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小哑巴

“小七，你咋个每一次都晓得我的行踪？”

  七公子弯着唇吃着碗里的饭，慢条斯理回答着：“我想知道的事情，会有我不知道的吗？”

  米朵儿一下子就上了火气，疑惑道：“你想知道我行踪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是嫌小时候被我还没揍够吗？”

  “嗯。”七公子笑着点点头，原本平日里平静无波的眸子此时像一抹弯牙，静静地注视着米朵儿，“想你的拳头了，所以就回来了。”

  他清浅的笑声映在米朵儿耳畔，显得是那么突兀。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当年南北两疆局势紧张，边界频有摩擦，明争暗斗多如牛毛，她跟着爷爷和全村人每日里守着村子以及方圆几十里的风吹草动。

  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夜晚，秋风萧瑟，四周静寂，寒冬即将来临，按理说在那个时候，北疆的人也都极少出现了，就是这么冷得刺骨的夜晚，她偶然间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冻得不成人样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时，她独自一人，周围没有其他人，那也是她第一次单独巡视这么远的地方。

  她将火把凑近脚下那人，手指凑近那人的鼻尖，发现这人气息极其微弱。

  她本来不想管的，但是走到一半，又扭头回去了，心想着这人若是敌人奸细，自己这次岂不算是立了大功？

  那年，米朵儿才七岁，背着已经十岁的七公子在吉灵山深处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村庄。

  也许是七公子当时的个头较小，已经饿了很多天，身体反常地极其轻盈。

  对于这个和自己看起来同龄，现状很惨的陌生人，米朵儿并没有动半点恻隐之心，可以说没有一点同情。

  但她主动承担了把七公子治好的责任，不为别的，人是她带回来的，若这人真是北疆人你，那么不管他是不是北疆派过来的奸细，她都算是立了一份首功了。

  要想，自己七岁就能从深山里找出一个敌方潜伏在南疆的来历不明的人，何尝不算一份小小的功绩。

  可惜大失所望的是，七公子醒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满眼警惕、慌张地看着周围所有人，随时都是防御的状态。

  那段时间，米朵儿用了很多方法，软的硬的，都是为了逼他开口，只要他开口，一切都能按照自己想的发展了。

  她用拳头揍他，用自己调配的特地捉弄人的秘药强迫他，可是他始终一言未发。

  只是眸中最初的防备警惕慢慢转变成了疑惑，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份信任与依赖。

  米朵儿花了几乎一年时间，全部都放在了七公子身上，每天变着花样地只为让他开口，那期间，她几乎什么其他事情都没有做。

  让七公子开口，似乎变成了她的一种执念。

  村庄的其他大人也没怎么在意这件事，米伯对此也只是笑笑，自己的孙女儿从小就偏执古怪，对人又极其不友好，是以村庄里其他的小孩儿都惧怕她，自然玩耍的时候也不会带上她，很长一段时间，米朵儿都没有朋友。

  虽然这丫头嘴上说着不在意，整天都鼓捣着山里的那些草草药药，但偶尔看见其他小孩成群时也会露出艳羡的眼神，被人拆穿或是怂恿去加入时，她又会十分傲娇地离开。

  反而是这个小哑巴来了以后，米朵儿多多少少算是多了个玩伴，虽然更多的时候是自己这个孙女在自导自演，但这哑巴也愿意陪着她玩下去。

  对于奸细这事儿，米伯坚信这样一个小孩儿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况且自己不让他出村庄，他就算想传递什么消息，也做不到。

  渐渐地，村庄里的人都对多了这么一个外来人见怪不怪了。

  有的时候，米朵儿带着七公子出去的时候，竟还会有人主动朝二人打起招呼。

  直到一年以后，她被选上了去木拉花丽城学习，而教导之人正是她从小到大的偶像，南疆圣女。

  但是她惆怅了，因为跟着圣女学习，不到成年，是不能离开木拉花丽城的。

  那么意味着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又会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了。

  她发愁地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七公子，恼怒道：“这么久了，你都还是不肯开口，好了，现在我要走了，以后没人会强迫你开口了。你自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她背过身，朝反方向离去。

  这意思很明显了，她不愿意放弃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她还是选择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她愿意还他自由。

  其实在久而久之的相处之中，她早就知道七公子不是北疆的人了，平日里她那些有意无意的试探，不管是故意说出来的还是无意间提到的，那些关于北疆的一切，七公子的反应都表现得就像是听她讲述一个故事一样。

  那样的神情，不会是一个北疆奸细会做出来的，更何况，他和自己年龄都差不多，这么小的年纪，又怎么能做到坚持这么久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

  至于这么久都不肯放他走，也不过是自己早就习惯这样一个跟班跟着自己了。

  可谁知，她人还没有走远，身后就传来一个微弱嘶哑的声音。

  那个声音左右就说了一个字“七。”

  断断续续的“七”。

  米朵儿本要踏出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她满脸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看着正吃力张着嘴巴发声的七公子，飞速靠近。

  她双手紧握他瘦弱的双肩，神色激动地说道：“你会说话？你会说话啊！！！”

  “小哑巴，不、不对，你现在不是哑巴了，你骗我，你骗了我这么久。”

  七公子满脸涨得通红，仿佛说出那几个字已经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米朵儿一脸兴奋道：“那你十分可疑，所以这一次我要带你和我一起去木拉花丽城，把你交给圣女，她医术精湛，定能让你开口，证明你的身份！”

  七公子长吁短叹，看着眼前仿佛自带光芒的米朵儿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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