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上花-7
高考后的第二天,楚如白带着另外七位同学到了南漳,这里面包括了叶清灵、黄薇和张伯伦,还有新闻学院的四位同学叶鹏飞、丁志宇、全清煌、郭馨,加上何志彬和叶琳瑶,正好十人。
十个人原本同一天从上海出发,到武汉的时候,楚如白提议就地游览几日,由叶清灵做向导,正好另外几位同学之前都没有到过武汉,大家就接受了这个建议。考虑到对郑雨的承诺,何志彬提出先行一步,五日后在南漳会合。见何志彬这样,叶琳瑶也无心与楚如白他们同游武汉,就提出与何志彬同行,就这样十个人在武汉兵分两路。
“探访荆山艺术之行”最早是由何志彬提出来的,当时只是想着带楚如白和郑雨一同进山,去漳河源探访冯家兄妹,谁知道楚如白把这件事宣扬了出去,借着之前艺术展的余热,这件事就有了名号,报名的人数超出了何志彬的预期,考虑到安全问题,他们合计了一下就只挑选了四位同学组成一队一起前往,正好那时候学校还有其他的社会实践活动,其他未加入的同学倒也没再强求。
楚如白提前打电话给叶清灵,让她在武汉等着。五天的时间足够饱览三镇风光。
黄薇原本想和何志彬他们一起去南漳,还是张伯伦考虑的周到,觉得叶琳瑶第一次去何志彬家,他们一同前去并不方便,得给他们一些独立相处的时间。黄薇知道,张伯伦这是在暗示自己。
叶清灵虽然在武汉读了两个学期的书,但是平时出去闲逛的时间并不多,她对除了学校所在区域外,其他地方并不熟悉。还好楚如白一早做了功课,规划了一条游览路线,不过,五天的时间也只是做了三天的规划,另外两天他是想留给大家在襄樊玩的时间。
在大家看来,武汉和上海的城市格局、风格都差不太多,那些民国时期遗存的建筑都讲述着城市的沧桑与过往。不同的是,武汉山、湖众多,山水之城显得更有灵气些;上海临江沿海,城市显得更加多元化些。
楚如白的路线里,第一天是武昌。
武昌之名始于元朝,辛亥革命时期令这座城市一举成名。虽然也是一座千年古城,却历经战火,保留的足迹并不太多。武汉人对武昌的称谓是一个大区域的概念,武汉三镇的称谓同样如此,并非指武汉只有三个建制镇合并而成,而是以长江和汉江分界,将分割出来的三个区域分别命名为武昌、汉口、汉阳,武昌是泛指长江以南区域。
武昌既是一座千年古城,也是一座科教名城,湖北半数的高校设在区域内,并且含金量极高,也因此,到武昌浏览的目的地除了名胜古迹外,像武汉大学这样的高校也成了必游景点。
差不多用了一天的时间,楚如白和叶清灵带着同学们粗略地闲逛了一下。先是起义门、辛亥革命纪念馆、中共五大会址,然后才是武汉大学、东湖。一天的时间大家总觉得不够尽兴,像东湖,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天就黑了,远看着磨山想上去却担心第二天没了精力,错过了更好的风景。
晚上的时候,楚如白带大家到了昙花林一带,这片区域算是保存的比较好的古街区,里面不仅有旧民居,也深藏着众多武汉小吃,大家对这些小吃都赞不绝口,也总会拿这些小吃与上海的小吃对比。比如葱油拌面与热干面,同样是干拌面,热干面的内容就要丰富许多;再比如葱油饼与武汉豆皮,感觉上都是饼,但武汉豆皮每一口下去都能遇见惊喜;更别说面窝和糊汤粉,这种小吃在上海简直就是异类,在此时却成了一种享受。
第二天的时间安排在汉阳,其实也不全是汉阳。
按楚如白的规划,早上爬蛇山、登黄鹤楼,眺望长江彼岸,体悟唐代诗人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意境;之后徒步穿越武汉长江大桥,感受大江之上的升腾气势;随后到达汉阳,登龟山,上电视塔,于半空中俯瞰整个江城;再接着,过晴川阁、访归元寺、遇古琴台……一路下来,已是黄昏,循着夕阳,沿着江边一路向前到达武汉关,钟楼传来的钟声令所有同学想起了上海的外滩,同样的殖民文化遗存这让两座城市在此刻重叠起来。
