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对视
几日后。
景城和尚城郊外的矿山终于正式开始采硝土矿。
沈嘉凝将先前高子清给她的银子拿了一些去置买了几口锅，让人事先秘密送进了矿洞中。
今日，她便要和楚鹤川亲自去矿洞中查看情况，并且指导工人熬硝。
由于此事也需要秘密进行，她不能带月莹一起去。
即使女子因此哭红了眼睛。
一人来到门口，马车已经备好了。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楚鹤川准备了一辆很大的马车，由两匹马拉，她掀开帘子正准备进去的时候，蓦然看见车中已经坐着个男人，黑衣白发，手中紧紧抓着飞霜刀。
沈嘉凝懵在原地，保持着上马车的姿势，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等待他上车的楚鹤川。
楚鹤川道：“外面冷，先上去。”
沈嘉凝只能抓住马车的门框，有些费力地爬了上去。
白夜望着她那吃力的动作，按捺住了起身去扶她的冲动。
沈嘉凝上了马车，坐到离白夜的对面，低着头，看着马车内燃烧着的火盆。
楚鹤川紧跟上来，看了一眼沉默无言的二人，解释道：“这次行动也需要保密，不太方便带着太多护卫，因此我叫上白夜，还有车夫和侍女都是乔装打扮过的武功高强之人。”
沈嘉凝闻言明白过来。
玄武伤还没有好全，自然不好带着他一起。
楚鹤川掀开帘子对外面说了一声“出发吧”，随后，偌大的马车车厢中，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沈嘉凝看到白夜，想起那夜的事情，花了三天时间才压下去的情绪又被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
她不敢也不忍心抬头去看白夜的眼睛，只能深深低着头，感受到眼睛的酸胀。
三人的脚都映入她的眼帘。
白夜永远穿着一身黑衣，鞋子也是黑色的，鞋帮上擦得干干净净。
她盯着他的鞋子看了半天，蓦然发现他鞋尖上似乎有个破洞。
马车中光线暗，黑色又看不清，她仔细辨认了良久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不光是他的鞋尖，顺着视线往上攀爬，她发现他的衣摆上也有洞，不是被刀剑刺破的，而是那种衣服穿的时间太久了被磨破了。
她再顺着男人的衣摆往上看，看见他十根手指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当时他十指血淋淋往下滴血的一幕再次浮现脑海。
眼中实在酸涩不已，两滴清泪不受控制地悄悄滚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楚鹤川偏头的瞬间正巧看见两滴晶莹的液体从她眼中滚落。
他只装没看见，站起身佯装去拿靠枕，挡在了沈嘉凝和白夜的中间，沈嘉凝趁机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要靠着休息吗？”
楚鹤川捞过软枕，举到她面前晃了晃。
沈嘉凝望了望身边座位，位置足够长宽，恰好够她躺上去。
她点了点头，将靠枕接过来，放到了马车最里面的角落里，站起身来挪了过去，侧身靠了上去，将脸朝向里面，背对着两个男人。
楚鹤川看了白夜一眼，用眼神看了看放在他旁边的小毯子。
白夜看向柔顺的毯子，犹豫了片刻，抱着毯子走过去，小心地往沈嘉凝的身上搭。
沈嘉凝以为是楚鹤川，转出头来准备与他道谢。
然而白夜凑过来的时候，两人正好四目相对，二人皆是愣在原地，分别从彼此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白夜握着毯子的手抖了抖，力气悄然增大了两分，指尖传来的痛楚，让他眉心微微跳了跳。
女子嘴唇上抹了一些桂花油来润唇，脸蛋上也薄薄施了一层粉黛，透出淡淡的幽香。
这是沈嘉凝刻意而为。
她发现最近自己脸色都不太好，许是思虑过度的原因，也不想让别人担心，便在出门的时候抹了一些胭脂。
她双眸锁在白夜的脸庞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尺，从马车窗户透进来的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脸上蜡黄明显，眼下的乌青更是清晰可见，眼球上还有一些没有消散的红血丝。
她知道他这段时间熬夜都是在雕刻。
两人不知道对视了多久，沈嘉凝看见他盯着自己的嘴唇，喉结悄无声息地滚了滚，一时间有些发臊，僵硬地将自己的视线给挪开，主动伸手去拉了拉他拿着的毯子。
白夜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迅速回过神来，将毯子拉开帮她盖在身上，而后退回了楚鹤川的身边坐下。
楚鹤川将身子往另一边偏了偏，看向马车的门帘。
沈嘉凝侧着身子靠在那里，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看着她，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白夜趁无人注意，望着她的后背，望着她的肩膀，望着半挽着的秀发上簪着的檀木发簪，望着她从肩头倾泻而下的另一半青丝悄无声息地垂在空中，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悄悄浮动。
一路无言。
两个时辰后，马车在景城和尚城交界地带的一个客栈后面停下。
这客栈已经荒废了许久，里面掌柜的早就走了。
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而客栈后方有一条小道，马车进不去，他们只能将车停在这里。
沈嘉凝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迷糊中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意识有些混沌，睡意朦胧地转头看向拍自己的男人。
白夜望着她的眼睛，沉声提醒：“到了。”
“到了……”沈嘉凝伸手揉了揉眼睛，从座位上坐直身子，盖在身上的毯子便滑到了地上。
白夜趴下去将毯子捡起来放到了另一边座位上，躬着身子往马车门口挪了两步，又回头去看她。
她睡的时间久了，感觉脖子酸疼得紧，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
手杵着座位站了起来，双脚也有些轻飘飘的。
“小心。”
白夜看她实在有些懵傻，忍不住伸手去扶了她一把。
沈嘉凝再次感受到了被那只大手握住的感觉，心头一阵酸涩的暖流流过。
她低着头，手扶着车辕钻出了马车车帘。
白夜下了地，将凳子放稳在地上，看着她小心地拎着裙子下去，紧紧盯着她的举止，准备好她一出意外便扑过去扶住她。
然而意外没有出现，沈嘉凝稳稳落地，落地之后便拎着裙子自顾自地沿着小路往前走。
白夜和楚鹤川在她身后对视了一眼，随即默默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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