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别说他们，我自己都害怕
“花指挥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被问及这样的问题，杜晚枫的神情却冷静得可怕。
他不但没有动怒，甚至都不曾感到惊讶。
如此反应，让先前做了种种设想的花满都始料未及。
他本想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现在被动的人一下子就成了他。
杜晚枫一副无惧他怀疑、也不在乎他如何揣测的淡漠模样，才真的叫人无计可施，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来攻破他。
此刻花满都的心底，体会得最深的便是四个字——时移事异。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杜寒秋去世、杜家被清算、一家人朝不保夕、一言一行都得万分谨慎的小探花郎了。
他是执掌人事大权的吏部尚书！
是太后和圣人最信任的人。
朝内朝外拥有无数的支持者，还手握神秘势力，甚至他一句话就能左右龙虎卫的命运！
他不必再与花满都虚与委蛇，高兴了就回答，不高兴了直接送客，花满都都拿他没有办法。
“我们的人检查过现场痕迹，还模拟了当夜有可能的情形，经反复实验，认为刺客所藏身的位置，射出的那一箭应该会稍稍偏移大人所站立的位置。”
杜晚枫勾起嘴角，笑得有两分轻蔑。
“指挥使大人，这种诈三岁小孩的伎俩，就不用在本官面前用了吧？”
“杜大人，认为花某这些话在故意诈你？”
“不然呢？”杜晚枫反问。
“勘测的人就在府外，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他进来对峙。”
“对峙就不必了，大人如果对本官心存怀疑，可以将这套说辞原封不动去回禀给圣人。”
杜晚枫连句辩解都欠奉，直接打发花满都去向圣人复命。
花满都当然不会这样做。
查了这些日子，回禀的是这种内容，圣人不但不信，恐怕还会觉得他花满都是个饭桶。
整个朝廷都会笑话他！
想想看，按照他所说，杜晚枫那夜被袭击是他自导自演的，还伤了他自己？
可不可笑？
目的呢？
他为什么这么做？搞这一出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解释不清楚这些个问题，那除了挨一顿骂，什么都换不来。
花满都信心满满的来，离开的时候却憋了一肚子的火。
“大人——”
他走出府时，一名属下讨好地迎过来，被他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滚！”
那名属下连滚带爬退得远远的，不敢在花满都心情不好时去触霉头。
送他出来的兰鱼，目睹这一幕，顶着一张死鱼脸，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待花满都上了马，就麻不溜地转身进了府。
他将府外这个小插曲告诉给了杜晚枫，后者听了只是淡漠哼了哼。
“大人，今日过后，那花满都怕是记恨死你了。”
“你错了，从十四岁那年，我自他手下救了一名小太监，还让他挨了二十鞭子后，他就无时无刻不想我死。”
他和花满都这些年的纠葛，都是源自于当年那件事。
“对这个人，我不会掉以轻心，但也不惧他。他最好能老老实实的，要是还敢向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将心思放在我这儿，那我会让他连这个指挥使都没得做。”
“大人这些年也有法子能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呢？是有意放他一马，还是有别的考量？”
这个问题憋在兰鱼心底很久了，今天终于问了出来。
“之前是时机不成熟，花满都做事也还算小心，我手头有他的把柄，但都不算致命。”
要知道花家在这敬天府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寻常的把柄对付他们可没什么用。
先太后出自花家，是花振飞的胞妹，花满都的亲姑姑。
过去花满都顶着太后亲侄子这个身份耀武扬威，没人敢动他。
承安帝和先太后虽然都不在了，但当今圣人和董太后还是要给花家几分颜面和关照的。
何况花家也是敬天府大家族，背后势力盘根错节。鸿康帝刚登基，朝内朝外稳定为先，杜晚枫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事。
“那现在呢？看大人的意思，目前还没打算动他？”
兰鱼跟了杜晚枫有些年头了，自认还是有点了解他的。
“龙虎卫指挥使这个位置非常重要，拿了他，谁人接替也是个问题。”
兰鱼不解，“大人，既然这个位置这般重要，那不是更该拿掉他，换上大人信得过的人吗？”
杜晚枫转头，直直看着他。
兰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眼神，只觉得背上有层层凉意，霎时紧张了起来。
“大、大人，属下说错了什么吗？”
杜晚枫叹息。
“连你都能理所当然说出这种话，怪不得朝廷中已经有人开始担心我杜晚枫会成为崔行第二。”
利用手中权柄，铲除异己，任人唯亲，结党营私。
如果杜晚枫拿掉花满都，换上自己的人，哪怕他再问心无愧，那看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是属下失言了。”兰鱼忙躬身请罪。
“其实，刚才那话说得不全对。他们不是担心我成为崔行第二，而是杜寒秋第二。”
“老爷？”
“嗯。别说他们了，连我自己都害怕。”
“大人，您为何会这么想？您不是一直都拿老爷当作榜样的吗？他行得正坐得直，旁人误解他，但您是明白他的啊！”
“我当然明白我爹，他看准了大闽王朝内部深藏的隐患，也看到了黎民百姓所受之苦。为了能够推行改革，挽救王朝衰落的命运，以强硬的手腕办了很多人，也扶持了许多信任的人上去。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闽王朝、为了百姓。”
“可在这过程中，当初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战斗的战友们都怀疑他居心叵测，想要独揽大权。最信任最亲近他的先帝，从爱他敬他到疑他恨他……”
兰鱼明白了。
“所以公子这些年从不轻易与人结交、也不再像过去那般网罗人才为自己所用。你需要的是一心为大闽朝谋福祉的中正之臣，而不是听命于你、看你眼色行事的人。”
朝臣结党营私、操控朝堂自古皆是君王大忌。
就算当今圣上是杜晚枫一力扶持上去的，他都不会过度高看这份情谊。
而他留着花满都，也不全然是这番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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