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不可同日而语
魏十七细细问了才知,“阴阳壑”虽是辟风族猎场,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按律为其所有,守不守得住是另一回事,但新开辟的下界不在此列,有所谓三百年的“田猎期”,无论上族下族都可入内掳掠好处,斩获多少各凭手段。消息传开,“大裂谷”如同煮开的粥,各方势力纷纷涌入,幸而与“阴阳壑”接壤的是幽族和血沥族二处猎场,提前一步封锁猎区,无有上七族的令符寸步难行。
此番虢族赴“阴阳壑”田猎,以大长老虢孚甲为首,一客不烦二主,魏十七应下“客卿”之邀,留轩辕青、虢粒看守“巨人眼”洞府,命李一禾、虢昼、师喜子三人同行。数日之后,虢族长老携后辈族人陆续来到“十八盘”猎场,虢潜鳞与虢庭树是五十年前大打出手的旧相识,此外还有虢明轩、虢雍阳、虢千仞三位长老,林林总总合计二十三人。
虢孚甲将族人分成前后两支,相隔七八里,魏十七随前支同行,与李一禾同乘一骑,跨坐四爪蜥蜴奔走于绝壁。李一禾第一次坐上四爪蜥蜴,一面是绝壁,一面是虚空,有些不大不习惯,好在身后有一双臂膀扶持,不担心栽入深渊,驰骋大半日后放下心来,腰身随鞍鞯起伏,穿云破雾,坐得极稳。
虢庭树等三位长老照应后支,山风吹过,云雾散去,数里之遥清晰可辨,虢雍阳久闻“魏十七”之名,心存好奇,开口打听其人神通手段,那是虢庭树心中过不去的一个坎,他脸色有些僵硬,哼了一声,装聋作哑。虢千仞咳嗽一声,轻声轻气道:“近千年未曾开辟下界,厚积薄发,或恐有变,此番同往‘阴阳壑’,当同舟共济,魏先生既为我虢族‘客卿’,略知其手段,也可省去猜疑麻烦,庭树长老以为如何?”
虢千仞说话温和客气,行事下手极为果决,虢庭树对他不无忌惮,见他一番话合情合理,便顺水推舟道:“不瞒二位,当日一战束手缚脚,输得糊里糊涂,魏先生未祭法宝,未施神通,只站在那里,虚空之中无数血线合拢,万物崩摧,无一幸免,若非大长老以‘言咒’相救,断无生还之理。”
虢雍阳听得云里雾里,咂咂嘴道:“这……未免也太玄虚了吧!”
虢千仞若有所思,喃喃道:“听上去有点像传说中的上境灵域……”
虢庭树如被一语惊醒,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连连颔首道:“不错,与传说中灵域有几分相仿,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大长老以‘定世简’抵住血线,念动言咒将我等挪出险地,从容脱身,虽未能将其拿下……虽未能将其拿下……”他不禁苦笑一声,合三位长老之力,犹未能一下界妖人拿下,最后还须惊动族长,这个糗出大了。
虢千仞看了他一眼,微微摇首道:“上境大能,又有几人能望其项背!”
虢庭树默不吱声,道理他当然懂,但要坦荡承认这一点,面子上终究挂落不住。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四爪蜥蜴背上一前一后坐着二人,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魏十七真正在意之人,莫不是他那女徒弟?正琢磨之际,他留意到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对方隐蔽地捏了捏袖管,似乎确认袖囊中的东西安然无恙。虢庭树心中打了个咯噔,深信自己发现了什么,正待细看,云雾合拢,将行踪再度遮掩,他暗觉可惜,就此留上了心。
此行要穿过多处上族猎场,虽有虢族令符为凭,亦不可掉以轻心,离开“十八盘”猎场之前,虢孚甲将众人召拢一处,由虢潜鳞斟酌言辞,将幽族、冥苍族、血沥族、辟风族、剥易族的习俗与禁忌细细说了一番,足足耗去小半个时辰,魏十七亦觉大有收获,这些旁枝末节往往被忽视,其实颇为要紧,尤其对他们这些“外人”而言。
略事休息之后,一行人再度动身,由“十八盘”进入剥易族的猎场“向阳道”,行不多时,剥易族巡守易廉石跨一头伏地兽迎上前来,恭恭敬敬拜见大长老虢孚甲,验过令符后,亲自在前引路。那伏地兽胖胖扁扁,肚皮贴于石壁之上,四肢粗短,利爪勾住岩石,半似爬行半似游走,摇头摆尾高低颠簸,坐着极不舒服,易廉石愁眉苦脸,频频打量四爪蜥蜴,毫不掩饰艳羡之色。不过四爪蜥蜴培育驯服之法,虢族向来秘而不宣,听说剥易族数番奉上厚礼,都被族长虢护灵婉言回绝,只赠以几条四爪蜥蜴当回礼,阉割得干干净净,温顺得不像话。
“阴阳壑”新开辟一处下界,虢族兴师动众借道“向阳道”,早在意料之中,剥易族与虢族颇有交情,此番又是大长老虢孚甲亲自出行,易廉石自然代为奔走,一路安排食宿,甚是妥帖。行了数日,剥易族长老易泉生迎上前来,以地主自居,与虢孚甲见礼寒暄,看了魏十七几眼,不经意说起辟风族长老屠乘风听说虢族途经“向阳道”,特意守在前头,说要与某人算一算旧账。
虢孚甲闻言微微一怔,旋即记起屠乘风在“巨人眼”铩羽而归之事,略一沉吟,没有越俎代庖,随意岔开话题,易泉生也不再提起。他对屠乘风此举心存不满,要算旧账,大可到辟风族的猎场去算,那姓魏的虽然出身下界,终究是虢族“客卿”,当真在“向阳道”大打出手,却让他难做,故此趁机给他上了点眼药。
易泉生送出千里,向虢孚甲告辞别去,仍由易廉石同行引路。他并未回转洞府清修,而是停驻高处,看虢孚甲如何处置。辟风族虽居上七族末席,野心勃勃,未必就卖虢族面子,魏十七与屠乘风结怨之时并非虢族“客卿”,按律旁人不能插手,只能任他们自行解决,屠乘风占住一个“理”字,虢孚甲要护住魏十七,只怕也有些伤脑筋。
听得屠乘风等在前头,虢孚甲并不担心魏十七,随意道:“屠乘风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保命的手段却颇有可观之处,魏先生欲如何处置其人?”
魏十七淡淡道:“登门叫嚣,甚是无礼,上回让他侥幸逃了去,还不知进退,巴巴送上门来,顺手料理了也不耽搁什么。”
虢孚甲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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