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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海府


“怎么回事?”柳瑄问匆匆赶来的张立。

  “一位游湖的姑娘发现湖中有断肢,我们的人去那儿捞,捞出了好些尸块。”张立喘着气答道。

  柳瑄昨日就对府衙的人手进行了部署,捕头张立奉命在人群密集处巡视。一出事,他就立即赶了过来,正巧碰到柳瑄。

  “小七,可以吗?”

  柳妙璎挠挠头道:“我没带工具箱,不过粗粗验一下还是可以的。”

  尸块被堆积在湖边一处空地上,柳妙璎摆弄了一番,拼出头颅、左肢、左腿骨、右腿骨以及躯干。

  “还差右肢。”柳妙璎对柳瑄道。

  柳瑄令张立安排人继续打捞,不多时,官差们捞上来一个缠着水草的右肢。

  拼好尸骨,柳妙璎开始查验,边验边说:“初验,死者男,二十二至二十五岁,身长六尺一寸,体型偏瘦,无肌肉、骨骼磨损。根据尸斑的分布和颜色,被害人大约死于昨夜子时至丑时之间,致命伤是腹部的伤,腹部被利器刺穿。”

  “若要得到更详细的情况,得取来我的工具箱,剖尸。”

  “辛苦你了,先这样吧。”柳瑄沉声说着,安排张立疏散人群。

  “水草里好像有东西。”一旁的青岚说道。

  柳妙璎扒开湿淋淋的水草,发现里头有一块小木牌,捡起木牌递给柳瑄。

  木牌上,刻着一个“海”字。

  “大人,这是海府的通行令牌!”张立向柳瑄禀道。

  “找到海府的令牌,这说明,死者或者凶手,是海府之人。”

  “去海府。”

  知州海源希听柳瑄说了湖面浮尸之事,满脸震惊,正犹豫是不是改日再择婿,毕竟出现了尸体是非常不吉利的,就见柳瑄拿出木牌问道:“敢问这个木牌可是出自贵府?不瞒海大人,这木牌和琉璃湖中捞上来的尸体在一起。”

  海源希拿起木牌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正是鄙府的木牌。”

  “您府上每人都有这样一块木牌吗?”

  “没错。”海源希说着,唤来了管家,令他排查府中所有人。

  不多时,管家回来禀报说,除了表公子,府中其他人都在。

  海家的表公子名叫任宇,是海大人妹妹的儿子,青州人士,五日前来到苏州打理生意,顺便到舅舅府上拜访,其父为青州同知任庆书。

  “是不是表公子,还需要请海大人前去辨认。”柳瑄道。

  尸体被暂时安置在湖边一个凉亭里,海源希着急上火,立即跟着柳瑄一行去认尸。虽然尸体面部已经出现浮肿,但五官轮廓以及衣着还是能勉强看清。经海源希辨认,死者确是任宇无疑。

  海源希的胞妹虽说有三个儿子,但只有任宇最有出息,现下他就这么没了,海源希又悲又怒,狠狠道:“是谁杀了我外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任宇非本地人,在苏州城也没什么朋友。据他的小厮说,到苏州后,他就出来逛过一回,其他时候都待在海府,不大可能与人结仇。

  目前除了尸体,什么线索都没有,十分棘手。

  柳瑄一边安慰海源希,一边问他任宇的情况。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海府门口。只见海府管家迎出来,满脸焦急,禀道:“老爷,三姑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海源希险些没站稳。

  海源希离开海府去认尸没多久,琉璃湖那边猜灯谜比赛就出了结果,三位猜对谜题最多的公子被请到了海府,被丫鬟迎进外院的菡凌轩,海三姑娘就在那里给三位公子出题。

  结果,进入菡凌轩的三位公子大惊失色,房里的海三姑娘晕倒在坐榻上,她的头发和眉毛都被剃光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谁干的?我要将他剥皮抽筋!”海源希咆哮道。

  天色已晚,但案子还没有头绪,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瑄一行干脆留在海府,连夜查案。

