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仍是少年

李耀辉一个人站在山顶，俯视着山脚下狼烟四起的山谷心里不住的暗暗抽痛。

  最后一眼看了看自己历经数年打造起来的村落，蹲下身一只手从一个石头缝里扒出一根带按钮的引线。

  小村子是李耀辉亲手打造的幸存者基地，收容了近百人的基地里有他的朋友、老同学、甚至有以往的同事，但现在都已经不在了，祸根来源于一个星期前收留的一队幸存者，一切的起因是这伙幸存者的加入，为首的头目是李耀辉的熟人。末世前同一家商贸公司的同事章犙。这个章犙以前跟李耀辉关系还算不错，对他的家事也略有了解，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排行老三，又是属牛的，所以名字给起了个“犙”，因为跟“三”同音，当年李耀辉没少开他玩笑，说他就是罗老师嘴里的“法外狂徒”。

  只是到现在李耀辉都没搞明白他们是如何把武器夹带进基地的，或许是里应外合、或许是早有预谋，但现在自己已经成了落水狗了，还找谁追究责任去？章犙今天突然发难，给李耀辉打得措手不及。看来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崩溃的。只是李耀辉深刻理解这句话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他的亲信、女人们、朋友都没了……

  看着山脚下追过来的暴徒，李耀辉颓然的坐在了雪地里，被砍下右手手臂还在殷殷的出血。然后又呈大字躺了下来，大口的呼吸着凛冽的寒风。这次恐怕是真的逃无可逃了。弹指一挥间，李耀辉已经55岁了，十年的末日废土生活早已经李耀辉见惯了生死，这年月，人性的黑暗总能轻易的颠覆正常人的三观。自己刀尖舔血的日子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其实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章犙的两车小麦种子就钓了鱼了。

  李耀辉老了、累了、心如死灰，而且这个世界上自己孤家寡人的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一时间觉得自己在这如地狱般的人间呆的腻了，日日防贼天天戒备的日子，真够了！或许地狱是空的吧！不然人间怎么这么多恶鬼？

  自从2025年爆发丧尸危机，失去双亲的李耀辉在核爆清场的辐射尘埃中爬了出来。因祸得福，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异进化，有了异于常人的体能。起初本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圣母心态，他组织幸存者四处迁徙，就这么互相搀扶来到了这里，发现了一个废弃已久的防空洞。凭着防空洞里如山的过期饼干罐头撑过了最难熬的前两年。再后来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高中同学尹龙，是他带着一颗核弹头来投奔自己的。丧尸爆发的第二年就是全球核战，尹龙带过来的就是一颗挂载在美军潜射型“三叉戟”导弹上拆下来的W88核弹头。正是凭着仅有的“核威慑”才让李耀辉换来了在乱世中几年的喘息机会，慢慢的在发展壮大，也在其他派系林立的收容所、基地之间站稳了脚跟。末世的可怕并不是丧尸的牙齿，不是肆虐的病毒，而是无政府状态下的人。他知道所有人忌惮的不是自己的威信，而是埋在基地下面的东西……

  章犙对自己发难的时候先是用信号屏蔽器屏蔽了李耀辉的引爆遥控器，紧接着他带来的武装暴徒就煽动其他幸存者内讧。暴乱中李耀辉被砍伤，拿着遥控器的右手被生生斩断。核威慑解除，暴徒开始肆无忌惮的虐杀李耀辉的亲信和女人们。殊不知，此时如落水狗一般的李耀辉手里，握着的这根引线其实是引爆核弹的备份方案。李耀辉被曹宇轩一路护送杀出一条血路跑了出来，直奔山顶，半途曹宇轩被暴徒用步枪射杀，只剩下李耀辉徒手攀登顶。

  跟随自己多年的苹果手机只剩下1%的电量，自打2025年后，信号基站系数被毁。手机这种东西就只剩下看时间和玩单机游戏的功能了。李耀辉打开手机相册，想最后再熟悉一下自己父母的面孔，也好到另一个世界相认……屏幕断电熄灭最后一眼看到的时间：2035年12月31日下午4点28分……

  “都去死吧！哈哈哈哈！”李耀辉狞笑着，按下了引线开关。刺眼的白光瞬间将整个山谷照成一片惨白，似乎只过了一秒又好似过了万年，无尽的黑暗中，李耀辉仿佛听到一句华仔的歌声“谁能解开命运的锁，背叛个够……”回过神的李耀辉猛的一睁眼！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坐起身，一对黑色的耳机连着线从耳朵里被拽了下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枕边有一台样式复古的磁带随身听。里面的磁带正是刘德华前几年发行的专辑《天意》。看着头顶熟悉而又陌生的天花板和顶灯，李耀辉第一个念头就是问自己：“我还活着？”