第三天的时间原本是安排去汉口,考虑到晚上要出发去襄樊,大家决定留在返程时再做游览,就再次去了武汉大学,实际上是想弥补第一天的遗憾,登上磨山。
整个行程下来,所有同学对楚如白都赞赏有佳,觉得他身为湖北人十分称职,不仅博学还很热情,倒是与武汉这座城市的风格十分想像。
三天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足以初步了解一座城市,大家通过武汉对接下来深入荆山的行程充满了期待。他们到达襄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在襄樊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足够饱览市内的人文景观。楚如白带他们游览了古隆中,拜访了诸葛孔明的躬耕之地,在樊城的古街巷中穿行,遍尝襄樊美食,唯一遗憾的是,襄阳古城正在修葺的北街和昭明台还没有落成开放,只能草草的游览了谯楼、习家池、仲宣楼、夫人城、襄阳公园这些景点,虽然不及武汉那样丰富,却也令同学们感觉到满足。
就在楚如白带着同学们游览汉襄两地的名胜时,何志彬已经着手在南漳安排起进山的事宜。
对于何志彬发起的这项活动,何博文觉得很有意义,他就这件事写了一报告递交给了文化局,因为之前艺术展的事情,文化局也十分重视,又向上进行了汇报,这才让一帮孩子的行为变得正式起来。
陪这帮同学一起进山的除了何博文,还有文化局负责民间文化整理的柯岩林以及博物馆的研究员赖启明,这三个人都是经常在荆山来回穿行的文化工作者,用何志彬的话讲,他们是荆山的“灵魂守护者”,正是有他们,荆山的文化之魂才得以存续。文化局还特意帮这群学生在县招待所安排了住宿,出发的当天局长亲自到场送行助威,他希望同学们返校后能用好手中的笔和相机,真实记录与报道此次荆山之行的所见所闻,更加希望荆山之中散落的那些艺术之魂能被更多人感受到。
文化局找来了一辆面包车,两边车身都披挂着“复旦大学探访荆山艺术之行”横幅,除了原有的人员之外,县里还派来了一名医护人员和两名民警,以确保整个行程的安全。加上郑雨、卢佩姗、陈晓娜、司机,一行二十人,从便河路的商业大厦出发,一路向西而行。
考试前,钱碧尘就和陈晓娜约好一起去广州找陆春莺,一来陪她和聂青风补下蜜月之行,二来去实地看下广州音乐学院。陈晓娜也很想去,不仅是钱碧尘所说的这两个理由,她对陆春莺一再提到的“海上花”充满了好奇心。不过,在何志彬讲到此次荆山之行的事情时,她更想参与其中,这对于她说可能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她想起去年春节与堂兄弟一起登上青龙寨时的情景,很想知道在荆山之中到底还有多少类似的山寨等待人们靠近,那种历史的厚重感与神秘令她十分向往。也正是这个原因,她第一次拒绝了钱碧尘的邀请,原以为钱老师会为此而生气,却不料钱碧尘一听说这件事不仅没生气反而大赞一番,还说如果不是为了爱情,她一定要会申请参与其中。
按何博文、柯岩林、赖启明三人提供的路线,“复旦大学探访荆山艺术之行”从县城出发,先后到达薛坪、板桥、巡检、东巩、肖堰五个乡镇,最后回到县城,共计十天的时间。此次“艺术之行”也可以说是何博文他们工作成果的一次全方位展示,涉及到民间艺术、传统手作工艺、古遗址、古民居、已发掘景观等五个方面。
何博文他们三人长期搭班深入荆山腹地,这条路线走过多少次,已经没人能计算清楚,但是对于其中的风险,却没人会忘记,特别是那些风险易发点,更是烂熟于心,这些都是他们用自己的青春换回来的。
