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2 “嫂子”的故事原型1
本书嫂子的原型，是我的表嫂。
我大表哥的媳妇。
我没见过她，她是选择自尽的，了结生命的时候，我还没出生，那应该是1989年的事。
但我见过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1987年出生的，比我大了5岁，现在过得挺好，都好几个孩子的妈了。
我跟这个表嫂都没见过面，她在世的时候，也不知道未来会有我，自然就没有什么回忆。
只是，她的故事，让我至今不能释怀。
关于她的事，我是从我母亲那听说的。
我母亲提起她，时常会流泪。
不是我不孝，客观点评论，我母亲是一个没太多情感的人。
她只会在提起自己的往事，以及提起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姥姥的往事，还有我这个表嫂的往事，才会流泪。
我对于我表嫂的信息，比较碎，没人跟我系统地提起过她。
只是从零片的信息中，我推断，她是60年代出生的人。
我的大表哥比我舅舅还要大三岁，我舅舅今年都54岁了，从这里推算下，如果我的表嫂还活着，应该57岁的样子。
她的女儿，今年都37岁了。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本章全篇，就以“表嫂”称呼她。
她嫁给我大表哥后，还和我大姨，也就是她的婆婆，住一个院子。
我大姨有7个孩子，3个儿子，四个女儿。
当时都在一个大院住。
这种情况，少不了的就是婆媳矛盾。
而且我们都知道，那年代的农村人，个个是PUA高手。
如果你是一个优柔寡断，过于依赖男人的女人，那么在这个年代，毋庸置疑会是悲剧。
如果这个女人的丈夫，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妈宝男，没什么主心骨，父母说什么是什么，那么完蛋了，每天都是炼狱。
很显然，我的表嫂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也毫不例外地，成了这个年代的悲剧。
我表嫂自嫁过来后，跟她婆婆的关系日益恶化，然后不可避免地，被揍了。
被她婆婆打，被她公公打，被她的小姑子打，被她的小叔子打。
更可怕的是，还被她的老公打。
我妈有私心，跟我说她的事时，只说她老公，也就是我大表哥，是被我大姨蛊惑的，才动手打她。
我大表哥毕竟是我妈的外甥，我妈作为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人，很难保持客观地，去描述往事。
我听到这样的言论，内心是很气愤，且很不赞同的。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
怎么可能会被别人蛊惑？
如果真能被蛊惑，那这不是个健全人格的人啊。
说一千道一万，我大表哥是个实实在在的渣。
80年代的女人，地位是很低下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果嫁的人家，就像我表嫂这样，只能自认倒霉。
或者，离婚。
如果女人的娘家人，比较有本事，势力也大，男方是不敢这么对她的。
显然我表嫂也没有这样的家庭。
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后者，离婚呢？
别急，接着往下看。
我大表哥那个人，渣就渣在，他一边没主心骨地跟他妈妈一条心，打着他媳妇，一边跟媳妇私底下卖惨。
说他不该打她，都是听了他妈的话，等等之类的言论。
悲剧的促成，是需要诸多因素的。
如果我的表嫂，能认清现实，看清她男人的真面目，她也不至于最后惨死。
她还信了我大表哥。
或许，她确实没得选。
就这样，她只能忍让，只能委屈求全。
可越是软的柿子，越是会被一直捏。
家暴从未停止，她一直在挨打。
直到有一天，她哪怕是挨打，也不能消除对方的怒气，她的婆婆一家，把她赶了出去，让她滚蛋。
不是赶出去几天，是不要她了。
这个时候，如果她的男人，也就是我大表哥，是真的爱她的，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走。
况且，她婆婆一家，是让她连孩子都带走。
可我大表哥，不但没保护她，还跟他妈妈站一个阵线，把我表嫂赶走了。
我表嫂没立刻回娘家，去了我家，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我二哥还在我妈肚子里。
那是1989年，我家很穷，而且家里有两个孩子了，我妈还怀着孕，即将迎来第三个孩子。
我表嫂短期住着，没什么问题，可时间长了，我爷爷也有意见。
她注定要做出人生的下一个抉择。
她也知道，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
于是在我家住了两个月后，她抱着孩子回娘家了。
没想到这次回去，是永别。
她回去后，我大表哥半夜偷偷去找她，告诉她，你等着我，我会来把你接走的。
这个傻大妞真的信了。
她回到的这个娘家，已经不是以前了，她的弟弟都结婚了。
这里已经没有她住的地方了。
来了是客，既然是客，就注定不可能让你一直住下去。
她的爸妈只能想办法，把她再嫁出去的。
但是她生的是个女儿，带着女儿出嫁，是很被嫌弃的。
如果生的是个儿子，这种情况就不会出现。
在找了几个对象，都嫌弃她有女儿，不愿意娶她后，她的爸妈，就逼着她把女儿送人。
这让一个母亲跟女儿骨肉分离，换谁也受不了。
她死活不愿意。
因为这个事，她的爸妈时常揍她，甚至连她的弟弟，也把她摁在地上，抓着头发打。
还是当着她女儿的面。
就是为了逼她把女儿送人。
她没有妥协，就是被打死，也不愿意把女儿送出去。
另外一方面，她还幻想着我的大表哥，那个渣来接她回去。
更讽刺的是，我的大表哥，这个时候已经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这个渣渣，在已经结婚的情况下，还骗我表嫂，会把她接回去。
就这样，我的表嫂一边忍受着娘家人的欺辱，一边幻想着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她的前夫把她接回去。
这个女人该有多绝望啊。
婆家把她赶出去，娘家人又不让她住，她做错了什么？
又该让她去哪呢？
她时常抱着女儿，深夜坐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就那么呆呆坐着。
只有这一刻，她的灵魂才是自由的。
她跟怀中熟睡的女儿说：“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如果你是个男孩，咱娘俩的命，就不会这么苦了。”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那个时候的她，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而她的女儿，在后来回忆起妈妈，又是怎样的感受啊！
这些我都无法去体会。
再多苍白无力的言语，若不是亲身去体会，都无法去感知她的心境。
除了盼着她的前夫来接她，她还惦念着她的“小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妈。
她抱着女儿站在路边，遇到熟人，就打听下，问她“小姨”生了没有。
有人告诉她，已经生了，是个男孩。
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
她说：“改天我去趟小姨家看看。”
然而这句“改天”，一直都没来到。
在一个平静的日子里，她把女儿哄睡后，去院子窗台，拿起剩下的半瓶农药，一口气喝完。
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
2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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