  握了握双手，身上似乎没有伤痛的感觉……

  “等等！我的右手……居然还在？”李耀辉抬起胳膊，对着窗外的月光将右手挡在自己眼前。

  看着失而复得的右手，李耀辉翻来覆去的看、反反复复的做着抓握动作。

  短暂的欣喜之后，李耀辉起身下床踩上拖鞋，这空间自己很熟悉，不就是自己小时候两居室的家吗？

  自己房间没有书桌，用一台老妈的缝纫机代替。墙上还贴着自己《航空知识》杂志赠送的F15战斗机海报。老式三合板打造的立柜隔板上放着成排的《龙珠》、《侠探寒羽良》、《灌篮高手》

  “我重生了？”李耀辉不小心碰到了墙边的镀锌水管，胳膊被烫了一下！那是家属院自己锅炉房烧的暖气！整个屋子热腾腾的，暖气烧的很足，以至于冬天的时候李耀辉和爸妈都是穿着薄薄秋衣秋裤在家。暖气片上还烤着几片刷干净的鞋垫和袜子，摸上去暖烘烘的，已经烤干。

  “对了！爸妈还活着！”李耀辉心头一喜，末世时代，他亲身经历和看到的亲人离散、骨肉分离的人间惨剧已经太多太多了，自己的父母……早就成了李耀辉心里挥之不去的痛……

  偷偷起床的李耀辉，蹑手蹑脚的走出自己的房间。隔着房门听到记忆深处老爸熟悉的呼噜声看到门口鞋架上两双男女皮鞋，李耀辉放下心来，假装上了个厕所就躺回自己的床上。奇怪的是，李耀辉居然还记得卫生间的灯绳的位置。

  躺在床上，李耀辉却不敢睡了，他害怕这是一场梦，一觉睡过去就什么都没了。这会儿他多想抱着父母痛哭一场，但搞不好会让爹妈把自己当成神经病。只能按捺着心情等着天亮。躺着躺着李耀辉的思绪就开始发散了，他知道在这个两居室的家里应该是搬进银行家属院的的前三年，也就是自己目前身处在1996——1998年之间。难道说……李耀辉坐起来又拉开了电灯，自己卧室门后的新挂历显示着1997！

  前世今生的记忆融合是个很奇怪的体验，就比如说现在身处1997年的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之前之后的经历都成了过去式的记忆。不太好形容，如果时间是一条线段，站在过去和未来的中间，离自己最近的节点记忆就越发清楚，离自己越远的记忆就会模糊。情绪的变化最为割裂。就比如说刚刚李耀辉还有种冲进爸妈卧室抱着痛哭一场的冲动，但这会儿突然就觉得自己那样做很傻X，而且会觉得刚刚为啥会有那种傻X的想法。再比如，前世自己看过不少重生末世前，囤物资、虐仇人如何如何的爽文，但这会儿想起来就觉得怪怪的，比如说自己按下核爆按钮之前，他心里是恨极了章犙，恨不得剥其皮吃其肉的那种不共戴天的恨意，但这会儿想起来，好像是……38年前的旧事，早就淡入云烟了……难道说思念和执念会随着时光穿越而消失？李耀辉没学过心理学，也捉摸不透其中的玄机，索性不再去想。但贯穿自己大半生的执念呢？想到这里，李耀辉嘴角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语道：“那怎么可能忘呢！”

  确定了目前身处于1997年的冬天而且还在这间“中套房”里居住，那也就是说自己现处在高三第一学期的寒假……因为李耀辉记得98年的春晚他们一家是在后面那幢“大套房”的家属楼里看的了。

  银行家属院的房子属于集资房，员工和单位各自均摊建房成本的一半，分配房子面积以职工的工龄为标准，多少年工龄有资格住多大面积的房子，这会儿的李耀辉哪里会关心这个？只知道后面搬到大套楼的时候，自己老妈就出事儿了。老妈工作上犯了错误，托关系找人也只是堪堪没被立案，二十多年工龄的工作算是丢了。

  但这个小两室一厅李耀辉对它还是蛮有感情的，这几年过得还算顺风顺水，岁月静好。楼下还一个四平米的自行车车屋。里面有老爸宝贝的摩托车。停着窗外楼下的放气阀呲呲拉拉的放着蒸汽，暖气片烧的烫手。

  “还是小区独立供暖给力啊！”李耀辉翘着二郎腿，思维发散的无边无际，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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