虽说有风险,何博文他们依旧向险而行。面对巍巍荆山,处处隐藏的神秘与未知吸引着他们,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整个荆山山脉,四季不同,风光旖旎,不仅植被茂密,而且物产丰富,唯一的缺憾就是交通不畅,或许这也是优点,正因为这个缺憾,这些地方未遭到灭绝性的破坏。山人十分纯朴,待人也十分热情,传统礼仪也得到了很好的传承。或许正是因为山人的这种特点,许多传统的手工业、种植业以及山人的娱乐形式得到了传承,而这一切,在新时代里,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给经济驱动的社会注入一股清流。
面包车开始进入山区时,同学们已经被沿途的风光所吸引,尽管所行之路并非坦途,但是那种颠簸反而让同学们觉得是种享受,这可能也和这些同学长期生活在城市里有关,偶尔换一种环境,总是会激发大家内心的惊奇。
作为博物馆的研究员,赖启明在面包车离开县城之后就开始如数家珍式的向同学们介绍起南漳的历史。同学们显然是被赖启明生动形象的介绍所吸引,不仅认真聆听,还不时低头做着笔记。
赖启明从远古时期讲到现代文明,从三叠纪遗存的恐龙化石群讲到新石器时代的罗川遗址;从古罗国、古卢戎国讲到楚人的荜路蓝缕;从秦伊庐建制讲到隋南漳建制初始;从卞和献玉讲到白起攻鄢再到水镜荐诸葛……在同学们看来,其貌不扬的赖启明就像一部百科全书的语音播放器,令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柯岩林在赖启明之后把他们这些年在这五个乡镇收集整理的民间艺术成果也做了讲述。这些艺术成果涵盖了传统音乐、美术、体育、曲艺、戏剧、方言、歌谣和游艺、技艺、竞技,涉及到山人生活的各个方面。所有成果中,最受推崇的当属端公舞、皮影戏、剪纸、漳河鱼灯、呜音喇叭、垦荒锣鼓、秧田歌、东巩高跷、闹年锣鼓、划旱船、打花棍、喊彩等多个艺术形式。有些是山人日常生活常见常用的形式;有些用来祭祀庆祝;有些只有春节和其他重大节日时才能看到;还有一些是抒发山人情绪的最佳形式。这些成果不同赖启明的历史溯源,需要在亲眼验证或亲身体验之后才会有所体悟,柯岩林也承诺,在这次艺术之行中,他所提到的这些艺术成果分别会在五年乡镇一一展示给同学们,这让所有人充满了期待。
最后临到何博文了,他主攻的方向是散落在荆山深处的文化遗产,除了像冯家兄妹所住的冯家老宅、陈晓娜老家的陈家老屋,还有几十座类似的居民散落在不同的地方,这些老宅要么是成功人士归隐所建,要么就是素人打拼光宗耀祖,无一不见证了荆山原住民曾经的辉煌历史。除此之外,还有像陈晓娜去过的青龙寨这样的历史遗存,虽然墙石冰冷,但是立于山颠的巍峨雄姿却极有温度,抚石而过,兵戈铁马迎光而至,马嘶铁呛随风而入,总能令人重返那段历史。像这样的山寨,何博文和同事们已经发现了很多,他们相信,在久远的那个年代,这样的建筑在荆山还有很多,有一些是他们暂时无法抵达的地方,需要再经历一段时间的寻找方能重见天日。当然,令何博文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冯天源家世代相传的古法造纸技艺,虽然在科技时代,这种技法并不能创造规模效应,但是成品所带来的自然气息,是那些化学制剂所不能媲美的。在何博文和同事们的努力下,这种古法技艺不仅只局限于造纸,还有竹编、木雕、根艺、织染、布艺、制茶、酿酒等,有些技艺已经濒临灭绝,幸好有何博文这类人的存在。
最让何博文兴奋的是,他们最近刚发现了一座保存完好的古村落,就在此次路线中的巡检镇。这个村不仅古老,而且还有一个非常浪漫的名字,叫漫云。这个名字立刻让同学们有了画面感,远山近田、古木笼翠、溪水环绕、炊烟袅袅、鸡鸣狗叫、村人相欢、岁月静好……
何博文做完自己的成果展示后,有些遗憾的跟大家说,原本随行团队中还有一位负责旅游开发的同志,因为工作原因此次不能一同随行,不过,他还是给大家准备了一份与详细的清单,并委托何博文一一讲与大家听。
