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曼珠沙华
一晃，便过了两日，明日便是婚期。
司沐和君屿一道送君若去幽冥泽。
君若手里牵着司虺虺，远远地便看到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
到了近前，有人在朝他们挥手：“姐！”是南星。
君若望一眼司沐，朝南星奔去。
尔后，五人盘腿坐在彼岸花丛中，四人坐得板正，司虺虺坐不住，但碍于司沐在，便偷偷去揪君若的衣角玩。
君若的目光在四人脸上依次滑过，真好！都是她养大的孩子们！
君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彼岸花的花瓣，问道：“你们听过彼岸花的故事吗？”
“姐姐要讲故事啊。”南星兴奋极了，忙躺下，枕着君若的腿，说：“好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君若讲故事了。
司虺虺也有样学样，枕着君若另一条腿。
君若有些哑然，司沐和君屿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但他们犯不着跟两个孩子争风吃醋，便忍了下来。
君若指着一侧的忘川说：“传闻远古时期，鬼境被这条忘川隔成了两块土地。”
南星支着头往忘川另一侧望去，黑黢黢的一片，只看到翻滚的忘川水，什么也看不到。
南星又将脑袋搁君若腿上，喃喃道：“怎么现在只有这里了？”
“别急，听我慢慢讲。”君若摸了摸南星的额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司花的花妖，名蔓珠，司叶的叶妖，名沙华，这边花开，那边便花落，这边花落，那边便花开。
千年的花开花落，他们只能匆匆见上一面，又分别赶赴两岸，千年的时间里，他们就这样隔河日夜历数着这河中往来的魂魄。”
“那他们一定很寂寞吧。”南星阖着眸子，“我一个人在穹苍宫等你时就觉得很寂寞。”
司沐和君屿也明白个中滋味，好像人生中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等待，而等待一词，本就寂寞。
“是啊......”君若轻轻地叹，“每次起风时，蔓珠好似能聆听到来自忘川彼岸的声声叹息。
她倚在繁花丛中，泪水涟涟，花瓣开了又落，被忘川带走。
蔓珠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沙华，一袭青衫，赤足在彼岸奔跑，叶已落尽，荆棘遍地，鲜血浸渍了他的袍角，染了点点绯红，恍惚间，竟似彼岸花开放。
梦醒后，蔓珠望着远去的忘川，泪水莹莹。这忘川，泅渡了多少的魂魄，却唯独渡不过自己。”
君若望向远方，目光是虚的，那里只有滚滚的忘川水，落不到实处：“沙华终日里伫立忘川彼岸，看着飘来的片片花瓣，花瓣上又开了思念的涟漪。
他轻吻花瓣，是咸的，伴随着血色的忧伤铺天盖地，他知道了，她同他一样，淬了相思如刃，刀刀直入心房，空余相思泪断肠情，尽数撒了这忘川。
他喃喃念道，‘此生无爱怎堪？莫怪，莫怪，纵使入了这忘川，轮回宿命也罢。’夜起，月升，长袖一挥，飘向彼岸。”
司沐微微蹙起了眉，望向君若的眸子晦暗不明。
君若唇角氲了笑意：“多少个千年，彼岸花，只见花，不见叶，一夕之间，竟长出了碧翠的叶。
花繁叶茂的尽头，有一袭青衫。天涯咫尺，何须言他，十指交缠，连理的花叶何阑干。终是等到花开见叶，他们许下了同开同落的誓言。”
“后来呢？”倦意来袭，司虺虺问得含糊。
“后来啊，没有后来。”君若替司虺虺撩开颊边的发丝，“睡吧。”
司虺虺囫囵着应了一声，渐入梦乡。
小孩子好骗，大人可未必。
周遭花开成海，无一片绿叶，便昭示了结局。
司沐未发一言，刚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四肢瘫软，只能撑着地勉力坐着。
司沐扭头看去，身后的彼岸花丛摇曳着，每一朵花瓣都在战栗，丝丝缕缕的红雾纠缠着他。
“君若......”司沐眼前一黑，陷入了沉睡。
君屿抱起君若腿上的司虺虺，牵着南星，往一旁去了。