  杀人分尸案暂无线索,柳瑄就先从海三姑娘奇怪的遭遇入手。

  能出入海三姑娘闺房完成这些行为的,必然是海府的人。柳瑄让管家将海府所有仆从全部集中到院子里,他则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观察院子里跪着的仆从。

  一众仆从都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胆大些的,不时抬起头看他一眼,胆小的则吓得发抖。

  海三姑娘对她那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尤为喜爱,平日养护得也很细致,不仅要用花露洗头,洗完还要抹上鸡蛋清,且每日都服用黑芝麻何首乌杏仁羹和燕窝粥,就为保持乌发的光泽。

  这一点,海府上下无人不知。作案之人显然是出于嫉妒,才剃光了海三小姐的头发以及眉毛,一般来说,只有女子才会有动机如此行事。

  柳瑄一个个核实了男仆的不在场证明后,解除嫌疑的男仆就被带了下去,院子里跪着的只剩女仆。

  经过第二轮核查,确有不在场证明的女仆也解除嫌疑,剩下九人,便是有重大嫌疑之人。

  其中嫌疑最大的是粗使丫鬟菲儿,因为她本是一等丫鬟,因梳头时不慎扯掉海三姑娘的几根头发而被降等为粗使丫鬟,且海三姑娘出事前,菲儿说她在房间里休息,但无人能证明。

  嫌疑人除了菲儿,还有海三姑娘的两个一等丫鬟良儿和善儿、因打翻海三小姐的护发香膏被罚去浣衣房的周妈妈、负责管理海三姑娘衣裳首饰的二等丫鬟燕儿,以及曾因犯错被海三姑娘罚跪两个时辰的粗使丫鬟果儿。

  此外,负责看守海府后花园的粗使丫鬟阿双、小厨房杂工红玉、以及负责洒扫菡凌轩的粗使婆子石婆子,都没有旁人证明她们做了些什么。

  据海三姑娘的两个贴身丫鬟交代,今日海三姑娘午睡之后,先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在窗边作画,和家人一起用了晚膳之后,她就回到闺房练琴。

  这期间,她用了一小盅燕窝粥,送粥的正是小厨房杂工红玉。

  练完琴之后,海三姑娘就到菡凌轩里等待猜对谜题最多的三位公子。她在房内思索该出什么题目,因不喜旁人打扰,房内只她一人。

  一等丫鬟良儿和善儿分别守在菡凌轩的正门和西侧门处,二人不能看到对方,因此无法得知对方做了什么,也不知晓对方是否离开过。

  “燕窝粥呢,还有剩的吗?”柳瑄问海府总管。

  总管摇头道:“回大人的话,三姑娘把燕窝粥喝完了,碗中没有剩的。就算有,这会儿也没法查了,因为那碗早已经送到厨房洗净了。”

  柳瑄按了按额角,有些头大。嫌疑人太多,线索太少,很难推进。

  海三姑娘一个大活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剃掉自己的头发和眉毛。那么,作案者一定要用些手段让她昏迷,想必迷药就下在燕窝粥里。

  听风和听雨二人按照柳瑄的吩咐,在菡凌轩四周仔细探查。他俩在菡凌轩北面的树林里找到了一把长发,还发现林子里有几个脚印。

  柳瑄在纸上画了海府的地形草图,标注出菡凌轩、树林、小厨房、花园、下人房等地。

  “林子里的脚印,朝向北面,说明作案者事后向北离开。北面有小厨房、花园、浣衣房,这几处都要仔细搜查。”柳瑄说着,安排听风、听雨查探小厨房和花园,他则带着柳妙璎去下人房查探。

  “三哥,你看,这钗子是不是纯金的?”在一间下人房内,柳妙璎翻到软枕下藏着的金钗,忙递给柳瑄。

  “没错,这金钗价值不菲。”

