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没有对错，只是衡量着利弊
省城某个不太起眼的家属院。
江浅安房间的灯一直是亮着的。
“老江，孩子今天回来后就一言不发。”
“孩子大了，不是谈恋爱了嘛，人家的言肯定是跟别人发了，肯定懒得和你说话。”
江妈看着侧躺在身边的丈夫，眉毛逐渐皱起，她怎么都觉得江浅安这孩子今天有些不对劲儿。
正在这时，厨房传来了流水声。
江妈轻轻掀开被子，打开了主卧的房门，正看到江浅安正在洗着水果。
“浅安，都11点了，这么晚你不睡觉，在这洗水果干嘛呢，大晚上吃它们肚子凉，对身体不好的。”
江浅安没听见一样，水龙头依然哗哗的冲水，她就这样呆呆的低着头，小手机械般的拨弄着水果。
江妈见她这个样子，眉头皱的更深了，走到江浅安的身边，伸手把水龙头关掉了。
手指感受到水流停下，江浅安扭头看着身边的江妈，她的脸上很勉强的笑了笑：“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江妈没好气的反问，不由分说接过江浅安手上的果盘，放在了一边，又扔给江浅安一块擦手的毛巾。
江浅安接过一边擦着手一边说：“有些失眠，刚刚睡了一下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江妈看她这副样子心里隐隐有了点猜测，但却一点也没着急询问，而是拉着明显有些恍惚的江浅安，向着沙发走去。
江妈坐下后又看了看自己卧室的门，想着还没有睡觉的丈夫，略一思考又起身拉着已经坐下了的江浅安的胳膊。
“你爸还没睡觉，我们到你的屋子聊。”
江浅安被拉一下没有起身，她一脸诧异的迎着江妈的目光：“妈，你怎么了，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样？”
江妈叹气道：“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江浅安无奈的撇撇嘴，又心虚的和江妈对视了两秒，最终还是被带着，一起到了江浅安的卧室。
“说说吧，咱们家的掌上明珠。”
江妈伸手从电脑桌的下面拽出了椅子，略微轻提了一下睡衣坐在了上面，静静的看着坐在床上，此时显得局促的江浅安。
“让我说什么？我现在是一头雾水！”
江妈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有问题就和我们说，家里永远是你最强的后盾，没人会指责你，也没有人会嘲笑你，越长大反倒越扭捏了？”
这句话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江浅安听后还是沉默着，江妈也没再多说，母女两个在灯光下就这样隐隐的对峙着。
过了一会儿，眼见江浅安还是没有动静，江妈终于是耗不下去了：“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吧？他怎么了？欺负你了？”
江浅安看着眼前担心的妈妈，脑子里又想着林雨的样子，眼睛不受控制发酸发涩，但终究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他真的欺负你了？”
江妈看着眼前女儿渐变却硬挺着的样子，心里心疼的不行，自己这个宝贝疙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欺负。
“和你爸之前还聊过，说这些搞金融量化的小年轻不靠谱，没想到还真欺负咱家闺女身上了！”
江妈一拍椅子站起了身子。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明天我和你爸就找人查查这小子，看看他从小到大的履历，有一点不干净就想办法搞他！”
“私德这种事儿，真要掰扯起来，用咱家的能量关系，搞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工作生活都能搞！”
“别人在意脸面懒得和这些人计较，你妈不在乎这些，咱闺女自己高兴就行，管他别人怎么说！”
江妈丢下这样的几句话就要走人。
江浅安拉住了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不是……他没有……他很好。”
江妈看她这副样子又坐了下来，心疼的抱着江浅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傻丫头，你是受欺负了不忍心，还是他真的没欺负你啊，你要急死我了。”
江浅安挣脱了她的胳膊，很正经的看着江妈的眼睛：“他没有欺负我，他是很好的人……只是……只是……”
说到这，她再也没能忍住，一头扎进了江妈的怀里，双腿合并着落在地毯上，整个人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江妈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江浅安的背，床头的台灯散发着橘色的暖光，场面异常的宁静和祥和。
过了好一会儿。
江浅安抬起头坐回了床上。
她抽出纸巾擦着自己的眼泪。
又抽出几张狠狠地擦着鼻涕。
江妈静静地看着眼神里全是心疼。
她没有也不需再追问，而是在等，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闺女会说的，她不是自卑缺爱的姑娘，从不会憋着到底。
随着纸篓里的白色纸巾渐多，江浅安的情绪也逐渐趋于稳定。
“林雨，他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今天我和他一起到医院体检，我是没有问题的，他的话肾有问题，未来可能会尿毒症，移植之类的，很可怕，我很难过担心。”
听到不是女儿的问题，江妈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的坐姿甚至都松散了许多，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
“妈妈，你觉得他刚确诊，我就想要逃离，这是不是软弱，我明明没有勇气和他一起面对这些，但又有些想陪陪他。”
“我拧巴于自己的懦弱退缩，又不忍心他未来孤苦伶仃，这种心情您能明白吗？”
江妈静静的听着她的诉说，又把江浅安的手拉到了自己的手心上，一边怜爱的抚摸着她的手背一边跟着叹气。
“原来是这样的事儿，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并不觉得你想要逃离有什么不对，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这叫人性的趋利避害。”
江浅安听后脸上没有释然，反而有些浓浓的不解和迷茫：“你说，什么是爱情？”
江妈听后有些哑然，但还是很耐心的解释道：“你和你爸就是我眼里的爱情，你爸明天没了，我后天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我马上跟那个人结婚，我也不会觉得玷污了曾经你爸这份爱情，能听懂吗？”
