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皮子坟
坐在长途汽车上的我手里拿着那张名单有些发蒙,上面的几爷几奶我还能理解,那些应该是我爷爷的兄弟。但是那些姨夫爷、姑爷、表叔、叔伯大爷什么的是啥亲戚?改个户口本的行程硬是变成探亲了,并且还不是普通的探亲,我估计村里的大队书记分地的时候都没我拜访的全。
刚才上车时司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车上行李架上放不下我这些东西,司机和售票的一起帮忙,剩下的足足占了车底行李舱的一半儿。就因为等我,长途车足足耽误了五分多钟才发车,站里广播大喇叭因为我们堵了后面的车而不停的催促,弄得我脸涨的通红,现在还有乘客不停的看我呢。
我假装看不见,掏出我的古董手机玩儿起了贪吃蛇。四十分钟后,大客车上了国道,百无聊赖的我在心里找小黑聊天儿,但是他不在我身上导致我俩聊天儿有延迟,他也很费劲我也挺累的,于是我干脆开始闷头睡大觉。
我梦到我流落到一座无人的荒岛,身上的衣服裤子破烂的不行,而我也饿急眼了。好不容易挖陷阱抓了一只兔子,老子费劲力气钻木取火终于把兔子烤熟了,正准备吃呢,就觉得一阵剧烈的摇晃把我给晃醒了。
”哎,醒醒了啊,二井镇马上到了,快收拾东西!“乘务员见我醒了又回到了车头的位置,临走前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再墨迹五分钟到枢纽该扣钱了。”乘务员这句话是刻意说给我听的,又给我整了个老脸通红,但是也没啥招,谁让咱们带的东西确实是多呢,没让我再起一张票就不错了。
下车之后,我望着绝尘而去的大客车,外加上把我围了个圈的礼品有些凌乱。出门的时候我和我妈俩人一起装的车还累够呛,现在就剩我自己了,这么多东西让我咋拎啊。再说我也实在是有些饿了,梦中的烤兔子也没吃上。我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中午十二点多,正好派出所下班儿的时间。
我想了想是先去吃口饭还是怎么着,想来想去我还是放弃了,这么多东西没法来回拎,我也没法去办事儿,还是先送我大爷家比较靠谱。于是我东西归拢归拢开始在道边儿等出租车。等了二十多分钟,一辆出租也没有。
我在这等车我就发现一辆农用三轮在公路上行驶的很慢,司机一边以十几迈的速度往前开,一边把脑袋伸出来回头看我。我下意识的朝他招了招手,大哥马上一点头,立马调转车头奔我就来了。
“小伙子上哪啊?我看你这穿着打扮是城里来的吧?坐车不?”司机大哥三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套劳保迷彩服,说话的时候呲着一口烟牙。
这大哥看起来挺淳朴的,我也跟他笑了笑:“我是回来改户口的,东西太多了想先送回家,这咋一辆出租车也看不着呢?”
“爷们儿你可真逗,等到明天你也等不着啊。县里还有出租,咱们镇里一共就这么大,蹦蹦哒哒从一头到另一头,谁家养出租那不得赔死啊?”司机大哥笑了半天,然后跟我说:“咱们这只有两边道口有倒骑驴,要是下屯的话就得找车,你是要上哪啊?”
我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他的到来有多么珍贵,虽然我不知道二井镇距离三撮房有多远,但是估计不是靠脚蹬的倒骑驴能到的。我立马又走近了两步,问他:“我要去三撮房,大哥你看看能送我一趟不?得多少钱?”
司机大哥一听聊到正题上了,也没废话,伸巴掌跟我一比划:“三撮房离这可挺远,得五十。”
“我上回来才四十啊,这咋还涨价了呢?”我开始笑着跟他讲价,其实我是真没来过,但是也不能他要多少我给多少不是?
