊!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云珠一边说着,一边往火炉里加炭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炭火便烧得红红的,屋子里也暖烘烘的。
随后,她将浸湿了热水的锦帕递到了冷意欢的手中。
冷意欢轻轻擦拭了一下脸庞,便缓缓起身,拖着有些冻疼的右脚,移步至窗前。
她伸出手去,轻轻推开了窗棂,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却未能消散她眸中的欢喜。
一场始料未及的初雪,已翩然而至。
只见那雪花纷纷扬扬,庭院中的花草树木皆被一层薄雪覆盖,宛如披上了银装。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冷意欢看着这如画的雪景,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轻声自语道:“天都的雪,倒是许久未见了。”
忽然这时,庭院里传来了几声欢快的声音。
“哇!下雪了!下雪了!”
“好美的雪啊!”
“绿芜,梨白,快过来看看啊!”
“咯咯咯……这雪下得可真好看!”
“是啊……”
冷意欢寻声望去,便看到了府里几个年纪小的丫鬟们,正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好不快活。
她的心,也跟着明快了起来。
冷意欢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云珠,展颜一笑,“云珠,我们也出去瞧瞧。”
云珠微微一愣,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明媚动人,无忧无虑的小姐。
于是,她连忙拿起了一旁的披风给冷意欢披上了。
冷意欢没有撑伞,便那样走进了雪地里。
她那纤细的身姿在雪地里显得如此单薄,每走一步,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倾斜,可她依旧一步一步地走着,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冷意欢一直从内宅走到了前院,忽然抬头,看到了几枝腊梅跨越围墙的阻隔,从隔壁的将军府里蔓延过来。
只见那如墨染一般的枝干蜿蜒伸展,枝头上的朵朵黄色小花簇拥在一起,玲珑剔透,雪花飘落,覆盖在腊梅的花瓣上,仿佛为其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
冷意欢立身于围墙之下,闻着那缕缕幽香,清幽淡雅,仿佛能穿透这漫天飞雪,直抵人心。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着这雪与梅相互映衬的美景,眉眼之中,染上了一丝哀愁,樱唇轻言,“这便是那株腊梅吧。”
往事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曾几何时,他们一家三口也曾在那将军府中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她的娘亲,生前最喜欢下雪的冬日。
雪落之时,娘亲会身着一袭白衣,裙袂飘飘,在花开满枝头的腊梅树下翩翩起舞。
冷意欢和爹爹就站在廊下看着。
看着娘亲舞步轻盈,旋转间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雪花簌簌落下,她的身影在腊梅树下如梦似幻,这天都第一美人的舞姿,当真是美得令人心醉的神迷。
小小的冷意欢也看着着了迷,“娘亲好美啊!”
“是啊,我的夫人果真是美极了。”一旁的冷亦寒也看得一脸痴迷。
随后,冷意欢抬头,冷亦寒低头,父女俩双双看向了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时,娘亲便笑着向她招手,“欢儿,快过来,娘亲教你跳这一支舞。”
那温婉的笑容仿佛能把这冬日的雪给融化了。
“好呀!娘亲!”
小小的冷意欢松开了抓住爹爹的手,欢快地跑进了雪地里。
她跟在娘亲的身后,学着娘亲的样子,双手舞动,脚步轻移,将这冰天雪地化作了她们的舞台。
雪地里,传来了母女俩欢快愉悦的笑声。
仿佛这沉闷的冬日也变得活泼了起来。
冷亦寒双手环胸,一脸满足地看着妻女,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只是,那样的画面,却再也不会有了。
往事已矣,不可复得。
“娘亲,爹爹,欢儿好想你们呀……”
思及此,冷意欢微微眯起了双眸,睫毛上粘着些许雪花,似凝结的露珠,眼角滑落一滴泪来,一时之间竟分不清,那清丽的脸庞上,是雪花还是泪花。
忽然这时,冷意欢舒展双臂,抬起右脚,正欲舞动身姿,突然脚下一跛,身子一倾,整个人便不慎跌入了雪地之中。
“小姐!小姐!”
云珠见状,立马慌忙上前,蹲下身子,扶住了冷意欢,一脸着急地说道:“小姐,你没事儿吧?可有伤着?”
冷意欢的眼中滴落一滴泪来,用手捶了一下自己的右脚,一脸懊恼地说道:“我这脚,真是太不中用了!”
云珠的心猛地一疼,她连忙抓住了冷意欢的手,轻声说道:“小姐可是想起夫人了?”
“是啊。”冷意欢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云珠,你知道吗,爹爹曾说,娘亲在腊梅树下的白衣雪舞当真是美极了。娘亲也曾将此舞传授于我,可是,我再也跳不了了。”
她的声音沙哑而缥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云珠听着,也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
她偷偷抹了抹眼泪,轻声劝慰道:“小姐,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世,他们定是希望你能日日欢喜。”
冷意欢浅浅一笑,“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早就不在了。
云珠扶着冷意欢站了起来,轻轻拍去了她身上的残雪。
冷意欢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雪,伸出了如玉般的手,接住了空中的一片雪花,就这么看着它在掌心中融化。
她突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这笑中带着几分淡然和释怀,仿佛这初雪洗净了世间的尘埃,让她的心也变得安宁了几许。
她轻声说道:“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如今仍能赏初雪,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或许,她此生注定了要孤身一人。
忽而这时,冷意欢的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爽朗的声音,“意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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