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人与做事
韩非与嬴政的‘热恋’期结束后,被分配了一个大房子,里面物件一应俱全,仆从车马应有尽有。
韩非坐在厅堂上,对着码列整齐的一摞金条,已经从中午看到傍晚了。
他在韩国半辈子都没拥有过的东西,一下子全都拥有了,但他非但开心不起来,反而只觉得麻烦与悲切。
韩非叹了口气,让仆人将金条拿走,起身来到西窗前,静静的看着那落下西山的太阳。
他觉得隔着窗子看不真切,便移动脚步来到了院子,可不一会儿,他又觉得看得还不够清楚,便找来梯子,爬上了屋顶。
等上了屋顶,韩非犹不满足,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什么东西,脚步却缓缓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即将失足的那一刻,仆人的声音阻止了他“公子,李斯李大人来访。”
韩非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已经伸出去的那条腿又叹了口气,轻轻将它收了回来,“请他进来。”
李斯进来后,看着韩非缓缓爬下梯子,道了句:“师兄好雅兴。”
韩非转过身来,打量着自己这个师弟,要说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是那身绛色的贵重服饰了。
“师弟,何事?”
韩非话语中的冷淡并没有打击到李斯的热情,他微笑着掏出一只酒瓶来,指着瓶子道:“来和师兄同饮一杯,毕竟想来你我已经十余年没对饮过了吧?”
韩非看着酒瓶不说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结伴进了厅堂。
李斯落座后,扫了眼堂内陈设,叹了句:“看来师兄之才远胜于我,我来咸阳十载,如今看来,只是虚度。”
“师弟…莫要…自谦,我知你…之才不…下于我。”
李斯只是微笑,他端起酒瓶给两只酒杯都倒满了酒,“这酒是当初离别时,师兄送我的那一坛,纵是当年我再落魄之时,我也不曾舍弃。毕竟这是师兄亲手酿的。”
韩非听闻此言被触动了内心,端起酒杯共与李斯共饮,果然是当年的味道,放下酒杯后,韩非看着李斯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李斯趁热打铁道:“大王与师兄相谈数月之久,所为何事?”
韩非皱眉道:“大王…好学…与我所…论皆…书中不…解之处。”
“师兄的书确实精妙,师弟我也是常常拜读,只是大王未谈及国事吗?”
韩非有些恼了冷淡道:“非并…非秦臣…大王并…未与我…论及…国事。”
李斯见韩非面有愠色,陪笑道:“我知师兄不喜此道,但李斯智短,别无他法,在秦十余载,此身已是不由己了。还请师兄原谅,我先饮此杯。”
韩非拉不下脸,也只好饮了。
放下酒杯后,李斯又微笑道:“师兄来秦后,师弟心里甚是欢喜,我知师兄有管仲之才,今后你我便可同舟共济,在秦国一展宏图。”
韩非却并不领情,反而拒绝道:“我无意…做官,能传授…法学…已是万幸。”
听到韩非如此讲,李斯一副痛心的模样,叹道:“天下失韩非,天下之痛矣!”
李斯不再与韩非谈论政事,反而说些从前二人同学时期的趣事来,气氛也逐渐温馨起来,直到夜深之后,李斯酒足饭饱才与韩非告辞。
韩非一直送李斯出去一里地,二人才相拥拜别。
只是二人转身之后,都各自叹了口气,为这段同学之情画上了终点。
李斯坐上跟来的马车,自语道:“无意做官,还是无意做秦官呢?”
韩非回了居所,还未进屋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韩非?”
韩非面色一喜,四下张望,却并不见任何身影。
难道是错觉?可又是一声呼唤响起,
“韩非,我在这,上面。”
韩非抬头看去,只见仙人便坐在屋顶,双脚来回摆动,银白的长发被笼在胸前,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那双红色的瞳还是那么妖异。
正好坐在自己站过的地方。
韩非回过神来,连忙拜道:“不知仙人找非何事?”
石姬伸出手指冲着韩非点了一下,韩非便感到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托着自己向上走,他没有惊慌,等自己慢慢落在了房顶,韩非又拜了一礼。
“我有件事要请教你。”
韩非皱眉道:“非才疏学浅,恐不能解仙人之惑。”
“你如果都不能解,我想也没有人能够回答我了。”
“大王与仙人相处日久,仙人何不找大王相商呢?”
石姬摇摇头道:“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才不好找他,毕竟我也要维持一下做师父的形象嘛。你就当帮朋友一个忙,好吗?”
“朋友?”
“怎么了?”
“不,仙人请问。”
石姬看着月亮,很是认真的问道:“你说,人是什么?”……
一阵沉默后,石姬又道:“抱歉,这个问题有些……”
“不!”
韩非吸引了石姬的目光,他也很认真的回答道:“如果是之前的我,恐怕也不能解答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也是我正思虑的事。”
韩非抬头看向那无瑕的月,说道:“不过在我回答之前,可否请仙人帮我一个忙呢?”
“有意思。”石姬弹跳着站了起来:“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事。”
韩非指着月亮道:“非想站的离那里近一些。”
这些哲学家,思想家什么的真是奇怪。
“没问题。”
石姬张开手,一个小水泡出现在掌心,当水泡扩大后包住了两人,便开始结晶,石姬控制着这个冰箱再一次飞上了天空。
半空中,韩非有些激动的喊:“高些。”
飞到了云层,韩非还是在喊:“再高些!”
石姬无奈又控制着冰箱飞到了能维持的极限,可韩非仍不满足的问道:“不能再高些了吗?”
石姬摇头道:“越高我的控制能力越弱,再高的话我便维持不住了,你就会掉下去的。”
韩非看着那仍显得遥不可及的月亮叹道:“可惜了。”
“好了,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韩非却微笑道:“在此之前,仙人能告诉我,你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吗?”