  柳瑄唤来海府管家,询问这是谁的房间,管家回答说是菲儿的房间。

  “就算给下人打赏,也没有赏赐金钗的,这个菲儿有问题。”柳瑄道。

  菲儿房间的右侧,是周妈妈的房间,房内有些凌乱,但没什么可疑之处。

  临着周妈妈房间的,是粗使丫鬟果儿和阿双的房间。果儿床榻下有一双粘了泥土的蓝色绣花鞋,鞋子被一块黑布包着,似是不愿让人发现。

  阿双的床榻上,放着一身带着褶皱和汗味的脏衣服。奇怪的是,这套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和另外两套干净衣裳放在一起。

  再旁边,是石婆子了另外两个粗使婆子的住处。里头十分拥挤,没有桌子,只有一个破旧的高脚柜,上头放着个针线篓。粗粗细细的针和五颜六色的线俱全,只是并没有看到剪刀。

  “走,我们去看看,这双鞋和林子里的脚印是否吻合。”柳瑄拿着果儿床榻下的绣花鞋,对柳妙璎说道。

  经对比,鞋与鞋印完全吻合,鞋底沾的泥土,也正是林中的黄泥。

  “这么说,剃掉海三姑娘头发和眉毛的,就是果儿了?”柳妙璎问道。

  柳瑄摇摇头道:“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柳瑄和柳妙璎回到客院的时候,听风和听雨已经完成探查了。听风拿出一块布,里面放着一把剪刀和一个小刀片,向柳瑄禀道:“这是在厨房后面堆放垃圾的地方翻出来的。”

  剪刀是用来剃头的,刀片是用来剃眉毛的。

  柳瑄让管家找来厨房杂工红玉,说道:“红玉姑娘,请你详细说说你今日炖燕窝粥前后发生的事,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红玉怯怯说道:“三姑娘每日都用燕窝粥,奴婢今日和往常一样,生好炉子,将燕窝粥放上上头炖着。然后,奴婢听到外头有响动,就出去看了看,发现晾晒鱼干的架子倒了,有几只野猫叼走了几块鱼干。奴婢把野猫赶走,又把架子扶起来摆好,之后就回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只你一人吗?”

  “平日还有廖妈妈,但今日府中有花宴,大厨房那边忙不过来,廖妈妈去那边帮忙了,小厨房就只有奴婢一人。”

  “燕窝粥炖好之后,是你送过去,还是三姑娘那边派人来取?”

  “是奴婢送过去,每日都是如此。”

  “路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红玉想了想,答道:“奴婢在途中遇到了菲儿姐姐,但只打了招呼就离开了,并没有停留。”

  野猫一定是作案者故意放进小厨房的,野猫弄翻了晒鱼的架子,小厨房里的红玉出来查看,作案者便潜入厨房,将迷药下在燕窝粥里。

  海三姑娘用了燕窝粥之后昏迷,作案者又潜入菡凌轩,剃掉海三姑娘的头发和眉毛,然后往北离开。路过树林时,随手将头发扔掉,之后又将剪刀和刀片处理掉,回到自己的房间,换掉鞋子。

  “你们两个继续盯着几个嫌疑人,作案者就在她们中间!”柳瑄对听风、听雨吩咐道。

  听风、听雨领命而去,柳妙璎问道:“三哥,接下来咱俩做什么?”

  “去看看尸体。”

  任宇的尸体已经被搬到了海府里一个杂物间里,青岚骑快马回国公府取来了柳妙璎的验尸工具箱,柳妙璎重新细细验了一遍尸。

  这一次验尸,柳妙璎发现了一些新线索。

  “三哥你看,任宇的右上肢、后背上有三处划痕,致命伤附近也有两道划痕,这说明,凶手是情急之下行凶的。划痕都很浅,说明凶手力气不足,极有可能是女子。”

  “依痕迹看,凶器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是一个头部尖尖的东西。”

  “尖尖的东西?比如,女子的发钗?”柳瑄问。

  “有这个可能。”

  “要用发钗刺伤任宇,只能靠近他,才有可能吧?”

  “没错。”

  柳瑄眼前一亮,说道:“去找管家来,凶手一定与任宇较为熟识,否则任宇不会毫无防备地任由凶手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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