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夜会（下）

　　        碧月听了，也只是抿嘴一笑，拨弄着茶杯，抬头道：“公子不喝茶么？龙井青茶，入口清凉，余香绕口，可是待客的佳品呢。”拂云一听，端茶轻啜一口，果然清香沁鼻，叹道：“好茶，好茶！”碧月见了，起身笑道：“茶凉了。”端了茶壶又给他续上，拂云端杯起身，恭敬接茶。两人倒都是有礼的很。

                          拂云见碧月眉心微蹙，眼神迷离，当即问道：“仙子深夜不眠，当有心事？”碧月道：“哪有，——公子何出此言？”拂云道：“方才在下于楼下闻仙子笛声，缠绵悱恻，抑郁非常，让人听后心有所感，放心不下，不得不上楼探问。夜清人静，只你我二人，仙子心中有事，说来何妨？”

                          碧月听他说出这等话来，触动心事，不禁一叹，淡淡道：“公子看人可明白的很呢，小女子心里想些什么都瞒不过公子法眼，可见是能洞察人心的，如今小女子心里想什么公子可也猜到了？”

                          拂云望碧月一阵，烛光里点头笑道：“仙子过奖，在下也只是个粗俗之人罢了，只是在仙子身上用心，察言观色也就猜知一二。依在下所见，仙子心事，也只在一个人身上。”

                          碧月闻声一惊，然而脸面上却不表现出来，笑问道：“好，好。公子说说，那个人是谁呢？”拂云笑道：“仙子明知我早就猜到，何必再问？以仙子这样的人品风貌，心里记挂的人物也定当是风度翩翩，剑术奇绝之人了，如此说来，这江湖上除了三绝门广武圣君关晓白，又有谁还能引动仙子这样的愁思呢？”

                          碧月听了，不禁一叹，拨弄着桌上茶盏儿，默不作声。拂云知道被自己说中，见那碧月痴痴地样子，自己无端落寞下来，反而希望自己猜错了好。转头向碧月笑道：“仙子说说，刚才可让在下说中了？”碧月没好意思上来，摇头看窗外，淡淡道：“自然都如公子所说，然又如何呢？世事不如意呢……”

                          碧月说着，眼中光彩黯淡下来，默默地出一阵子神。拂云一旁望着她，看月光洒在她脸上，柔柔的光辉，丝丝的滑落下来，静谧异常。拂云看过一阵，心下不由得一动，暗道：“多好的个人儿，可惜了……，我若是早一些认识了她，倒也不必这样大费周折，蹉跎岁月呢！”想到这里，不觉也就出神，点头笑道：“仙子，仙子……让人如何说呢……”

                          碧月听了他声音，转头笑道：“公子说什么？”拂云此时已经痴了，低头笑道：“能说什么，在下只是想，韶华不可失，有些事注定追不上，仙子又何必强求呢，枉自蹉跎岁月，就连身边的人都冷落了呢。凭仙子这般的人品，红尘中什么好男子能不对你动心？痴心者大有人在，仙子对人痴心，深知其苦，然而不知周边又有多少人为仙子痴心呢，那等愁苦又有谁知？仙子果然能留意些个，也不至于让人把心事有口难言了！”说到这里大有动情之处。

                          这些话说来可是再明白不过了，碧月岂能不懂他的意思？一惊不小，睁着眼儿看他，拂云说完了话，一时拘谨起来，也把眼望碧月一阵，眼中亮光闪闪，再也控制不住，忙扭开头，一时起身，呼呼出门去了。

                          碧月心里再也不得平静，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嬉笑无状的拂云对自己竟有这番的心思，可是意外的很。当下沉吟一阵，反复思索，老大无趣，轻叹一声，到窗前立了一阵，复又回桌边上坐了。

                          碧月反复半晌，夜沉了，万事也不再去想，心绪渐渐平静，然而仍无睡意，便闲坐在桌边，见桌上烛光跳动的厉害，拿发钗去挑那烛心。她挑烛而笑，不禁又回思起拂云来，想到双侠二人以及这青云庄里的人和事，思绪就飘得远了。

                          碧月这样坐着，静谧的眼神，流光的粉面，静处的身段，这一切迷了窗外人的眼。原来那展岫当时虽被拂云抢了先，却并没有走开，一直立在窗外，此时见拂云无功而返，他就欣喜，推门进来。碧月听到门响，先是一惊，等到看见展岫，便瞟他一眼，敛了笑容。然而这笑似乎飞到了展岫的脸上，使他那本已阳光灿烂的脸更加的灿然。

