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倒在寿山、死在江南
最要命的是，在这篇诗句里，上天不但指责天子构建艮岳，给无数江南百姓带去了持续十余年的巨大灾难。
甚至上天还直接说他是昏君，还说大宋天下，就是因为他玩儿石头玩死的！
纵然他是天子，也难堵悠悠众人之口，被几千上万人看到的秘密，那还能叫秘密吗？
他又不可能把整条街的汴京百姓，全都抓起来杀掉，就算杀了也未必保得住秘密！
因此这位大宋皇帝很清楚，他已经被拉下了神坛。
今天他不但哇哇大叫地骑着王八冲浪，还被老天爷指名道姓地痛骂了一顿！
你说他的心情，又该如何？
……
且不说大宋皇帝这场欢天喜地的神运昭功石落成庆典，最终把他弄成了这般狼狈的下场。
单说燕然，见到没热闹可看了，他也带着人下了樊楼。
一边向着自己的侯府返回，他一边还不断地收来各处的报告……
小弥勒钱戏说，一千工匠已经被他带到了安全地点。
同时景龙江河水暴涨，引发汴河水位，也在急剧上升！
城外工匠驻扎的那片河滩上，人员撤走以后，已经被水冲得一片狼藉。
苏信那边也传来消息，那两百多名性子勇烈、舍身救人的工匠，连同王正心一起，已经被他们营救出来，正前往预定的安全位置。
这下康馨宁小姑娘可以和她师哥见面了，那蒋家两兄弟，也再次立下一件大功！
然后百里轻姑娘也回来汇报，皇帝已经下令派人捉拿朱勔，应奉局所有官员，全部要被捕下狱！
如今朱勔已经只身趁乱潜逃，还有那位白衣文士穆星乔始终都没露面，现在不知所踪。
一听说朱勔跑了，跟随苏信回来的庞万春，眼神随即凌厉了起来，庞小梦姑娘也是手扶刀柄，一跃而起！
燕然一把抓住了小梦，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庞小梦又惊又怒地看着燕然，看她的意思，恨不得抬腿给燕然面门来上一脚！
“那朱勔平日里前呼后拥，总有数千军士保护，还有高手相随，如今他已经成了丧家之犬！”
“只要我上去一刀，就能为无数死难的江南父老报仇，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此时燕然一边走，一边向着庞家兄妹冷冷道：
“现在杀他，你觉得是时候？”
“为什么不是时候？”庞小梦跟在后面，语气咄咄逼人地问道。
燕然向庞小梦问道：“那你们准备好的江南大起义，还干不干了？”
“嗯？”
“江南一带还有无数朱勔的党羽，还有跟着他一起荼毒百姓的官员，还有那些为虎作伥横征暴敛的家族，你不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有什么关系？”小梦惊怒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
燕然看了看庞万春，又向着小梦说道：“你们这次起义的大义名分，就是诛杀奸贼朱勔！”
“所以朱勔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汴京……等朱勔一死，你说这奸贼是你庞小梦杀的，江南父老有谁看见了？”
“可是朱勔一死，你们起义的理由立刻就没了一多半！你知不知道？”
“那些对朱勔心怀深仇大恨的百姓，他们听到仇人都死了，大仇也报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加入你们起义军？”
“所以朱勔应该死在江南，应该在万人瞩目之下，死在你们圣公方腊手上！”
“你们应该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应该聚拢数十万受苦受难的民众，起事造反……在那之后，朱勔才能被圣公一刀斩首！”
“到那时你们的队伍拉起来了，贪官污吏被你们杀绝了，所有的大仇都报了，百姓也都聚拢在你们在旗帜下！”
“朱勔这个时候死才有价值，你们的教主圣公才能因为这项功绩，有了号令天下豪杰的资格！”
“你俩有没有脑筋啊？居然现在就想砍死朱勔？”
……
当燕然说完了这番话，此时队伍里的人，早已惊得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在心中想着：小侯爷所说的，果然是句句在理！
那庞小梦一心只想着报仇，可她杀死朱勔虽然容易，江南起义军的形势却会因为朱勔的突然死亡，变得立刻消沉下来。
燕然的这番话，真是把世道人心，算得清清楚楚！
江南起义军是胜是败，很可能就取决于这微妙的人心所向。你要是连这点事都算计不到，还谈什么为江南父老报仇？
庞万春在旁边，早已听得张口结舌，庞小梦到底还是比她哥聪明，也霎时惊醒过来！
姑娘一瞬间想明白了燕然话中的道理，不由得一股冷汗，从她的鬓发间流淌下来……
小侯爷所说，确实没错！
刚刚自己若是贸然行动，一刀杀了朱勔，势必会让江南起义军失去大义名分。
要是发生那样的情况，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自己也是百死莫赎！
不由得，庞小梦和庞万春一起垂下头来……
他们知道论起权谋之术，自己跟这位小侯爷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
这一刻，满院子的人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些摩尼教的江南起义军，说实话以他们的素质，干这杀头的买卖还真是有些勉为其难。
至于燕家小侯爷，他不去造反真是太浪费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天生造反的料！
他们当然不知道，世上还有群体心理学这一门学科，也不知道燕然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他们只是在心中隐隐觉得，燕家小侯爷对人心的揣摩，这世上真是无人能及！
……
这一刻燕然的心中，却在想着那些临阵脱逃的武德司军士。
今天出现逃兵的情况，其实早在燕然的预料之中，所谓人过一百，形形色色，队伍中良莠不齐是正常的。
哪怕你结以恩义，托以腹心，拼命给他们发大鱼大肉，给他们好几倍的薪俸，也终究会有人心怀异志。
所以今天接着朱勔越级调动武德司军士，燕然顺水推舟，再次给自己的武德司军士，做了一次严峻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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