这份清单几乎涵盖了全县所有已探明的景观与风物,包括山外已建成的水镜庄、文笔峰、三道河水库、徐庶故里,其余都是待开发的。这里面就有陈晓娜去过的青龙寨、冯家兄妹所在的漳河源、和氏壁发源地、香水河、鱼泉河、龙王峡、翡翠峡、青云寨、陆坪寨、团山寺、梳妆台、四方洞、观音崖、卧牛洞……这些地方就像一颗颗夜明珠,散落在荆山山脉不同的角落,等待有一天散发出耀人的光芒,而这些又是那样令同学们向往。不过,何博文告诉大家,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些地方此次艺术之行不能一一抵达,这多少让大家感到有些遗憾,又多少有些期待,相信此次艺术之行过后,还会有时间再次过来弥补遗憾,毕竟对于同学们来说,青春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时间,这让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放浪世界。
“艺术之行”的消息,何志彬回到南漳时就打电话告诉了冯天漳,他希望冯天漳兄弟俩能参与进来,一方面多结识一些朋友,另一方面也利用这个机会走出他那块地方,去与其他的手作匠人们交流学习,这对他将来的创作会很有帮助。
按之前的约定,冯天漳兄弟俩一大早就直到了镇上,考虑到妹妹还小,受不了这一路的颠簸,就让父母陪她在家呆着。面包车到达指定的地方时,俩兄弟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何志彬和郑雨看见冯家兄弟就赶紧跑步迎上去,四个人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冯家兄弟格外用力,像是想表达对两位朋友在这一年里所给予的帮助与鼓励的感激之情。当四人情绪平复的时候,何志彬才想起应该把兄弟俩介绍给同学们。
冯天漳这个名字,同学们并不陌生,只是大家没有想到,那些手作纸品竟然出自眼前的这位之手,看上去冯天漳要比大家年龄都要小一些,像这样的年龄居然能静心在山林间做着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当下各自内心都起了敬佩之意。
此次艺术之行,虽然不能带着所有报名的同学同行,但是能把同学们捐赠的书本、文具带过来,也算是圆了大家的一个小小心愿,这也成了他们此次行程中最重要的一项,每到一处,一定要将捐赠物品分配给镇上的小学,数量并不多,却是同学们的一片爱心,作为发起人,何志彬和楚如白希望这样的爱心可以一直得到延续。
薛坪镇是第一站,同学们原以为暑假的校园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却没想到,走进校园的时候,所有学生都排列整齐,与校长和老师一道等待着迎接他们的到来。当同学们把那些捐赠物品一一送达孩子们手中时,他们被那些孩子们纯真的笑容以及质朴的气息所感动。同学们从来没想到,山间的学校居然如此简陋,尽管校长告诉他们,这已经是目前镇上最好的房子了,但是同学们依旧感觉到心酸不已,这让他们内心生起一种冲动,或许大四实习的时候,他们可以申请来到这里执教,为山区培养希望的火种。
何博文为同学们安排了两个去处,一是最新发现的香水河瀑布群,另一个就是深入漳河源区域,顺道探访冯家的手工作坊和老宅,让他们体验一下传统匠人的古法技艺。
在香水河,大家见到了散布在不同区域的瀑布,何博文告诉大家,现在正值雨季,所以瀑布的水流量大,观赏性也是全年最好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瀑布像是撒上了颜料,逐渐变得斑斓,很容易让人想到李白的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虽然不是描绘眼前此景,但是如果当年李白有幸来到此地,谁又保证没有千古绝句传诵呢?
