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节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圣灵十姓十支亦非铁板一块,其中尤以盛、丁二支频生摩擦,虽不至于势同水火,芥蒂在所难免。圣灵“丁”支以丁八叉为首,跻身长老之席后,嫌“八叉”寒碜,易名为“云海”。其时大长老盛丘把持圣灵一族,“清灵神雷”乃“盛”支不传之秘,威力惊人,丁云海深为之忌惮,剑走偏锋,潜心磨砺神魂,使之壮大,使之强韧,以此对抗神雷轰顶。
不想盛丘早在丁云海身旁安插了眼线。
也须是盛丘安插了眼线,也须不是他,也许只是有人心怀怨尤,主动投身,这一切都无关紧要,盛丘得知丁云海磨砺神魂对抗神雷,暗中祭炼“清灵元珠”,将“清灵神雷”的威力推向无上至境。事后证明,盛丘此举绝非多余,当圣灵败退“大裂谷”,他强夺七位长老精血合炼“阴神璧”,丁云海不识大体,仗着神魂强横奋起反抗,被他以“清灵元珠”一气镇压,并没有造成太多困扰。
丁云海深知“清灵元珠”的利害,盛衍乃后起之秀,道行尚浅,仓促撒出“清灵神雷”,撼不动神魂,但盛丘以“清灵元珠”引动神雷,令他毛骨悚然,一时竟生出无可抵御的错觉。好在“阴神璧”滋生灵性,与丁云海神魂渐次融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危急时刻有所感应,骤然爆发寒流,将丁云海护定。
魏十七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察觉“鬼菩萨”受人操纵,原以为是圣灵至宝一缕灵性所为,故此关照陶贴做好准备,打算将其摄入“子午炼妖壶”,以雷火炼化,没想到还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听上去似乎是圣灵族的丁云海心存私念,与盛丘势同水火,缠斗不休。
他回头望了丁宁一眼,问道:“是你族内的长老?”
丁宁虽无缘得见,却听说过这位“丁”支的前辈高人,忙不迭颔首道:“是,丁长老将我族提升为十姓十支之一,居功至伟。”
魏十七微微颔首,身为大长老,统领十姓十支,连麾下一个长老也压不住,还被他翻出浪花来,搅了个措手不及,这种破事在上七族绝不会发生,圣灵一族的没落,盛丘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圣灵族命悬一线,丁云海仍只顾一己之私,肆意屠戮族人,强夺“清灵之气”以为资粮,是可忍孰不可忍,盛丘五指虚虚一抓,凭空摄来“阴神璧”,猛地往下按落,一声巨响,玉璧轰然落地,无数血线游走如蛇,正是当年七位圣灵长老的精血。
盛丘目露凶光,须发俱张,厉声喝道:“‘阴神璧’在此,你可收得去?”
丁云海沉默不语,“阴神璧”乃圣灵精血合炼而成,如能收为己有,又岂会等到今日?盛丘见他哑口无言,越发坚定了铲除叛逆的决心,对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神魂与“阴神璧”牵扯不清,此刻撒出“清灵神雷”,纵能重创丁云海,亦难免波及“阴神璧”……他蓦地提起“归元一气杖”,指天画地,将山腹一分为二,似乎使岔了气,佝偻腰背剧烈咳嗽,双手拄杖勉强撑住身躯,涕泪横流,痛苦不堪。
庞结庵举目望去,一道划痕横亘于眼前,将己方拒之门外,他暗自哂笑,分割阴阳,阻断时空,此等手段不过解一时之急,域界侵蚀之下难以持久,白费气力,盛丘为何如此不智。正诧异之际,却见盛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一团精血从体内飘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入玉璧之中,他这才幡然醒悟,盛丘大费周章,只为阻拦一时,借此施展手段对付丁云海,不令其脱逃。
精血离体,咳嗽戛然而止,盛丘撑拄“归元一气杖”,慢慢直起腰,抬到一般便再也直不起身,皮包骨头,有气无力,脸上皱纹如干涸的河床,下一刻,他颤抖着撒开右手,“清灵神雷”无声无息劈落。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丁云海亦察觉大祸临头,起心意一唤,寒流应念而起,绞成一条大蛇,摇头摆尾扶摇而上,才窜出丈许,便豁然溃散。
丁云海心中一沉,匆匆望去,只见“阴神璧”上精血聚拢一处,凝成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腰背挺直,意气风发,正是大长老盛丘,全无一丝老态。他心下了然,盛丘施展秘术,强行剥离血肉,将一身血气投入“阴神璧”,暂且掌控此宝,留下干瘪的肉身作舍命一击。
生死一线,丁云海厉啸一声,身化万千烟气,四散逃遁,神魂不知藏于何处,一瞬恍若万载,“清灵神雷”隆隆不绝,雷声在山腹中回荡,威能没有分毫散失,循气机劈中丁云海,一发入魂,将其劈得魂飞魄散。几乎与此同时,庞结庵与龚定势心存默契,双双催动灵域攻上前,短短十余息便冲破时空阻隔,将盛丘笼罩在内。
“清灵神雷”酝酿许久,一朝击出,仿佛抽空所有,盛丘毫无防备,眼中神采急速消退,肉身被幽冥之力一卷,颓然委地,“归元一气杖”孤零零插于地,“清灵元珠”四分五裂,灵性荡然无存。盛朔望目睹这一切,热泪盈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师尊为铲除丁八叉那叛逆,不惜舍去“清灵元珠”,熬到灯枯油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盯住丁宁,目光中透出彻骨恨意。
丁宁打了个寒战,缩在魏十七身后,心中暗觉羞愧,仿佛自己是这一场惨祸的罪魁祸首,连带丁云海丁长老的罪责,也要由自己一并背负。
山腹中寒气肆虐,冰层飞快蔓延,覆盖每一个角落,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急剧增厚,庞结庵察觉不对劲,忙祭起“十方破界梭”,化作一抹流光啄向“阴神璧”。距离玉璧尚有数寸,一朵冰花飘然浮现,晶莹剔透,如梦似幻,破界梭击中花心,如遭雷击,从头至尾蒙上一层细密的霜华,停滞于空中,摇摇欲坠。盛朔望又惊又喜,忙回头望去,只见大长老盛丘立于玉璧内,负手而立,周身血丝流淌,俨然已回复鼎盛之时。
又一朵冰花悄然浮现,落于盛朔望后颈,瞬息将他冻成一具冰像,惊喜之色弥漫脸上,生机断绝,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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