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

到底哪个女儿才是自己真正的女儿呢？

  为什么家里总是忽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谁？

  还有为什么家里的装饰总是变来变去呢？

  在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蒙圈了，这是悬疑电影吗？

  可是对于一个有基本医学素养的人，尤其是神经内科的医师来说，这一幕却显得无比熟悉。

  电影里所有的混乱和不合理的情节——那是一个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脑海中的世界。

  真实的安东尼早已在养老机构住了好几周了。

  那个时而被认成女儿、时而又变成护工的长发安妮，是养老机构的护士，被认成有敌意的女婿的男人保罗，则是他的医生。

  安东尼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好几次明明看着“女儿”的眼神都是诧异和吃惊，可是却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也与电影外的观众一样，受困于纷繁的迷宫中，失落和恐慌，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观众可以走出来，而像安东尼一样的人，往后余生，就这样在错乱的记忆和时空位置中寻找着、迷失着。

  影片的最后一幕，安东尼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像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孩子，无助地哭喊着找妈妈。

  这一幕，真的让人心碎。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妈妈，他的女儿，看着父亲一步一步走向混沌与痛苦，自己却被生活所压，精疲力竭，无能为力，最终选择把他送到了养老院，自己去了巴黎。

  李介宾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影片的情节之中，他被拔叔的表演深深吸引，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台词都让他陶醉其中。

  拔叔后来凭借此片，以84岁的高龄再次豪夺影帝，并成为了“最年长”的奥斯卡影帝，绝对令人心服口服。

  “阿尔兹海默症，属于痴呆综合征的一种，患者因为大脑神经细胞的不断死亡出现记忆力衰退、认知功能及视觉空间障碍等。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占痴呆综合征病人总量的60%～80%，是世界第一的痴呆疾病，而且关键是，这个疾病，不可逆。”

  一直安静看电影的黄蓉蓉不知道是在给李介宾解释，还是在给电影旁白。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李介宾听到了黄蓉蓉的话，也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你以为只是单纯的记忆力的减退吗？”黄蓉蓉这个时候似乎又进入了老师的角色，给李介宾讲解说：“知道为什么这个电影叫《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吗？因为这是时间与空间的错乱，安东尼的记忆不断流失干涸，他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然后又随意的拼凑组装在一起。”

  “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的记忆拼凑，曾经的人物与他臆想的人重合，发生的事情逻辑颠倒，他完全被困在了时间的夹缝之中......”

  被黄蓉蓉这么一解释，李介宾瞬间明白了里面很多的情节。

  安东尼被名字和日期困住了，他似乎忘记了时间，他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表——那只他经常放错位置的手表。

  他开始怀疑有人拿他的贵重物品，偷走了他的手表（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失去记忆就像被偷走了时间"）。于是他把这些物品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并发现自己面对的竟是他不认识的人。

  当时间丧失了刻度，不再能被掌控，我们该如何自处？

  影片中关于时间的多重隐喻也同样在“提醒”观众保持理智。

  拔叔每一次丢失手表，都意味着时空要错乱一次，拔叔每一次关于事件的提问，也意味着丢失了关于时间的概念以及应有的记忆。

  电影为观众营造出了一场大型的沉浸式的梦境，和梦境的逻辑类似，清醒的观众一旦发现了“逻辑谬误”以及bug，一切栩栩如生的幻想就会瞬间倾塌，从而愈来愈接近真相，最终走向现实。

  电影开始散场，他们看电影的时候看不懂什么，但是不影响看完后对自己的家人多了一份担忧。

  观众可能并不了解阿尔兹海默症，但在影片中，他或她可以通过这个窗口观察这种疾病以如此残酷地方式所造成的疏离。

  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原来也会彷徨、也会害怕，也会彷徨。他们看着最熟悉的人，却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

  那原来是一个错乱又孤独的世界。

  就像拔叔说的那样：“我感觉好像我的叶子都掉光了，我再也没有栖身之地了”。

  "世界郁郁葱葱，人世来来往往，所有人都还有故事，我的叶子却掉光了。"

  “走吧。”李介宾轻声说道，然后起身，眼睛望向黄蓉蓉，却发现她仍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他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一下黄蓉蓉的衣角。

  黄蓉蓉默默地站起来，这时，李介宾才注意到，她的双眸早已被泪水浸湿，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只是看个电影罢了，不至于吧。”李介宾轻声安慰道，他心里猜测，这部关于阿尔兹海默症的电影可能触动了黄蓉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两人默默地走出电影院，路灯的光芒洒落在他们身上，明亮而温暖。黄蓉蓉低着头，手中紧紧捏住挎包的绳子，就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兰花。

  “我爷爷就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黄蓉蓉解释道，“虽然病情没有电影里那么严重，但看着他逐渐忘记我们……”

  李介宾静静地聆听着黄蓉蓉的倾诉，心里在想，这是她学神经内科的理由吗？

  也许每个学医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吧。

  “你呢，你看完不觉得悲伤吗？”可能是觉得李介宾的表现太过平静，黄蓉蓉问道。

  李介宾想了想说：“或许《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是部悲伤的影片，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悲哀。”

  黄蓉蓉轻轻笑出来了，没想到这人如此凉薄，而李介宾并没有停，继续说道。

  “我感到依旧年轻、敏锐、强壮。我庆幸自己还能和我爱的人们一起欢笑，交谈。我欣喜我还能为他们做我能做的事，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李介宾说的是自己的亲人。

  黄蓉蓉听到李介宾温柔的话语，却感到了一种深秋原野中的宁静。

  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

  生命如此脆弱，但又如此坚韧强悍；生活如此残酷，但又如此充满柔情。人生如此漫长，但又如此瞬间短暂。

  愿大家珍惜每个美好的日子，珍爱每一个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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