看着这些瀑布,感觉着盛夏的清凉,同学们倒是对“香水河”这个名字产生了深厚地兴趣。何博文告诉大家,这个地方汉代以前叫“车河”,之所以取名叫“香水河”,是因为这里流经的河流南端尽处出了一位王昭君,当年昭君出塞和番的故事感动了所有老百姓,这里的原住民为了纪念王昭君这种舍小为大的精神,就把“车河”改名为“香水河”。何博文还告诉大家,这是一个瀑布,大大小小几十个瀑布,虽然单体瀑布不能与贵州黄果树瀑布相比,却有着自己的特色,特别是那七彩斑斓的颜色,成为最显着的标签。而且,这个地方四季分明,每个季节都呈现出不同的美景。
在面对冯家老宅时,所有同学和当初何志彬、郑雨初见此宅时一样,惊讶深山之处的建筑之美,群山之中能有这样一处所在,不得不佩服冯家先人的进取之心。冯天漳的古法技艺更是令同学们大开眼界,在冯天漳的指导下,楚如白、张伯伦、叶鹏飞、丁志宇更是学得有模有样。
三兄妹中最开心的是冯天源,不仅见到了盼望已久的郑雨哥哥,还见着了陈晓娜、叶琳瑶这样的漂亮姐姐,不过,她还是选择紧紧握着郑雨哥哥的手,怕他再次远离而去,这让卢佩姗嫉妒的不行,郑雨笑着说,以后你可得把我看紧点儿,小心我就这么被人牵走了。
男生们有冯天漳两兄弟陪伴着做手作体验,女生们也没闲着,她们被尤云翠织染技艺所吸引,那台看上去很古老的织布机,以及染布的颜料令她们心生好奇,她们没有想到那些艳丽的色彩居然取自于荆山之中不同的植物。
何博文他们在离开镇上之前特意采办了一些食材,到冯家后,与冯世昌夫妇一起合作了两桌“南漳八大碗”,这让同学们大快朵颐、赞不绝口,就连张伯伦、黄薇、叶琳瑶这样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孩子也倍加赞赏。
面包车准备离开冯家时,冯天河才上车,他原本想留在家里复习功课,是冯世昌让他随着这些哥哥姐姐们去到处看看,一路上也可以学学这些大学生们,等将来自己上了大学也知道应该怎么学习了。冯天漳一早就被同学们拉上了车,通过两天的相处,原本的陌生感早已消失,所代替的是属于年轻人的欢乐,在那一刻,冯天漳觉得自己也是一名大学生,这让他很开心!
