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归家
出了栎阳，一路往南，过了北仓，就到了库莫荒原，只要越过库莫就进入南楚地界。
这条路，曾经沈木溪在心里画了无数遍，站在摘星楼顶，他不知遥望过多少次那梦不可及的家乡。
后来南楚老皇帝薨逝，沈木溪知道自己再无家可归。
再后来，郁时桉带着一腔暖意闯入了他的世界，将他从寒冰中拽了出来，沈木溪便想，以后有郁时桉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可现在，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滚滚，沈木溪心中却又涌起了儿时点点与父皇母妃相处的情景。
那本以为早已遗忘的家，再次清晰的出现在脑中。
原不是忘了，只是不敢想，不敢念罢了。
更何况，这一次在家里等他的，还有郁时桉！
从此烟雨落金城，一人撑伞两人行。
沈木溪眸中满是明亮的色彩，出神地望着南方烟云。
……
郁时桉在城外与皇城驻军对峙，并不着急，他在等，等江绾一将江家的冤屈说清楚，等世人皆知沈木溪的冤屈，等——民心溃散。
且姬戎还在城内，就等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夺下这南楚江山！
季思安却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战意，时时询问郁时桉什么时候可以攻城，
“怎么，季将军这是急着回去见慕大人？”郁时桉笑睨季思安。
季思安想不到郁时桉会这样说，还当着这么多兵士的面，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旁边胆大的兵士出言相和，说起那日慕大人城郊送别，季将军含泪告别的场景。
季思安忍无可忍，抬脚便踢，还严厉警告等回了栎阳不可在慕大人面前乱说。毕竟慕子嘉如此害羞，要是惹恼了他，他不认了，那自己可就亏大了！
郁时桉靠在树干上，看着几人嬉戏打闹，嘴角含笑，但眼光却时不时飘向北边，心里计算着沈木溪还有几日能到。
一别数月，当真想念得紧。
姬戎在城内，帮着江绾一，将江家以及七皇子其实是被沈晏礼和他母亲暗害的事，传播了出去。
待事情一再发酵，愈演愈烈之时，姬戎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他一改之前伪装的窝囊小厮的样子，拿出藏在江家宅子内的兵甲，趁着夜色的遮掩，将人散了出去，偷偷到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准备迎郁时桉进城。
而他自己则带着整装的三千精兵，正面冲击宫城。
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击碎了皇宫的宁静夜色！沈晏礼鞋都来不及穿，走到窗前，推开一看，宫墙处浓烟滚滚，一股刺鼻的焦味从空中传来。
“来人！外面是怎么了！？”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殿内，战战兢兢回答，“陛下，不好了，北楚，北楚人打进来了！”
“怎么可能！城门并未……”沈晏礼话音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怎么忘了，既然杜皖就是江家余孽，那她必然早就与沈木溪有了联系，所以之前商号闹事，运送粮草，都只是为了偷偷用运河之便，将北楚人偷运进南楚！
“哈哈哈！小七，倒是哥哥小瞧你了！”沈晏礼狠狠一掌拍在窗框上，随后附身大笑不止。
“陛下，我们快逃吧。”小太监看沈晏礼笑出泪花，不由小声劝了一句。
“逃？朕是南楚皇帝，怎可逃！”
小太监吓得不敢抬头，沈晏礼看他年岁尚小，也不再为难他，只是自言自语道，“郁时桉就在城外，既然城内早就有他的人，内外夹击，破城何其简单。大军压境，无后援，无粮草，就算守城军拼死一搏也不过是徒增杀孽……”
沈晏礼似乎是累了，扶着椅子缓缓坐下，缓了半晌，轻轻开口，“传朕旨意，不必抵抗，大家自行逃命去吧！”
说完，沈晏礼疲惫地闭上眼睛。
小太监惊异地抬头看了看坐在椅上的沈晏礼，不知该不该传这个旨，一时间进退两难。
“去吧，你还年幼，逃命去吧。”
小太监下定决心似的，对着沈晏礼磕了三个头，转身跑出殿外。
沈晏礼睁开眼睛，愣愣看着窗外被火光映红的天际，像是看到了那个满脸笑意，向自己跑来的精致少年，嘴里还不停叫着“哥哥”……
城外，郁时桉看着火光乍起的皇城，轻叱一声，抖动马缰，骏马展开四蹄，如飞一般向前奔去。黝黑明亮的眸底，倒映出一片血色。
季思安紧随在他身后，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手下长枪熠熠生辉。
喊杀声四起，南楚皇城内的百姓躲在家中，听着窗外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哀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大家都不知道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但今夜注定无眠！
即使南楚最后的守城之将是个难得的血气之士，但面对实力悬殊太多的北楚大军，就算死战，也只是拖延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最终，城破！英雄守节，殉国！
郁时桉擦了擦染血的长剑，随后将剑收回鞘中。
他看了看城门口，自刎殉国的守城将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命人将他的尸首收殓，好生安葬。
这样的一个英雄，不论立场如何，都应该得到尊重！
安排好一切，郁时桉立身马上，脸上带着激战留下的血污，缓缓跨进了南楚皇城的大门！
沿路的百姓家家门窗紧闭，躲在屋内。有胆子大的，透过窗缝，悄悄窥视郁时桉。
见这北楚的皇帝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都不由感到吃惊，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这少年人，看似面容俊朗，却自带一种威压之势。
那脸上血污没有遮掩他的容貌，反而给他身上更增添了一层不容轻视的肃穆。
原就是这样一人，平定天下啊！
众人心中默默感叹。
等沈木溪赶到南楚皇城时，天边那抹红霞恰巧出现，给周围的云层染上华光。
光亮的云层下，是等他许久的郁时桉～
“沈木溪，我陪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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