司机大哥接下来的话没把我鼻子给气歪了,他跟我说我东西太多费油。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辆破破烂烂的农用三轮车,这玩意烧农用柴油的,废个毛的油啊。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懒得跟他再墨迹了,我着急办事儿,最好能把东西放下就回来。
上车后,司机大哥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纸卷的旱烟,驾驶室里机油味、臭脚丫子味儿,混合着旱烟味儿给我呛的直恶心,我坐了一上午的客车没啥事,做他车两分钟就晕车了。其实我本身也抽烟,但是他的旱烟实在太刺激了。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如果一屋子人都抽烟,你也抽一根能感觉不那么呛。
于是我也管他要了一根,然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摇下了他那一震就乱响的车窗,我俩一路上都在吞云吐雾。车行走在乡间的土路上,颠簸的我觉得好几口烟都咽下去了。司机问我去谁家,我把我大爷的名字一说,司机直接就给我送到了家。这里没有路标也没有小区,一般说出名字大家都知道。
等我下车后,我觉得我连抽带呛的嗓子都哑了。司机大哥人还是很不错的,到了大门口,他下车跟我一起往下卸东西。我发现我爷正在院子里喂鸡,连忙喊了一声。由于我爷耳朵有些背,我嗓子又哑了,喊了半天我爷都没听见,还是司机大哥喊了一嗓子:“凤齐啊,你家来客了!”
好家伙,就这么一嗓子,院儿里的狗不是好声叫唤,没一会的工夫我大爷就出来了。我和我大爷上次见面还是我从山东回来的那年,他出来后上下打量了我半晌,还是在我叫了声“大爷”后,他才反应过来,满脸笑容的搂住我的肩膀,大笑道:“是天赐来了啊,哎呀,你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你可淘了。”
这个时候我爷也迎了出来,我大爷谢了谢司机大哥后,我们才把大包小裹的东西拎进屋。进屋后,我大爷问我这趟回来干啥来了,我把事情一说,大爷哈哈一笑:“要上大学了,有出息啊。”他这话说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要去的大学都不如人家好一点儿的胎教······
“要办事儿今天下午也办不成了,咱们这平时事儿不多,所以下班儿也早,一般过了中午就剩下值班的了。今天晚上大爷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大早我套车送你回镇子里。等办完事儿咱俩再一起回来,你可得在大爷家好好住几天。”大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杀鸡,看样子这一顿就准备往大了整。
我立马拦住他,苦笑着跟他说:“大爷啊,快别杀鸡宰羊的了,我都快饿死了,有没有啥现成的让我对付一口。”我大爷听我这么一说,立马说“有,有,你等着。”没出十分钟,他给我煮好了挂面,我奶另外又炒了鸡蛋酱和尖椒肉丝的卤子。
吃饱喝得了,我想了想,问我大爷:“大爷啊,我来的时候我妈都交代了,该看的都得看看。别人办完事儿后再去也无所谓,我三爷那我是不是得先去看看?”这也是我妈特意嘱咐的,让我到地方先去看看我三爷,我爷爷的兄弟就他们俩还健在了,我家以前买房子三爷听说后,没等我爸开口,怕钱不凑手上赶着给送的钱。那钱是他的棺材本,我爸妈三年才还上。
我大爷一听细细一琢磨,立马开始穿衣服,跟我说:“应该的,你拎上点东西,我出去套车,咱们现在就去,你三爷对你爸不薄。”
我三爷并不住在三撮房,而是隔壁村,两村相隔约莫得有十五里地。大爷将马鞭子凌空挥的噼啪直响,没多大一会功夫我俩就到了三爷家。三爷肯定是认不出我来的,但是知道我是四小子家的儿子后,哆哆嗦嗦的下地就要给我去弄吃的,我连忙把他给拦住了。
听说我回来了,跟三爷住一个村的也有不少亲戚,我的一个表叔张罗着,做了一大桌子菜。听闻说我回来是为了改户口然后上大学,各个都竖起了大拇指,说实话,这是我现在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饭吃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在边喝边聊天,多数都是问我爸现在怎么样,现在饭店的活好不好干,城里的房子多少钱一平啥的。正在这时,院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表叔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没一会,带进来个中年大叔。
这大叔是来找我大爷的,我大爷没啥事喜欢玩儿牌,一般都是玩儿块八毛的算不上赌,但是就是瘾大,实在没牌局的时候,就算和老头老太太玩一毛钱的,他也能坚持一宿。
我大爷一听说有牌局,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又想了想跟那人说:“我大侄子回来了,要不今天就不玩儿了吧。”
我听他这么说连忙劝他该去就去,俩村来回的距离也不远,一会儿我要是愿意住就在三爷家住了,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自己走着也能走回去。
大爷经过我一番劝后,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去玩儿两把,但是临走前他跟我说:“回三撮房有两条路,咱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近,但是晚上你千万别走,路口道边儿上有一个黄皮子坟,不太平!沿着大路走顶多多走四五里地也能回去,要不行你就住这,明天咱俩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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