车到板桥镇上时,陈晓娜觉得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大伯大妈和爷爷奶奶会在停车的地方等着,她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奶奶,大伯告诉她,县里早就通知了镇上的领导,领导一看名单上有陈晓娜的名字就赶紧告诉了家里。大妈本来想通知陈晓君回来的,没想到他们学校也组织了社会实践活动,所以就没有赶回来。
肖虹一早就按陈上元的意思置办了两桌丰盛的“南漳八大碗”,就等着同学们到来。有了冯家的“八大碗”,陈家的“八大碗”就像是有了知识垫底,不用肖虹介绍,同学们自己都能叫上菜名。对于陈家老屋,同学们一致认为,与冯家老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风格。陈家老屋像是更能看出旧时荆山原住民向外拓展的发展轨迹。何博文告诉大家,像这样的老屋,板桥镇是全县拥有数量最多的地方,最出名的是冯氏民居。
冯氏民居是一座明清风格的建筑,也是最能代表鄂西北民居的风格。它坐北朝南,依山势而建,占地8100平方米,主体建筑共有5栋,合计180个房间,属于三进三出庭院式结构。冯氏民居的美不在于占地面积大,也不在于周边的山体环境,而在于整个建筑结构与细节处理。整栋建筑以石条为墙,石条之间相互咬合,并用了桐油、石灰浆填补固定,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正是这座建筑之所以能历经300多年风雨侵蚀依旧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不止是建造工艺,每一处细节处理也是令人赞赏不已。门窗的多样性不说,单就隔扇、漏窗上的图案,每一处都能独立成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浮雕、透雕手法雕刻的蝙蝠、飞鸟、花卉以及戏剧人物图案,每一件都栩栩如生,透着精致,充分展示了传统建筑之美。
在桥板,除了民居,还有一处是让同学们受备震憾的。
猛洞河和青龙寨,让大家第一次零距离走进古山寨,这对于陈晓娜来说是已有的记忆,但是对于其他同学来说,他们真正体现了何博文所描绘的情境。当所有站在山寨里时,耳畔只有山下猛洞河的水流声以及微微的盛夏之风,交织在一起,怎么听都像是一场刀光剑影的战争。赖启明讲述着这里的历史,同学们认真聆听,伴着水流与风交织的声音,沉浸在一场已过去百年有余的战争,体会着山人们的智慧所铸造的安全屏障。
离开板桥,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不舍,古民居和古山寨带给这些城里的学生们太多惊喜,弥补了他们对这个世界认知的许多空白,不过这种不舍在他们到达漫云村的时候全都被另一种惊喜所取代了。
说是一处村庄,不如说是一个世外桃源。在同学们的眼中,漫云村的所在不正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们。
漫云村处于一个山坳之中,远山近田,溪水环村……与大家在面包车所想一致,村口的古树枝繁叶茂,根茎粗大,足见年岁久远,像是一位守护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赖启明介绍说,这样的古树,漫云村有25株,有些古树的树龄比起漫云村400年的历史还要久远。
说是一处村庄,大家行走其间,总觉得这是一座镇,或许几百年前,这里比现在要繁华许多,那时的石板街两侧应该都是商铺,商品应该琳琅满目,商家也都生意兴隆,很多山人会来这里采办生活所需,很多山货也会通过这里经由那些古商道分发出去……那时的人们应该很富庶而快乐,不然又怎会建起如此烟火盛地呢?
只是在现代文明的社会里,这个地方逐渐被人冷落,所以才会看到那些古建筑的凋落与破败,尽管如此,这些建筑却没有被人抛弃,山人们只是由着这些建筑,让他们伴随着无情的岁月沉沦,山人们也希望,将来有一天,这里能恢复到原有的繁华景象,或许到那个时候,走了人会再回来,回来的人不再出走,这个地方就会和几百年前一样,处处充满着烟火气息,处处也都是一幅市井模样。
要说这次艺术之行,最大的惊喜还是在东巩镇,足足花费了三天的时间,不仅游览了青云寨、陆坪寨,何博文他们还将各个乡镇的拿手活儿集中到镇上,来了一次大汇演。
一整天的时间,东巩镇像是过年一般,所有过年不过年所用的艺术形式全部出现了,这让同学们感觉欣喜。很多在学校艺术展上展出的展品,在这一天与他们再次重逢,算是又一次满足了他们的心愿。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份采购清单,按这份清单,现场的展品依旧被分购一空。
在回县城的路上,同学们变得沉默寡言,并非是一路颠簸、舟车劳顿所致,而是大家都开始学会了思考,思考这些自然景观、历史风物、传统技艺及民间艺术的背后所隐藏的社会现实,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他们此时觉得未来的责任十分重大;作为未来的新闻工作者,他们相信像荆山这种地方,以后还会接触很多,那么他们除了欣赏者、同情者之外,还能为这些地方带来什么呢?特别是肩负着新闻工作者的身份,他们又当如何用好手中的笔、相机来为这些地方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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