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夜袭
月黑夜风高。
风卷起波浪，重重地拍打在船帮之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吕中盘膝坐在船头，闭着双眼，默默地运行着真气。
他在等着斥候回来。
急骤的马蹄之声传来，吕中霍然睁眼，转头看向岸上。
马蹄声停，风声掠起，一个人影轻盈地掠来，停在了船头。
“吕将军，他们停在了金沙湾！”借着微弱之极的光亮，吕中能看到斥候眼中的喜悦之色。“他们的防守重点，都集中了下游方向，我们这一边，他们毫无防范！”
吕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屈起食指，响亮地吹了一个口哨。
于是从岸上的林子里，一队队的士兵肩上抬着一艘艘的小舢板，来到江边，将舢板放到了江里。
然后又有人扛来一袋又一袋的东西，堆上小船之上。
片刻之间，江里便有了上百条小船。
每只船上配备了八名士兵划桨。
这是楚军水师中的先登，以速度奇快而著称，水战之中，传司快速突破，抢登敌船，与敌搏斗，从而造成混乱，为大部队创造战机。
是以先登船的士兵都是军中骁楚，非武道入品之人而不能入。
只是现在却是凑不齐这么多的好手了。
赤壁一战，损失惨重，陈衍麾下数万水师大军，一战之下，折了十之六七，竟是无法再与敌人在江上争锋，只能远遁避战。
但是现在，王导率领着百余艘战船顺江而下，如果任由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地行进，只怕再有个三五天，他们就会出现在丹阳江面上了。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逼着陈衍出战。
水战与陆战比起来，其实更看重实力的强弱。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以弱胜强不是没有，但太罕见了。
除非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正面没机会，但又不能不阻止对方，那就只能偷袭了。
吕中是吕富的儿子，亦是水师悍将。
搜集了百来艘先登，将船直接扛着便上了岸，隐藏了起来。
现在王导的主力离他们三十里，
停在了金沙湾。
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
金沙湾是一个极大的洄水湾，以王导所部的行程，必然会停在那里过夜。
陈衍的主力在他们的前方牵制，可这一次真正进攻的，却是这百来艘先登。
这基本上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决死进攻。
每艘先登船上都装满了柴草，油脂等易燃之物。
火攻！
只要冲进金沙湾，燃起大火，先不说能不能烧毁多少船只，只消引起大混乱，陈衍的主力战船便可以趁虚而入。
胜了这一仗，便可扳回赤壁之败带来的劣势。
陈衍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王导分兵，这一次只带了百余艘战船，这使得他与对方的战船比来到了二比一。
虽然还是少了一半，但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在这里的每一名先登兵都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家人基本上都在丹阳城或者左近，每个人都事先发放了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也可以说是买命钱。
吕富战死于赤壁，吕中这一次也没有想着活着回来，
只要能将敌人的战船摧毁在金沙湾，就算是死了也值得，至少自己也算是为父亲复了仇，九泉之下父子相遇亦欣然。
至于家中香火自有兄弟继承，妻儿亦有兄弟照料，无需操心。
天干物燥，
风急浪大，
一切都显得那些顺人心意。
八只长桨探入水中，用力一划，吕中为首的这艘先登便离开了岸边，向着下游飞快驶去。
在他身后，百余艘先登如紧随其后，白浪翻涌，如同一支支利箭，借着风势，飞速向前。
这条水道平缓，他们又极其熟悉，别说只是夜晚，便是闭着眼，也能如履平地。
金沙湾。
除了外围的一些船只还有零星的灯光之上，整个船队都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王导拄着刀，坐在他的旗舰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身后，士兵们一排排地就地箕坐，
底舱之中那些划浆的水手，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虽然在打着嗑睡，但却能保证在一声令下便能立即让船动起来。
“陈衍真会来吗？”易洪站在王导的身边，小声问道。
作为俘虏，易洪在赤壁之战前，是坚决不肯投降的。
但是在赤劈之战后，当江芊亲自见了他一次之后，他终于屈膝了。
其实这也是大族一贯的作法。
早先认为江芊绝无可能得胜，所以不能降，不然就会为家族带来巨大的麻烦，但赤壁一战，改变了双方在水上的优势，江芊成功的概率立时从零一跃到了四成的模样，这便具有投资的价值了。
将来江芊真要获胜，他这一枝还能保证易家继续存在下去。
“还有三天，我们就会直抵丹阳江面！”王导笑道：“如果任由我们出现在那里并且像丹阳城发起攻击，哪怕就是象征性的一次攻击，也足以让都城震动，让整个大楚人心浮动，太后本来就深孚众望，有些一击，便能让人心倒转，支持太后的人会越来越多，支持他们的人，会越来越少！所以，陈衍必须要来。”
易洪默然片刻道：“如果要来，今天晚上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不错！”王导道：“他只能赌我大胜之后忘乎所以，戒备松散。”
站起身，王导咬牙道：“杀父之仇未报，我岂会有丝毫怠慢？愈是接近胜利，我愈是会小心翼翼，不斩下陈衍的人头，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我爹！”
“统领，暗哨发来警讯！”
桅杆之上刁斗里的瞭望兵叫了起来。
沿江途中，王导每隔数里便布置了一个暗岗监察江上情况，夜晚便有香火为号，此刻，远处香火警迅速接近，也意味着敌人已经来了。
“先登突击，以火为煤！”王导嘿嘿笑了起来，“这样的烂招数居然也敢来对付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在上游方向，两艘看起来随意停泊的平底运输船离着主力战船有数百步的距离，而在这两条船中间，看起来空荡荡的水面之下，却是暗藏机巧，而在身后，数艘主力战船也是以侧舷正对着这片区域，先登若至，立时便会成为靶子。
“看，他们来了！”
王导回身，指着江面，大笑起来：“好戏开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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