江浅安听话摇摇头，看向面前云淡风轻的母亲，她的脸上有着不解和复杂，但却强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江妈：“我是说爱人先爱己。”
“诚然，你这个年龄有着各种各样的，扎根在脑子里的各种伴侣的定义，或许还要填上些词语，定义些至死不渝，永不背叛等。”
“但这个时代，夫妻间最最深厚的感情建立，一个是日复一日的陪伴，一个是病房的守候，很难支撑的起绝大多数人幻想中的爱情，深刻度是不足以让人殉情的。”
“你如果要陪着这样的人一辈子，那也就跟殉情没有什么两样了，可问题是你们也没有虞姬霸王的情感纽带，你自己都只是没面对过生活苦涩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勇气担得起他人的命运？”
江浅安开始听着还觉得想反驳，但听着听着理智又占据了智商的高地，尽管心里很不想承认自己没勇气的事实，但她也知道事实如此。
想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觉得我应该陪他一段时间，至少不应该在这个紧要关头，就这样冷漠的放手，我担心他心态雪上加霜。”
江妈看着天真的江浅安很笃定的预言道：“当你内心有着最终的结果时，你的行为和表现就会褪去感情的外衣，而更像是在做一个有着时效性的任务。”
“你真的认为对方会察觉不到吗？”
江浅安被几句话说的无言。
江妈又道：“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崇高的思想境界，这样活着会相对轻松幸福许多。”
“那个小伙子命运确实挺惨，但不论是你磨我给他做鸡腿，还是你的行为表现，也不愧自己的内心了，现在是不可控的因素，早离开晚离开都是离开，别自我欺骗就好了。”
江妈开导完，又伸出手摸了摸江浅安的头，再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她离开后，床头的灯被江浅安关闭了。
橘色的温暖消失，屋子里是一片漆黑。
江浅安睁着眼睛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的繁星，当理智逐渐甚至加速回归，她的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后悔于白天不顾一切，在病房时的冲动。
随即，她叹了口气，默默闭上了眼睛。
另一间屋子，江妈刚躺在床上。
“闺女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江妈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啊？你吓死我了你！”
江爸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不等待你这个探子回来，给我汇报下孩子的具体情况嘛。”
“没情况，孩子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学艺术学的，加上我们给她保护的太好了，这才导致她又天真又抽象，拧巴的不行，但我刚才稍微引导了一下，她应该没事儿了，理智会帮她选择的，这太容易了。”
江爸：“没事儿就好，神神秘秘的。”
江妈：“这几天我再观察观察，睡觉。”
……
隔天。
林雨略带烦躁的关上了讨厌的闹钟。
地上，是几箱子昨晚收拾出来的，需要搬家时带走的东西。
响铃后关闭的闹钟和没关一样。
林雨在床上稍微挣扎的滚了两下已经睡不着了，带着浅浅的黑眼圈爬了起来。
洗漱完看着镜子，他只觉得气色难看。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手贱选择网上搜索病情恶果呢，自然是死亡起步亚健康的心理暴击连带。
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出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脸，至少对他自己来说，那个年华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狠狠的擦了擦脸，他便慢悠悠的向着凯镁出发了，事到如今他的余额已经提醒着他，没必要再努力什么了。
对于他这个没什么欲望的人来说。
这些钱，在不动荡的社会环境下，足够他花一辈子了。
到了公司的第一眼，林雨就遥遥的看向远处的年华，这小子像是约好了一样，也正向着门口林雨的方向看来。
做贼心虚！
林雨心里冷笑，脸马上就转向了另一边，他根本没有给对方留有警觉的机会，只希望对方来个故技重施，加大药量。
坐下后，往日里一见到他来就眼里有光的江浅安只是扭头微笑：“早。”
生疏，隔阂。
这是林雨感官上的第一反应。
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在某一刻的微妙变化，实际上当事人双方立刻能够完全感知。
“早。”
林雨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然后拉出了椅子坐了下来。
他并不意外对方的反应。
不过，按他的预计，这样的反应是应该缓缓出现的，可眼下他觉得还是有些加速了，连感情降温逐渐到冰块的过度都没用，他未曾想到对方有着这份果断。
但想了想，林雨又觉得这也是好事儿。
按他昨天的那份话术，当场跑路的那真就是排雷，逐渐降温到冰块分手的叫正常人，肯表态陪着他度过心里转变前期的叫真爱，一直打算不离不弃的那种。
嗯，最后一种，他连幻想都没敢想过。
眼前的江浅安回归理智后，显然是属于排雷到正常人的这个范畴，林雨并不感觉到意外。
只不过看着现在的冷却速度，或许人家已经后悔了昨天滚床单的选择也说不定？
但这些，已经不是他该深想关心的了。
他的思索实际只有瞬息。
江浅安听着他简短的一个早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仔细想想自己刚刚何尝不是有别于曾经的热情甜蜜。
想到这里，她想着昨晚妈妈的话，心里的唏嘘更加的浓烈，只觉得爱情这东西，真的像包着糖的透明糯米纸，几句话的温度就能融化掉消失不见。
林雨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手边的杯子上，他有意之下隐约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好像有着很不善的目光。
他拿起手机假装摆弄着。
屏幕上映着，斜后方年华不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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