                          “仙子可好？”展岫边在碧月对面坐下，边看着她的脸。

                          碧月深知这人的脾气，最是轻佻无状，因此对他的态度也只是淡淡的，只顾挑那烛焰，瞥他一眼道：“好烦人呢，刚走一个，又来一个，大半夜的，都来赶热闹的不成？——展公子又要说些什么？”

                          展岫听她问话，诡然一笑：“仙子这话问的不好，今夜我要说些什么倒在其次，仙子应该问我想做些什么。”

                          碧月知道他油嘴滑舌惯了，听了这话也倒不恼他，只冷笑一声：“你先去那边镜子前照一照，看看自己的这张嘴脸，还有没有‘想做什么’的勇气！”

                          展岫起身，手摇折扇，左右走动一阵，巧笑道：“不用照，不用照！我对自己的风度绝对自信！我是‘风尘双侠’中最最脱俗的那一位，仙子如若不信，可拿我与刚出去的那位比较一下，问一问自己，说出哪一个更惹你欢心？”

                          碧月听了这话，也不答言，皱着眉头望他。展岫像没有察觉到的一般，继续说道：“别这么看我，我是这世上绝无仅有最讨女子欢心的一个，老天给了我领略天下佳丽的资本，我便要充分利用，否则那便是逆天而行。因此，仙子也应该是我怀中的一个，天下万般的绝色女子都应为我所占据。‘风尘展岫’的名号不是凭空而有，你可去问问那些花颜少女，她们是否以得到我的眷顾为荣？”

                          听了这些，碧月已经是咬着牙看他了。展岫不理“别这般痴情的看着我，对这种一见倾心的眼光我已见得太多！你若真心要讨好我，就拿行动来应对我的喜好！”他说着，移过身去，望着碧月香腮一笑，轻声道：“好动人的容貌，你是我的！”

                          碧月勉强一笑，柔声道：“是吗？”早就飞出一掌，冲他胸口打去。那展岫早就察觉，故意靠上前来，拿胸膛接住，随后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叫疼。碧月见状一笑，展岫却仰头望她一眼，迷醉的一声：“倾国倾城！”

                          碧月知道他又耍滑，哪里理会？敛了笑转身向桌边坐了，叱一声：“展岫，我说你也尊重些个，这可成什么样子？你也快快回去，我不敢留你！”展岫一听，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依旧把手捂着胸口，真如打疼了的一般，起身笑道：“不成，不成，刚才被你打得重了，受了内伤呢，怎能回去？少不得在仙子这里歇下了！”说着故意哎哟几声，叫唤个不停。

                          碧月懒得理会，便起身出门去，道一声：“展大爷不走么？我走，找云姑娘评理去，让她来看看自己的夫君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到时看你走不走！”展岫这才心慌，忙上前拦住笑道：“仙子何必认真？玩笑而已，倒也不必这样兴师动众的。云儿她早就睡下了，仙子这时何必去搅扰人家？”

                          碧月冷笑道：“怪不得，正是云儿歇下了，才放你出来胡闹呢！”展岫笑道：“也不是，云儿她与我使性子呢，好好地不知哪里开罪了她，今天不让人进门，可不让我成无家可归的主儿了？仙子大人大量，急人之急，自然是胜过她百倍的，今夜就收容我则个？”

                          碧月一听，他说的仍旧是不耐听的话，气得发笑道：“我说你个展大爷，可让人说你什么好，前前后后哪里学的这么多混账话来，怎么让人待见你！依我说，云姑娘她也是个好脾气的，如今这样待你，多半又是你惹恼了人家！”

                          展岫听了，转身又回桌旁坐了，笑道：“仙子教训的是，小生再也不敢了！自然是好好地待人，好好地说话！仙子也回来坐下，我们好好谈天不成么？”碧月冷冷道：“罢了，我也没那心情，被你们闹了这半天，这时也倦了，要好好歇息一番，你还是去吧！”

                          展岫一听，到窗口望望天，已经到了后半夜了，他就摇头叹道：“罢了，罢了！时候不早，我这时也无处可去，便在这里困一会儿也好。仙子好好歇息，我自然不搅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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