君若跪在彼岸花丛，指腹描摹着司沐的轮廓，浅浅地笑：“傻瓜，我的故事是白听的吗？”
君屿望着滚滚的忘川水，眼前浮现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她说，这些花就交给你了，我去找他了。尔后纵身一跃，入了忘川。
这故事是他讲给君若听的。
彼岸花有灵，这灵便是蔓珠。
春华秋实夏蝉冬雪，四季更迭是天道，逆天而行的结果可想而知，彼岸被忘川水淹没，沙华入了轮回。
这一切，沙华早就预料到了，也恰恰印证了他的那句：“此生无爱怎堪？莫怪，莫怪，纵使入了这忘川，轮回宿命也罢。”
此后的年岁里，彼岸花常开不败，蔓珠守着孤寂，等着沙华归来。
沙华不是没回来过，每次经过这彼岸花丛时，他都会被花香牵引，记起前程往事，但宿命使然，又会忘却前程往事，堕入无尽的轮回诅咒中。
而这一回，她追着他而去。
君屿身旁有一块石碑，碑上无字，只雕了一朵彼岸花，花开得艳，叶子衬着，他们做到了，同开同落。
“君屿，走了！”君若的声音传来。
“来了。”君屿应了一声，同她一起离开了鬼境。
扶桑守在外头，见两人出来，往里头望了望，什么都没瞧见，她率先转身：“回沧墟。”
这一切，所有人都知道，除了司沐。离开幽冥泽之前，君若偷偷联系了除司沐以外的其他人。
夫诸顶着个遮住全身的幂篱，鬼鬼祟祟地走过来，他一见着君若，就压低了声音：“你刚刚答应得那么爽快，我就知道你还有后招。”
“小猪猪真了解我。”君若笑眯眯地夸着，朝君屿使了个眼色。
一团火便从曳地的幂篱幂篱轻纱上燃起，极快地往上燃，如拢了层火圈。
夫诸吓得大叫，忙将幂篱给扔了，他一屁股坐在圆台上，哀嚎：“完了，战神知道我和你们同流合污了。”
“你都猜到了，人战神能猜不到？”尽欢白眼翻上了天，转头对君若说，“你能搞定他吗？别我们都配合你，你到时候掉链子。”
“按照司沐谨慎的性子，他肯定要亲自送我入鬼境才放心的。那可是君屿的地盘，他的彼岸花可不是吃素的。”君若得意洋洋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墨渊说道：“怕是困不住他太久，别忘了，他不仅仅是战神。”
“不用困太久。”君若眨了眨眼睛，她轻了轻嗓子，说明她要说正事了，“自从君泽被奉为君帝后，他就未离开过穹苍宫半步，他这么谨慎的人，此次去沧墟，必定不会掉以轻心。谁都不知道他真实的实力，真对上了，怕是没那么轻松。”
君若的话其实很中肯，她只是把大家心底里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他们不是初生的牛犊，自然不会小觑了君泽的能力。
其实说回来，不过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少年，血一热，闷头就往前冲。
可少年不就是这样的吗？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不怕死。”尽欢的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底。
“我不会阻止你们，我和你们一样，只是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君若的视线一一扫过，无惧死，但也要努力活着。
“在我们这些人中，君泽最不可能杀的人就是我，如果司沐被带去了穹苍宫，他只有一条死路，但我不一样，我可以显露真身，他只能以女儿的身份将我迎回，我们就还有第二次机会。”
君泽要的人本就是君若，而且君若说的在理，只是若君泽丧心病狂，君若怕是会受辱。
几人面色不定，君若眸光流转，心念一动，一道磅礴的灵力如潮水般汹涌，威压着众人。
从虚无之地出来，君若脱胎换骨，已不再是之前的君若，几人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便就此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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