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寡妇卫所
事后,王寡妇给他端来黄灿灿的小米粥、黑红色的高粱面窝窝头、绿油油的野韭菜花酱,小心翼翼的低头说到:“你好久没来,白面没有了。冬天太冷,鸡子不下蛋。外面兵荒马乱,也买不到东西。”
“很好吃,我喜欢。”小衙内说的是真心话。
小米粥是陕北传统品种熬出来的,表层米油丰厚粘稠,味道绵香软糯。
高粱面窝窝头,是在粗磨后,吹去麸皮,再细细研磨加工而成。没有剌嗓子眼的粗糙,反而有股回甜的清香口感。
尤其是咸香可口、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野韭菜花酱,在现代社会价值不菲。
“你别生气,白天不方便,晚上我好好伺候你。”快被吓哭的小寡妇,蹲下身子给尤少爷脱掉马靴,取出已经汗湿的裹脚布,再去打洗脚水。
这种裹脚布不是女人用的,是小衙内效仿前苏联军队,为了冬季御寒,同时预防脚面磨损、战壕足等疾病,专门给所有兄弟准备的。
看着眼前勤劳苦命的女人,小衙内感慨万分:从1618年榆林籍的张承胤总兵,到如今的崇祯二年,榆林卫将士在辽东阵亡、失踪几万人。
这造成当地至少有两万寡妇,还有因为丈夫远赴辽东,只剩下孤儿寡母的上万个单亲家庭。导致陕北榆林很多地方,逐步变成寡妇村、寡妇卫所。
再放眼明朝万历三大征到崇祯上吊自杀,整个榆林卫所出兵无数,几乎经历了当时所有的重大战役。以致当地男丁稀少,才被流寇头子李自成攻克。
如果说索伦兵,是清朝的战斗民族;榆林卫,就是大明王朝的战斗卫所,并为之流尽最后一滴血。
那时候的陕北,本来就因为常年的边境冲突、低效的农业产出、落后的生产力、恶劣的荒漠化环境,一直是苦哈哈的穷地方,远不是21世纪中国中西部最强地级市。
正如史书对明朝榆林卫的评价:“榆林为天下雄镇,兵最精,将材最多,然其地最瘠,饷又最乏,士常不宿饱。乃慕义殉忠,志不少挫,无一屈身贼庭,其忠烈又为天下最。”
榆林卫的寡妇们要生活,要赡养父母孩子。在没有机械化的传统农耕社会,犁地、挑水、抢种抢收这些重体力活,让很多青壮年汉子都吃不消,更何况是女人?她们很多人不得已成了暗娼。
两年前,桀骜不驯的尤少爷被其他女人勾引,破了童子功,就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除了主动勾引的,他还无师自通,学会了霸王硬上弓,成为附近有名的“小衙内”。
一年多前,王寡妇在黄土塬种地时,被小衙内强迫了。她本想自杀,但没想到婆婆却给她跪下了,希望儿媳妇看在两个年幼的小叔子份上,从了尤少爷。
因为婆婆为了延续子嗣和生活条件差,搞垮了身体;公公又是个残疾人,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大儿子战死辽东,两个小儿子就是全家人的念想和命根子。
在严重的生存危机面前,礼义廉耻都是奢侈品。王寡妇屈服了。
不同于其他无赖泼皮,小衙内好歹有底线,对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女人很大方,几乎有求必应,尽其所有。
他几乎没有零花钱,但武艺高强射术出众,打来的猎物大部分都给了那些可怜人。
这种举动在南京秦淮河,可能就是个笑话。但在贫瘠的榆林卫,却帮助很多单身妇女渡过难关。因为野兽的肉可以吃,皮毛可以卖钱。
小衙内几乎天天出来骑马打猎,路过时经常给她们带来细粮、食盐和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寡妇们的家,也成了他的连锁酒店,不会因为天气变化而露宿野外。男女双方逐步形成稳固、默契的合作双赢关系。
小衙内的单身母亲尤贺氏,自然知道儿子的荒唐行为,却也无可奈何。儿子一天天长大,叛逆期到了。自己老公死的早,几个叔叔舅舅都领兵在外,根本没人能管束住他。
儿子不喜欢诗词书画,每天只知道习武打猎,当然是既猎野兽,也猎女人。那些寡妇也是被逼无奈,很多还是老部下的妻女。心软的尤贺氏,根本拉不下脸去惩罚人家。
王寡妇认认真真的给小衙内洗脚和按摩,再伺候他上床睡觉,因为眼前的大男孩,就是他们一家人的衣食父母和保护伞。
“告诉杜老根,把我带来的所有粮食和马肉,全部烧好煮熟,中午一起吃。还有,今天可能有鞑子大部队来报复,有情况立刻叫醒我。”
小衙内很想安慰一下,这个被自己侮辱和霸占的情人姐姐,但眼皮子不给力,很快就昏昏睡去。
睡梦当中,他好像看到了被建奴残忍杀害的,陕西榆林籍将领张承胤、王宣、赵梦麟、杜松、贺世贤、尤世功、赵率教等人的音容笑貌。
仿佛看见二叔尤世威此时正在京畿一带防守。三叔宁夏总兵尤世禄,在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九日,鞑子套部大举进犯宁夏时,用铁锏阵斩对方首领时的开怀大笑。
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看到,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打榆林卫时,面对五万两白银的利诱和封官许诺,全体榆林卫官员百姓的铮铮回复:“我榆之人男不耕,女不织,赖转饷以食,受朝廷之恩者三百年矣。忠义侠节着于九边,肯为贼降耶!”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看到榆林卫许许多多,跟尤贺氏一样的寡妇带着自己孩子,一起爬上屋顶,用瓦片打击流寇。
他在睡梦中,又好像看见侯氏父子、尤氏兄弟、王世钦、王世国、王学书及原延绥总兵李昌龄等大明官员,誓死不降被处以剐刑时的悲壮场面。
小衙内的眼泪和汗水,打湿了棉被和枕头。这一世,他不能再让悲剧重演;不能让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李自成祸害大明;不能让愚昧落后,只会民族压迫的后金八旗贵族,玷污和压制中华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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