石姬不悦道:“这重要吗?”
“这很重要,决定我如何回答你。”
石姬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决定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保证你死的很难看。”
石姬闭眼凝聚着什么,韩非等了一会儿后便突然发现周围出现了很多‘星星’,自己已经身处星海之中了,他兴奋的转来转去:“这!这些!”
“不是星星,应该算是我吃掉的人吧。”石姬浇灭了韩非的热情。
没管韩非诧异的表情石姬接着道:“这些是我具现出来的在战争中也好、平时遇到的也罢、这片土地上这几年死掉的人留下来的东西,如果说人有灵魂的话,那这些可以说是灵魂了。那些不好的,杂乱的,怨念大的那些我都没收进来。这便是我问你人是什么的原因,因为他们想做‘人’。好了,韩非,回答我的问题:‘人’是什么?”
韩非感概道:“不知我死后能否是这里最闪亮的一颗呢?”
“你别想了,不可能的。”
韩非笑了,笑的很大声,笑到石姬即将爆发的时候停了下来,“能听我讲一段故事吗?”
可韩非并没有等石姬答话反而自顾自的叙说着:“有一个人,他有一个理想,拯救韩国。因为他觉得只有他才能拯救韩国。所以,这个人非常努力,起早贪黑的学习,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拯救韩国。纵使身边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韩国不需要他拯救。可他依然在努力,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好才得不到认可。可他最后被他的韩国所抛弃,他一直在问为什么,一直在问我为什么?直到走到了函谷关前,遇到了一个韩国人,他才终于明白:他一直想拯救的是韩国,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拯救一个并不存在的理想中的国,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救一个韩国人。”
“所以,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韩非很坦诚的答道:“我不知道。”
石姬很生气:“你想死吗?”
韩非还在笑:“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在我的思考中加入‘人’这个概念。可至今连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
韩非毫不在意石姬要杀人的目光,指着那轮美丽的月沉醉道:“我觉得在我想登上那里的时候,我可以说是‘人’。”
石姬不解,也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翻着记忆里关于月亮的描述,说道:“那里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个坑坑洼洼的大石头。”
“仙人去过那里?”
石姬摇头道:“没有,我的记忆是这么告诉我的。”
韩非又笑了:“那我想,我知道仙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了。”
“为啥?”
“这个问题不是这些星星们的,而是你的,是你在问‘人’是什么?是你在想成为‘人’。”
“你胡说!”
石姬很激烈的反驳道:“我曾经也是一个人,哪有人想成为人的道理。”
韩非盯着石姬意味深长的说道:“那请问仙人,你想过登上那里吗?”
石姬没有犹豫的摇头道:“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要去做。”
“可我自站在这里的时候却一直在想这个不可能的事。”韩非看着那美丽的月如此说道——
石姬终究没有把韩非丢下去,她老老实实的送韩非回到居所,在韩非拜别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回礼。
在韩非转身走时她忍不住说道:“先生,等你写完的时候,能不能先让我看看?”
“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石姬开心的消失了。
石姬回到自己的石头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可在打开房门后却看到嬴政一脸严肃的坐在屋内。
石姬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嬴政却说着不相干的话:“好久没见到师父这么高兴了,师父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没什么,只是找人说了会儿话。你不觉得半夜呆在别人的房间里很不礼貌吗?”
石姬单手叉腰另一手指着外面道:“出去!”
嬴政缓缓起身,扯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我本以为师父会和我分享和韩非的事。”
石姬更恼了:“你监视我?”
“不,我只是在监视韩非。师父能告诉我和韩非说了些什么吗?”
“嬴政!我现在非常生气,你最好马上离开!”
石姬和嬴政僵持了片刻,嬴政最终叹了口气,慢慢走出了房门。
嬴政再次召见了韩非,只不过这次李斯也在,三人相处非常愉快,只不过由于韩非不善言谈的缘故,他多是默默听着,几次召见均是如此;
直到嬴政看似毫不在意的说道:“听说你二人是师兄弟?”
李斯拜道:“我与师兄皆在荀子门下求学。”
韩非并不答话,嬴政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孤闻二位的见解颇有相似之处。”
李斯再次拜道:“李斯不敢与师兄相比,师兄之才学,世所罕见。”
“哦?”
嬴政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韩非的身上:“韩公子之才孤甚爱之,孤愿拜韩公子为都尉,不知韩公子可愿意?”
韩非这才侧身跪地拜道:“非并无…致仕之…心谢秦…王厚爱。”
嬴政食指敲打着几桌,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小的房间里不停回荡着敲击的声音,直到嬴政停止敲击,展颜笑道:“人各有志,本王并不强求,起来吧。”
待韩非起身后,嬴政又轻描淡写般的说道:“对了,昨日本王见你和长公主相谈甚欢,你二人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不曾,只是长…公主…催促非尽…快写书。”
听到韩非又在写书,嬴政笑道:“韩子之新书,寡人甚是期待!来,寡人敬韩子一杯。”
三人又相谈半响,嬴政和李斯起身送韩非上车离开,嬴政看着那辆马车渐渐驶出宫门,叹道:“可惜不能为孤大秦所用。”
李斯并不答话,嬴政转身看着李斯问道:“对了,昨日你也与韩非同行,可曾听韩非与长公主说了什么?”
李斯沉吟片刻拱手拜道:“与韩非所说并无不同,只是……”
嬴政颇为不耐的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韩非与长公主交谈时,并无半点语塞之态。”
嬴政的眼睛眯了起来:“看来神仙还会治口吃哩。”
李斯也笑着回应道:“是啊,时间一长,或许韩非的口疾便会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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